杜惜晴聚精会神地看着,见他衣角未动,唯有腰上的环佩,左右轻轻一晃。
直至此刻,杜惜晴才隐隐意会到何为武功。
当真是重也重得,轻也轻得。
谢大人跳的是赏心悦目,可换到杜惜晴这边,却令她犯了难。
她往后退了几步,掀起裙摆,这种高度她肯定是跳不上去,只能跑起来借些力。
就是想着好,可身体却不受摆布,临近了一脚蹬在墙上没借到力不说,还将自己给蹬了出去。
“夫人还是抓住这个吧。”
一根长弓从上递了下来。
杜惜晴抬头,见他略微躬身,神色在这火光笼罩下发暖,似是温和了不少。
她犹豫片刻,抓上了弓身。
下一刻,她便被提了起来。
以往是看他砍人射人的,没有太大实感,这会儿被他轻飘飘地提起,那般轻松随意的姿态,像是她不比那花篮重上多上。
可惜杜惜晴没有他的力气,只是抓着弓被提到一半便失了力,一手抓着都往下滑,眼见着人就要滑着抓不住,忽地眼前一黑,一条黑色的宽袖垂落,谢大人伸出了手。
杜惜晴也跟着伸出手,可两人双手交错间,原以为他会抓手,却见到他往下一压,揪住她的袖子。
杜惜晴就这么被拉了上来,刚把她提到墙上,他便一连退了好几步,似是不愿和她靠得太近般。
若此嫌弃排斥的作态,令杜惜晴心中略有不快。
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杜惜晴目光偏向一侧。
这一眼,便瞧见墙下围满了人。
这些人身披铠甲,排列齐整,手中的弓弦拉满,齐齐朝向杜惜晴。
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朝谢大人望去。
谢大人垂眼向人群望去,杜惜晴便看到那些军士齐齐收弓。
除却收弓时哗啦啦的响声,整只队伍都极为安静。
这便是权吗?
杜惜晴想。
“谢大人。”
墙下忽地传来一声。
杜惜晴随声望去,看见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这脸长得平淡,被一身灰衣衬得更是平平无奇。
杜惜晴思索片刻,便想起眼前这男子是先前衙门里见到的深衣男人。
“可需将此女带下去审问?”
男人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虽说的是她,身体却是朝向谢大人。
谢大人瞥他一眼,眉头微挑。
“是真为了审讯,还是为了其他?”
男人却像是不敢与他对视般转开视线,额上也冒出了一层汗珠。
“……不敢。”
谢大人笑了一声,从墙上跳下,这一落犹如鸿毛落地,一点声响也无。
杜惜晴倒也想像她这般轻易,奈何身体跟不上,所幸这墙上没有砌瓦,能供她抓手,摇摇晃晃的也能从墙上爬下来。
就是这谢大人未免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些,竟是一把手都不搭,就在一旁看着。
等她站稳,他一抬手,那些整齐排列的军士才散开,四散着拿水桶去救火。
而那男人一连看了她好几眼,即便是看也是偷偷摸摸的。
他似是犹豫,但最后转身拎起了木桶离去了。
谢大人笑了一声。
杜惜晴收回视线。
这男人可真有意思,看着像是不服谢大人,可又不敢与谢大人正面对上。
不过普天之下,这样的男人多了去。
可奇怪就奇怪在,在场诸人皆不敢与谢大人对抗,这人虽不敢正面反抗,却隐隐透着些许不服的意思。
而以谢大人的脾气,竟能留这样的人在身侧。
这就有点意思了。
谢大人:“夫人是在想我为何会容下此人?”
杜惜晴一怔,垂眼不敢看他。
谢大人:“此人姓李,自认清流,不与旁人同流合污,夫人不妨猜一猜,将这样的人插进我的身侧是何缘故?”
杜惜晴低头不语,但见他平时行事颇有种无法无天之感,可他偏偏又不是皇帝,便能隐隐猜到一些。
“此人来到此处,自是来约束我这污流的。”
谢大人也不管她是否回答,或许他这般的人,根本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谢大人:“可惜了,此人拿捏旁人的七寸,还没夫人拿捏得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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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
杜惜晴确实产生了些许念头,听谢大人的意思。
这李姓男人似是皇帝拍派来约束他的。
而她在攀附大树前,总要先对比一二。
只可惜这姓李的看着不太中用。
可谢大人忽然说了这么一堆话,竟还与她说了这姓李的来头。
这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杜惜晴有时会觉得这谢大人对她的态度很是奇怪。
似是厌恶,又似是放纵?
不过两下对比之下,这姓李的差了太多。
杜惜晴心中有了计量。
“大人说笑了。”杜惜晴说道,“奴家察言观色是为了活着,何来拿捏一说,如今更是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她这地位,自是什么都做不了,可好听的话还是要说说。
杜惜晴:“眼下有人碍着了大人的眼,不知大人可需奴家做些什么?”
谢大人看她一眼:“能言善辩。”
说完,他摆了摆手。
杜惜晴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
“小姐!”
是莲蓬。
杜惜晴立即转身,就见莲蓬顶着一张被烟熏的灰扑扑脸撞了过来。
她被撞得一个踉跄,正想呵斥几句,可莲蓬哇哇大哭着揪住她的腰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小姐……”
她所有的话便哽在了肚中。
杜惜晴闭了闭眼,也不知怎么的,心中委屈愁怨翻涌,一时间险些不能自抑。
莲蓬抽噎着哭了许久,边哭边抽抽嗒嗒的说她跑出去找人的经过。
“我到处找谢大人……怎么都找不到……”
这也是正常,她对莲蓬本就没抱太大希望。
说到底,这个徐家,也就只有莲蓬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人。
杜惜晴安慰了一阵,余光见谢大人站在一侧,竟是没走。
她立马打断了嚎哭的莲蓬。
“你先去收拾一下,大庭广众哭哭啼啼的。”
莲蓬一顿,立即止住哭嚎,手忙脚乱的擦拭脸颊,小声应了几声,但却不想走。
直至杜惜晴眨眼,用眼神示意谢大人还在,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谢大人:“不多说几句?”
“不了。”杜惜晴垂头,见离去的莲蓬身后还跟着两个军士,“多谢大人送莲蓬来。”
杜惜晴:“奴家有个不情之请。”
谢大人没有立即回绝,而是说道。
“说说看。”
杜惜晴:“奴家这婢女不太会看人眼色,却是重情重义,奴家此次陪同大人前去京城,她怕是会纠缠上来,大人此去京城京城乃有要事在身,能否将她关起来,等我们走后再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