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她面容还冷淡,便高声道:“我今日绑也要绑你上花轿!”
卢姝月自然知道他的手段,一把推搡他,窦白飞立刻就要竖眉放狠话,就见她拿起了梳子,低头开始梳头发。
窦白飞说得对,她不能输给李眠玉。
卢姝月什么话都没说,窦白飞粗糙的心也察觉不出女郎细腻的心思变化,只知道她开始梳头了,便心里美滋滋,坐在一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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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黄昏时,山上喜乐开始奏鸣。
李眠玉醒来时,发觉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有些茫然地从梳妆台上起来,环视了一圈四周,没见到燕寔,她一下有些紧张,猛地站起身来,却发现头上珠链晃得她脸疼,她摸了一下脸,看向铜镜里。
她戴着镶嵌着各色宝石的花冠,比宫中所制要简单一些,却精致俏皮,她歪头轻轻晃了晃脸,那发髻上的蝴蝶便轻轻扇翅。
李眠玉抿唇欢喜,又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想起来燕寔此时该在竹楼外等她了。
她看向床上,被褥已经换成大红色,上面铺着一件散开裙摆的婚服。
她想到这件还没看过的婚服,忍不住几步过去。
民间婚服不似宫中玄色为底金红两色为绣的礼服,是大红的,裙摆处绣着凤鸟翱于花丛,她低头摸了摸,视线却被藏在凤鸟下的燕子吸引。
栩栩如生俏皮的燕子歪着头站在凤鸟尾上,翅膀展开,昂首挺胸,李眠玉一下认出来这是燕寔绣的,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嘀咕声:“谁家婚服上绣燕子?”
半晌后,她又兀自答:“我家!”
李眠玉摸了摸燕子,视线往上,又看到袖子,衣摆,腰际,都有几只燕子,或踩在花枝上,或展翅翱翔,或歪头憨然,或敏捷可爱。
她爱不释手,摸了又摸。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李眠玉才是回过神来。
“小表姑可换好婚服了?”外面是妇人嘹亮喜气的声音。
李眠玉忙道:“马上!”
妇人哎了一声,回得更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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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寔换好了婚服,站在竹楼外,身后则是一抬布置得喜庆的花轿,四个土匪充作轿夫站在那儿。
他甚少穿得这样繁琐,等待的时候忍不住频频低头去摸腰间的玉带,身上凌厉冷淡的气势被红色的衣衫淡去,只显得沉静。
“新娘出来啦!”竹楼里跑出来个充当喜娘的妇人,摇着手里的红手绢,嗓门大得整座山都听得到。
隔壁木屋那儿同样如此,土匪们穿着新衣将这里围的严严实实,各个抻长了脖子看。
燕寔抬头,漆黑的眼睛一下看过去。
整座山上喜乐缤纷,李眠玉从竹楼里出来,便忍不住将羽扇往下挪了挪,妙盈盈的眼往外看去,一下看到几步开外的燕寔。
她睫毛轻颤,与他对视一眼,见他似笑了,忙又用羽扇将脸遮住。
李眠玉神魂飘着,心想,穿着婚服的燕寔,果真器宇轩昂,俊美无俦,无人可比!
耳旁是吹吹打打的声音,她还在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眼前一转,已经被燕寔抱起,她在他怀里再次悄悄拉下扇子,盯着他看,趁着他将自己抱进花轿前,叹气:“燕寔~为什么新郎不用遮脸呢?”
燕寔低头看他,漆黑的瞳仁干净,眼睛里只有她。
他低声问:“为什么要遮脸?”
李眠玉幽幽说:“我都没见过你这样好看的时候,别人却比我先看到。”
燕寔笑了一下,俯首凑近一些,在一片嘈杂声里,小声:“没关系,晚上的我只有你能看到。”
李眠玉想了想,心里害羞又期待,一下将羽扇抬高,遮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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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在喜乐声里绕着山头转了两圈,终于在吉时又回到竹楼。
充当司仪的张有矩等待在竹楼与木屋的中间,恨不得能劈成两半,看着这两对新人。
李眠玉所有的心神都被今日的燕寔夺取,她被他牵着手拜完了堂,回了又布置过的新房。
床上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等物,窗棂下的烛台上点上了两根龙凤烛,桌上摆着酒对半切开的匏瓜摆在那儿,以红线连柄,正等着新人共饮合卺酒。
李眠玉心跳怦然,喜娘说什么,便做什么,待到却扇时,一双眼终于能完完整整地看她的新郎。
她看燕寔如玉树如芝兰,亦如韧竹如玉山,英俊勃发,俊俏风流。
燕寔也在看李眠玉,目光一瞬不瞬。
李眠玉害羞,想笑又想哭,一双眼很快湿润,她心里既高兴,又莫名委屈,高兴她与燕寔成亲了,委屈她怎么现在才成亲呢!
合卺酒被喜娘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送了过来。
李眠玉尝到酒时才反应过来燕寔不能喝酒,她一下抬头看去,燕寔已经仰头将酒一饮而下。
她心里一边咯噔乱跳,一边忙也将酒饮下,后面喜娘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等人一走,便立即挨近了燕寔,抓住了他的胳膊,“燕寔~你喝酒了。”
燕寔低头看她,花冠上金色的珠链晃动,挡在李眠玉脸侧,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拨开,目光盯着她,慢慢点头,抿唇笑了起来,凌厉的眉眼飞扬,“嗯。”
他的声音似是心不在焉,全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盯着她笑,李眠玉知他在笑什么,她心里也高兴,笑着嗔他一眼,却担忧:“那一会儿你还出去招待宾客吗?”
今日是他们成亲之日,山上的人帮了诸多忙,理应招待一番,可是燕寔喝了酒……
“不去。”燕寔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他俯首凑过来,又笑,在李眠玉脸上亲了下,忽然起身,将门闩搭上,又将窗合紧,再是走到烛台那儿,低首检查了一下烛火,才是回到床边,牵着李眠玉到桌边去。
桌上还摆了两只大碗,上面用盘子盖着,燕寔打开。
里面是两碗……不,是两盆面,浸着鸡汤,摆着鸡腿,热腾腾的,看起来当是刚煮完没多久送上来的。
李眠玉抬头看他。
燕寔一双眼漆黑润亮,将面推过去,又笑出声来,声音低低的:“吃饱一点。”
李眠玉本来见他的模样也想笑,但冷不丁听到他这话,总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或是砧板上的鱼,忍不住害羞起来,但她挺直了腰杆,端庄又矜持地拿起筷子,谁是羔羊谁是鱼还说不准呢!她低头吃面,再不吭声。
只吃了一口,她就端不住了,妙盈盈的眼笑起来,“燕寔~鸡汤是你熬的,面也是你揉的?”
燕寔手托着下巴垂目看她,他的脸很红,但眼神应该还算清明,“嗯。”
李眠玉笑得开心:“我就知道,有你的味道,别人都做不出来。”
燕寔好奇:“我的味道?我是什么味道?”
李眠玉看着他,面白如玉的俊俏少年,此时两腮染上薄红,又穿着艳丽的红色,她一下想起了一串红。
她看着他,喃喃说:“你是一串红的味道。”
“一串红?”燕寔眨了一下眼,低声,那是甜的,他狐疑地将目光放到鸡汤面上。
李眠玉语气娇娇的:“一串红的味道,清甜清甜的,尝了一口就还想再尝一口,我很喜欢。”
燕寔脑子似乎转得比往常慢了一些,还拧着眉盯着面看,拿起筷子也尝了一口,松了口气,“咸的。”
李眠玉知道他没听懂,她点点头,娇矜道:“面当然是咸的,可你人是甜的呀。”
说完,她又笑了起来,看他一眼,对上他漆黑幽然的眼睛,心猛地一跳,忽然怀疑他不会是已经醉了吧?
燕寔定定看她一会儿,便低下头去吃面,再不吭声,看着吃得慢吞吞的,但眨眼间,面就少了一半。
李眠玉咬了咬唇,兀自又害羞了会儿,低头也吃面。虽说有些饿,但她的胃口本就不大,想着燕寔的话才努力吃了三分之一,便再吃不下。
燕寔便接了过来,几口吃掉。
一旁架子上有打好的水,李眠玉趁着这工夫洁牙漱口,又洗了脸,直起身时撞到了身后的人,硬邦邦的,她偏头看过去,对上燕寔的脸,他的眼睛黑得发亮,直勾勾看着她,唇角又翘了一下,“李眠玉。”
李眠玉:“……”
她想笑,又有些心慌,余光看到另一只竹杯,立刻抓起来朝他递过去,“燕寔~要不你先洁个牙。”
燕寔的视线慢吞吞往那竹杯看了一眼,似在端详这是什么,缓了缓才接过来。
李眠玉见他不动,笨拙地将牙刷子拿起来替他沾了盐罐里的盐递过去。
燕寔接了过来,又看她一眼,他乌黑的眸子此时不像猫儿了,像是豹子,盯了她一瞬,便低头洁牙漱口。
李眠玉心跳得极快,脑子里全是不可见人的画面,她咬着唇转身,慢吞吞往床边走去,只是才走了两步,腰间绦带却被人扯住,她回头,就见燕寔一张被水洗过的脸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沾着水,还不曾眨眼,水珠就滴落下来。
他一瞬不瞬盯着李眠玉,唇角又笑了起来,那野性又危险的气息,沉静的少年变成了黑夜里的豹子,他凑过来,低头凑过来就要来咬她的唇。
李眠玉反应极快地捂住嘴,“等会儿!先帮我将花冠拆了!”
燕寔的唇贴在了她的手背上,湿湿的,凉凉的,他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张嘴就吮了一口,才慢慢直起身,嘴里幽幽道:“小玉真麻烦。”
李眠玉听着他这慢吞吞的低语又想笑了,仰起头来。
燕寔是如何将花冠戴上去的,如今就要怎么拆下来,他很有耐心,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李眠玉的话,她会觉得他一点不着急。
她被盯得脸越发烫,索性闭上了眼睛,闭眼的瞬间她听到燕寔笑了一声。
花冠与步摇被拆下来,李眠玉的发髻一下松散开来,燕寔的手轻轻一扯,如瀑的长发倾斜而下,荡在他的臂弯上,又往下滑去,他急忙抓住。
李眠玉睁开眼恰好看到他神情紧张地盯着她的头发,忍不住觉得好笑,“燕寔~我的头发又不会跑。”
燕寔慢慢将视线转回来,浓长的睫毛垂着,他盯着李眠玉的笑,慢慢也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尽管跑,我能抓住。”
他的眼睛里带着浓烈的欲,李眠玉已经不是吴下阿蒙,她感觉到了,心像是被钩子挠着,看着燕寔,呼吸也急促起来,她艰难地移开目光打算缓一缓,心神却飘忽着。
燕寔忽然微微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天旋地转间,她抱住他脖颈,倒在床上时,那旖旎的氛围忽然消失了个干净,李眠玉哎呀一声,抱紧燕寔脖颈不肯躺下去,“床上的桂圆枣子!”
燕寔低头,眉眼间燃烧着火焰,极为不耐地抬手一挥,干果瞬间如暗器般往床下飞去。
李眠玉还在小声嘀咕:“以前见姑姑床上有干果,我还坐在上面吃呢,谁知道躺下去硌得慌……”
燕寔低下叼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强势又霸道地侵入,缠住软绵的舌,勾着舔着吮着,李眠玉呼吸急促,抱着燕寔的手渐渐软了下来。
他松开些,啄了啄她湿润嫣红的唇,笑一声说:“李眠玉。”他捉着她的手往下摸去。
李眠玉睫毛扑闪,终于生出怯意,她的神魂恍惚起来,心想这样的东西真的是娇弱的小娘子可以承受的吗?
“我先舔你好不好?”燕寔凑过来,在她耳边道,声音不轻不重,假如这里有第三个人,那么必是会让他听到的音量。
这种事……就算她很喜欢也不必这样大声说出来吧?李眠玉一下脸红如霞,上回在温泉那,还有上上回在流溪镇,他都没这么问过。
她怀疑燕寔是故意的。
他在挑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