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个,当成泉说要送他们回去时,陈春花都没生出什么怀疑,只是问:“小玉妹妹寻到了?怎么不让我们见她,不是说会有婚宴吗?”
成泉只说:“是公主的意思。”
陈春花心里奇怪,却没有多问,还沉浸在见亲人的喜悦里。
一旁扶着肚子的陈绣娥却觉得奇怪,心中几分不安,只是不曾多言,只抓紧了儿女的手,上了外面的马车。
两辆马车摇摇晃晃出了镇子,陈春花忍不住掀起车帘往外看,看到后面还有一辆马车,忍不住多看两眼。
“春花,这些人不是好人!”陈松柏见陈春花频频往外看,再忍不住,伸手拽住她,小声愤愤道。
陈春花啊了一声,回过头有些茫然看向堂兄。
“狗娃!”陈铁山在一旁低声叫他小名,喝斥他。
可陈松柏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一年多牢狱之灾让他胸口怨愤不已,他道:“当日我和我爹是去向郡治官衙报发现铁矿一事的,本以为能得到嘉奖,但那卢大公子让把我娘也接进郡治来后,就把我们关在牢里!”
陈春花一下捂住她堂哥嘴巴,小声说:“快别说了,咱们陇西节度使大人做皇帝了,那卢大公子现在可是皇子呢!”
陈松柏拉开她的手,呸了一声,无声用嘴型骂了三字——狗皇帝!
他又说:“现在他们不知要把我们带去哪,指不定要带去什么山里埋了,春花,你就不该来!”
这里面许多事儿呢,陈春花一时也对她堂哥说不清楚。
陈松柏心里紧绷着,道:“咱们得逃!”
陈春花心也乱了,说:“可外面许多卫士呢!”
陈松柏往外一看,又泄了气。
一车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心中惴惴起来。
另一辆车中的陈绣娥母子三人同样如此。
--
马车停下时,马车中几人便迫不及待推开了车门,抬头时,便见不远处的树下,站了一对少年男女。
一个身着黑色的武袍,身高腿长,俊俏漂亮,站在那儿如一柄剑,气势轩昂,一个身着蓝裙,娉婷袅娜,天姿灵秀,如一对无双璧人。
崔云祈依旧是峨冠博带,风姿迢迢,从马车中下来,遥遥看过去,消瘦面容越发苍白。
李眠玉也遥遥看着,很快收回视线,忍不住又摸了摸手腕上的暗器,小声问燕寔:“燕寔~周围暗处可有卫士?”
燕寔眯了眯眼,“只有车旁几人。”
李眠玉稍稍松了口气,但她了解崔云祈,一时不语。
燕寔漆黑的眼看着崔云祈,沉静而幽深。
示弱,谁不会?
他忽然俯首看李眠玉,忽然声音很低地说:“他要是欺负我,你会替我报仇吧?”
语气几分撒娇,几分可怜。
-----------------------
作者有话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①来源于《孟子》
后台卡了半天一直404,今天也抽50红包感谢大家一路追读到这里,(昨天那章随机发放了哦)也谢谢大家营养液,我知道许多小可爱可能看完文案就会离开QAQ,但希望大家多陪陪小玉小燕!(惯例一会儿会精修,用词、错别字,和精修一些对话等)
第48章
天阴濛濛的,正如此刻李眠玉的心情,她看着不远处的崔云祈,心里正涌出万般情绪,就听身旁燕寔可怜的低语,一下转头朝他看去。
李眠玉眨眨眼,妙盈盈的大眼清澈,十分憨实地说:“燕寔~你放心,他今日带的卫士少,你一剑杀一个也就几息的工夫,他欺负不了你。”她顿了顿,又补充,“而且,没了卫士,你要是和他打架,恐怕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打趴下。”
燕寔:“……”他默然几息,淡然点头,“也是。”
李眠玉心想,即便是燕寔这样厉害的暗卫,也有担心被人欺负的时候呢!
她觉得方才自己的安慰还不够有力,正要再多说几句,又听他说:“那你过来摸摸我的脸。”
李眠玉呆了一下,觉得这话说得莫名,她一时不得其解,大眼茫然看着他,燕寔也不吭声,就用那双清黑的猫儿一样的眼睛静幽幽看着她。
她迟疑了一下,余光见对面的人也未曾有动作,还有闲余时间,便抬起手。
燕寔俯首倾身过去,李眠玉柔软的手就贴到了他脸颊上。
李眠玉还是茫然,就见燕寔朝她眨眨眼,低声:“摸啊。”
少年的声音低低的,尾音上挑。
李眠玉神魂就飘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就摸了摸。
燕寔俊俏的脸上便露出极淡的笑来,缓缓直起身来,再看向对面。
崔云祈就站在马车旁,阴天光微,他苍白的脸上一片灰暗,狭长的眼阴沉地看过来。
燕寔轻轻挑了下眉,面色沉静幽深。
李眠玉摸完了燕寔的脸才意识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这样亲昵的事情,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故作无事地收回手,便抬腿朝着马车方向走去。
而马车上茫然下来的几人也回过神来,陈春花反应最快,疾步朝着李眠玉奔过来:“小玉妹妹!”
李眠玉听到这一声高亢嘹亮的声音便又松了口气,知晓陈春花这几日应当果真是没受什么折辱,脚步也快了一些。
陈春花小跑着跑到李眠玉面前,一把就抱住她转了个圈,她高兴坏了,道:“小玉妹妹!你快吓死我了!那天下大雨,有人说村尾那儿都是死人,我和朱长泽过去一看,差点没昏厥过去,我们翻找一圈没找到你,我心里担心死了!”
李眠玉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抱着转圈,尤其对方还是个小娘子,当时脸就红了,可听了她的话,心里又十分感动,便抿着唇害羞地笑,抱住了她脖颈,道:“抱歉,吓到你们了,我和燕寔没事。”
陈春花猛点头,这会儿才意识过来自己正抱着小玉妹妹,再一回想,想起小玉妹妹不是普通的流民,而是前朝老皇帝的孙女,是公主,一下也不好意思起来。
她赶忙放下了李眠玉,黝黑的脸泛起了红,却不知该如何对待她,磕磕绊绊说:“小玉妹妹是公主……”
李眠玉立即握住她的手,眼睛一眨,便是从前一样灵秀娇憨的模样,“还叫我小玉就行。”
陈春花是村里泼辣着长大的,性子彪悍直接,听到这话就松了口气,忙点头。
这时她才忍不住将目光放到燕寔身上,见那少年大半年不见,愈发英武,器宇轩昂,俊俏挺拔,心中更是欢喜,也朝他道:“燕郎君。”
李眠玉听到陈春花这娇羞的尖细了许多的嗓音,有些想笑,促狭地回头看了一眼迷倒小娘子的燕郎君。
燕寔:“……”他默然朝陈春花颔首致意。
陈春花就想起来原先对李眠玉和燕寔关系的揣测了,她眨眨眼,默默看了看李眠玉,又看了看燕寔,想想后面还有这么多人,暂时忍住了心中疑惑。
陈绣娥在朱长泽和朱翠菱搀扶下也走了过来,她一看见李眠玉,也是高兴,更是心里松一口气,她有身孕,情绪起伏大,这会儿眼眶都红了,“小玉,小燕,见到你们可真好!”
李眠玉看着陈绣娥滚远的肚子,瘦削的四肢,都为她心惊,忙道:“大娘你可别摔了!”
陈铁山一家茫然莫名,只跟着陈春花也走过去。
陈春花便小声对李眠玉说了那是她二叔一家,李眠玉想到自己和燕寔借住他家许久,后来那小院还被毁了,不由心生愧疚,端正了姿态,认真道:“昔日寄居贵舍多时,深感庇身之恩,然辞别时,因吾之过致屋舍损毁,心愧难安,定当赔偿其损,伏惟雅量海涵。”
陈铁山一家三口眼神茫然。
陈春花和陈绣娥母子三人东张西望,仿佛很忙又不知在忙些什么的样子。
燕寔幽声道:“她说从前借住在你家,很感谢,现在你家有些损毁,她会赔偿。”说罢,他直接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递过去。
陈春花又小声对她二叔二婶说了之前李眠玉和燕寔借住一事。
乡下房子修缮哪里需要二十两,陈铁山一听这话,忙接了过来,“不客气不客气!”
陈松柏年纪不大,头一回见这样好看的小娘子,一双眼都移不开,跟着他爹就说:“随便住!”
只这话说完,他便察觉一道寒光朝他射来,他抬头一看,对上那黑袍少年漆黑漠然的眼睛,心头一跳,忙移开了目光。
崔云祈远远看着对面一群故人相聚生欢的场景,安静站在马车旁未动,只是目光落在李眠玉身上,一瞬不瞬。
他看着她如今未着华服,只着粗衣,却快活自在,不过短短几日,脸颊上的肉都似乎多了一些,眉目含喜,娇憨可人,俨然不是在小院时的模样。
他的脸色便愈发苍白阴翳,神情恍惚,心中的不甘如潮水一波又一波涌来,他克制不住想要将玉儿拉回自己身侧的欲、望,又心喜于重见她娇憨模样。
“公子……”成泉一直留心着自家公子,见他面色愈发不好,忧心地唤道。
崔云祈轻声:“我今日放玉儿离开,她可会心中感激?可会在心里依然觉得我是京中顶好的郎君?他日若再见,不会心存排斥呢?”
成泉不语,只默默看了一眼站在公主身旁的黑袍少年。
那样俊俏,又与公主共患难,他若是年少女郎,也要倾心呢!
崔云祈自然不愿意放手,但他摸了摸袖中李眠玉寄来的信,他知她懂他,他更知她是在逼他,拿往昔情谊,也拿往后相见不至于剑拔弩张的关系逼他,他心中阴郁,却不得不顺从她意。
这是玉儿发现文昌帝已死过后的他的一丝生机。
“改邪归正”的生机。
“成泉,你说呢?”崔云祈又问。
成泉便道:“公主必会心存感激,且,公子虽然与新帝说要娶公主,可相爷不许,公主回京必危机四伏,必有奸佞为了讨好新帝将公主想方设法送进宫中。”
崔云祈含笑,苍白的脸上扬起三月春风般的笑容,“我就听你的。”
成泉:“……”
倒也不必都听他的吧,他也就随便说说。
崔云祈低头整理了一下腰间玉佩,抬腿缓步朝李眠玉走去。
李眠玉抬头朝他看来时,他便温温一笑,停了下来。
“我过去与崔云祈说两句话。”李眠玉偏头对身旁燕寔道。
燕寔的目光一直落在对面的青年身上,漫不经心,却又充满杀意,在与其视线交锋时,无声的硝烟便已是升起。
此刻听到李眠玉的话,他低头看她,少年眼神漆黑静幽,却没吭声。
李眠玉便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你带着大家等我。”
燕寔终于缓缓点头,少年语气很淡却又轩昂地说:“我不止是暗卫,还是杀手。”
李眠玉立刻听懂他的意思,暗卫会保护她会杀人,杀手遇到敌人只会杀人,她摸了一下手腕上的暗器,“我知道,不论你是什么,你会保护我。”
--
燕寔看着李眠玉朝着前面走去,手指摩挲着腰间软剑。
少年面无表情,周身是凛冽的气息,陈春花本想与他说两句话,但莫名生了怯,不敢与之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