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萤。
谢玉庭看向窗外夜色迷雾,心底五味杂陈,心想,原来这才是你的名字。
月上中天,满院清辉。
月光洒落头顶,姜月萤独坐窗前,手边几案摆着笔墨纸砚,而她盯着空白的宣纸发呆,满脑子都是谢玉庭在书房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谁说我没有”,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难道谢玉庭对自己有情意?
不可能,她对他那么凶,对方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好感……绝无可能。
谢玉庭一定又是在戏弄她,故意想看她脸红心跳。
坏死了。
她可不能上当。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她的脸长得还算漂亮,谢玉庭见色起意也不是不可能。
倘若就因为一张脸,就能轻易把情意二字说出口,那家伙也太肤浅了!
姜月萤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眉,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她蘸了蘸砚台里快凝固的黑墨,在纸上留下一行字:和衣难寝思君语。
然而绞尽脑汁半天,仍旧作不出下半阙。
写诗好难,她吐出一口气,心绪再度纷飞。
窗外月光皎皎,淌在窗棂上,渗进屋里。
火炉里燃着红萝炭,整个卧房暖烘烘的,想着想着,眼皮摇摇欲坠,不知不觉间,她彻底合上了眼睛,沉入梦乡。
谢玉庭进门之时,看见的就是眼前这幅场景。
半披鹅黄外裳的少女伏在小几案上,脑袋轻枕胳膊,闭着眼睛分外安静,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如同归巢歇息的倦鸟。
他踱步过去,扫开她身上的月光,将少女轻轻抱起,越过一道青翠珠帘,抱到宽大的榻上。
从始至终,怀里的少女都静如画卷,不曾惊醒。
他给人掖了掖被子,拉过床幔将她遮蔽得严严实实。
再度抬步走向窗边,他垂首拿起落墨的宣纸,上面只有一行清秀的字迹,一看就是某位太子妃冥思苦想作出来的诗。
可惜只有上半阙。
透过薄薄的纸张,寥寥几个字,谢玉庭意外窥探到了她心事的一角。
他翘起唇角,拾起掉落的毛笔,提笔落墨,对上下半阙。
她写上阕,他续下阕。
纸上赫然是两种不同的字迹,一种清秀若泉,一种潇洒如风。
“和衣难寝思君语,月下流萤入玉庭。”
他默默把纸折叠,收进一方上锁的木匣子,转身藏进多宝格抽屉里。
在桌腿旁小憩的小狼漆漆抬起头,眼珠子明亮,困惑地看着他。
谢玉庭顺手摸了一把小狼脑袋,露出一个笑。
漆漆眨眨眼,嗅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味道。
做完一切,他随手挥灭灯烛,走向卧榻。
月落日升,晨光熹微。
窗外一声鸟鸣,姜月萤悠悠转醒,懵懵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身上穿着衣裳,身旁睡着十分不老实的某位太子殿下,手臂压在她的身上。
嗯……昨夜她不是坐在窗边作诗吗?
什么时候跑到榻上的,连衣裳都没脱,完全没有印象。
不对劲儿。
她把横亘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扒拉下来,暗暗琢磨,莫非是谢玉庭把她搬上榻的?
正困惑着,突然回想起一件事,姜月萤噌的一下直起身子,撩开床幔看向窗畔,寻找昨夜写了半句的诗。
谢玉庭不会看见了吧?
她急急忙忙下榻,踩着靸鞋来到紧闭的窗前,视线乱瞟一通,发现小几案上的宣纸不翼而飞。
窗棂关得严丝合缝,应该不会被风吹跑,那么去哪儿了?
弯起腰,睁大双眼,开始搜罗一尘不染的地面。
然而一无所获。
“小公主,你大清早往地缝里钻呢?”轻佻揶揄的声音响起,带有刚睡醒独特的慵懒。
姜月萤一瞬间僵硬,讪讪解释:“我在找东西。”
“昨夜我怎么上的床?”
谢玉庭打了个哈欠:“孤抱你上来的。”
果然如此。
姜月萤吞吞吐吐:“你可有看见我案上搁的纸?”
对方不会已经看见了吧……
她惴惴不安,心里七上八下。
“孤好像是瞧见一张写了字的纸,”他顿了顿,莞尔一笑,“不过被漆漆给吞了。”
刚睡醒的小狼听见自己名字,抬头看向二人,露出清澈无辜的圆眼睛:“嗷呜?”
第37章 再遇我跟夫君在家里很腻歪的
姜月萤:“……”
她半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狼
顺滑的皮毛,轻蹙眉尖:“乱吃东西会不会闹肚子?”
谢玉庭笃定道:“放心,不会。”
“嗷呜嗷呜。”漆漆蹭了蹭少女裙摆。
与此同时,姜月萤长舒一口气,幸好没被谢玉庭发现。
她把小狼抱起来,奖励般挠了挠它的下巴,漆漆微微眯眼,舒服得浑身的毛舒展开来。
坐在榻上的太子殿下酸溜溜:“你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抱我,我生气了。”
姜月萤脸红:“我又抱不动你……”
“你强词夺理。”谢玉庭躺回榻上,装模作样,“孤心已伤,无力起身……”
“……”
她抱着漆漆来到床畔,谢玉庭立马翻身,用后脑勺对着她,仿佛在说:生气了,要哄。
这家伙真是……
姜月萤不禁勾起唇角,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抹笑容有多温柔。
“不是要去京郊吗,你再赖床怕是只能明日再出发了。”
谢玉庭肩膀动了动。
她不动声色瞄一眼,把怀里的小狼放在榻上,漆漆立马扑到男人身上,横冲直撞钻进他的怀里,抬起毛茸茸的脑袋,探出粗糙舌尖,用力舔舐他的面颊。
滋滋。
小狼舔得津津有味。
谢玉庭一愣,拧住小狼软绵绵的耳朵,气笑了:“我家阿萤还没亲,你倒是先亲上了?”
听到亲这个字,姜月萤倏然想起生辰那日,她也悄悄亲过谢玉庭的脸颊,似乎跟漆漆舔的是同一个位置……
霎时,她脸烫如火烧,绯若晚霞,别别扭扭移开了心虚的目光。
“快起床。”她撂下这句话,红着脸,转身去穿自己的衣裳。
起身穿衣梳洗,换上更厚实的衣物。
经过一番准备,两人坐上前往鸣泉寺的马车。
车厢内,姜月萤逗弄小狼,谢玉庭逗弄她,一路上热热闹闹,气氛轻松愉悦。
下车之时,又遇见不少熟人。
望着眼前一堆人,姜月萤有种此情此景万分眼熟的错觉,同样是围聚在一起的贵女们,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们中间少了秦忘幽。
早就听说四皇子妃遭到四皇子软禁,日日待在府里不得出门,并且四皇子已经与大理寺少卿容家交换了庚帖,年后就会迎娶容家三小姐为侧妃。
容三小姐样貌姿容出挑,家中母亲早逝,故而府里内务皆由她操持,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姜月萤敛眸,猜测秦忘幽以后怕是只能将手里权柄交出来,成为有名无实的四皇子妃。
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他人。
一行贵女纷纷向他们行礼,姜月萤目不斜视,径直从她们身前走过,一如既往地高傲。
谢玉庭就这么瞅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钟鸣阵阵,小沙弥在前引路。
寺庙主殿,谢玉庭陪她一同敬拜,等挪到侧殿的时候,谢玉庭留在殿外等候,没有像往常一样贴上来。
姜月萤感到古怪,这厮莫不是累了?
她直接问出口,谢玉庭风轻云淡道:“侧殿地方狭小,里面香火熏人,孤就不进去了。”
他甩了甩手,懒洋洋靠在一棵粗壮古树上,眯起眼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