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五十四
她这话刚出口, 就听到头上传来一道笑声。
皇帝:“这话是谁教你的?”
杜惜晴:“无人教,是奴家的真心话。”
“真心?”皇帝道:“我怎么听着私心很重啊。”
“当然有私心。”杜惜晴听皇帝语气轻飘,不像是生气, 便继续说道, “奴家无缘无故被人调戏,又见那人强抢民女,一副不从便不放过奴家的架势……”
她说着顿了顿。
“奴家当然是怕的呀。”
皇帝道:“此事确实是谢兆不讲道理。”
自家人做了坏事, 在他嘴里竟只是不讲道理。
杜惜晴:“是呀, 奴家还是搬出了世子殿下, 才脱的身。”
她话刚说完, 整个殿内都安静下来, 只听着面前的皇帝呼吸重了几分。
杜惜晴微微侧过头,她没有抬头, 只是用余光去瞥皇帝的脸。
只见他脸色阴沉,朝着她身后望去,那是谢祈安的方位。
杜惜晴见过这种眼神。
她也不总是招人喜爱的, 也会有人恨、厌恶她的。
他们便总是这样的眼神。
但很难想象, 这般的眼神竟是出现在一位祖父的身上。
杜惜晴:“那人明明当场认了错, 结果转头就告了圣上, 是想寻更大的靠山么?”
这话可有些冒犯了。
谢祈安当即开口。
“晴娘!”
杜惜晴还真是故意这么说的。
一方面她就是暗讽皇帝纵容亲戚胡来,另一方面她想试探,试探皇帝对谢祈安的态度。
皇帝忽地大笑一声。
“你倒是直白,好吧,谢兆不讲理在先,这事就这样吧。”
皇帝:“但到底是在皇城之中,总得守些规矩。”
谢祈安叫道:“耶耶。”
在这一声下,杜惜晴见皇帝眼神出现了些许变化, 渐渐的转柔,有些长辈端详后辈的姿态了。
皇帝:“也就这会儿,你会同我好好说话。”
他似是有些享受似的,笑着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谁让我家二郎喜欢。”
见此情景,杜惜晴不知为何,胃中有些翻滚,竟觉有些恶心。
谢祈安立即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皇帝又调笑了几句,看着像是慈爱关怀后辈的长者了。
谢祈安牵着她,出门时一眼也未看那等在一侧的谢平疆,直直的上了马车。
他面上没有表情,似是气炸了,这扯人的动作都有些用力,眼见着手里一甩像是要将她甩进马车似的,可手上刚一甩,杜惜晴踉跄几步,他便立马回手,将她拉稳。
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松了手,一人坐在了马车的一角,背对着她,不理人了。
杜惜晴望着,险些笑出了声。
但恍惚又,又隐隐有些明白,这或许才是喜爱一人会有的模样。
杜惜晴:“二郎?”
谢祈安没动,还是没有理他。
杜惜晴便跪在了软垫上,膝行着伸出手,扯了下他的袖子。
“我错了,二郎。”
谢祈安还是没有回头,但是这次开了口。
“你便是仗着我心悦于你。”
杜惜晴笑:“是啊。”
这话刚出口,就见他搭在一旁的手猛地攥紧,手背上都绷出了几根青筋。
这可别真把人起坏了,杜惜晴见好就收。
“我这次来,是不想见你与圣上吵架,不然你心里又要难受。”
她只说了一半的真话。
谢祈安听到此句,向她这侧侧脸,又很快的转了回去。
“只有这个吗?”
还是不傻。
杜惜晴笑:“也是为了试探圣上对你的态度。”
谢祈安转过身,怒道:“圣上对我的态度不用你试探。”
杜惜晴看他,不语。
谢祈安语气又轻了下来。
“对不住,提及圣上……我便有些控制不住。”
杜惜晴:“你知圣上是恨你的吗?”
谢祈安:“……我知。”
“圣上或许对你有几分真心,在你叫耶耶的时候确实不太一样。”杜惜晴道,“圣上听我说我靠你才脱的身,明显不高兴,但在我后来说更大的靠山时,哪怕这句听着有些冒犯,圣上明显高兴了。”
杜惜晴:“二郎不妨猜一猜,这是为何?”
谢祈安:“不要说了。”
杜惜晴:“因为二郎比不过权势,你压过他,他必然生气,他压过了你,他就高兴了。”
谢祈安:“不要再说了!”
杜惜晴心知这般绝对无法说动他,便转变了话术。
杜惜晴:“二郎这般逃避,自己是舒服了,就没有想过我么?”
谢祈安愣住了。
见他如此反应,又细想谢平疆和圣上那生硬的性格,怕是没多少人这般和他说过软话。
杜惜晴:“入京一场,我便也看清了,不过是权势压人,若不是我找了二郎做靠山,还能这般胡作非为么?二郎就未想过,若是你一退再退,那我……还能过得上,这般日子么?”
杜惜晴一边说着,一边盯着谢祈安的脸。
以往提起圣上便毫不退步的人,竟低下头,躲开了她的目光。
*
这秋天一来,各地丰收,那宫中的宴会也多了起来。
谢平疆拨了拨手中的菊花,注意力却都集中在身后的窃窃私语上。
虽说二郎凶名在外,可嘴到底是长别人身上,那有些话是捂不住的,只不够她在场,这些贵妇们到底不敢说她弟弟,但都齐齐说起了杜惜晴。
谢平疆其实是不知此女的名字的,奈何弟弟提的多了,最近这些贵女们又时不时提上一嘴,见她不喜这杜惜晴便说得更勤了。
到底还是溜须拍马那一套。
“这又是哪家的儿郎遭殃了?”
那窃窃私语肿传来一句。
“唉,是那都指挥使家的,不过就是纵马不小心踢到了人,那被踢的都没说话,反倒被她叫人从马上扯下来,连扇几耳光,圣上也是不管……这穷乡僻壤来的,不知会的什么功夫,将……”
她们后面的话没说了,只是悄悄瞥了谢平疆一眼。
谢平疆心中冷哼了一声。
见状不对,她们立即转了话题,又对杜惜晴评头论足起来。
“面无尊长,也不见她给长辈敬茶,整天抛头露面的,在坊市里窜来窜去……”
谢平疆听着虽觉很有道理,也不太能看得上这杜惜晴。
可到底说的是弟弟的心上人,她便开了口,主动聊起了最近时兴的衣裳款式了。
兴许是察觉倒她的不喜,这些贵妇们迅速转移了话题,聊起了那衣裳的颜色。
说起颜色,谢平疆也觉得有些奇怪。
这不知何时流行起了青绿色的衣裳,这一眼望去,那深绿浅绿层层叠叠的,这些贵妇们竟是都穿上了绿色。
谢平疆心中纳闷,又听其中一位贵妇说起了李王家的姑娘,说是李家姑娘长得貌美,爱头顶簪花,有次应是风大头顶的花被吹的七零八落的,那王家姑娘见了,以为是什么新的簪法,便弄碎了花簪头上。
几人说到此处,齐齐笑了起来。
有嘴毒的还说了一句。
“东施效颦!”
谢平疆听着暗自摇头,还未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就听不远处一阵喧哗。
紧接着一道风起,垂得谢平疆耳珰哗哗作响。
也不知谁叫了一声。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