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入睡不过两个时辰,冯十一就因为身下的床榻一片湿漉而难受醒了。她睁眼再一摸,不止是床榻上,与她分被而眠的人全身都已经被汗浸透了。
这汗从他那侧渗到她这侧,可见他流了多少。而他睡得深沉,似乎全无察觉。
这床榻显然已经无法睡了,冯十一探了探他的额头,发觉他体温已经恢复寻常了,便推了推他。
他迷迷糊糊睁眼,刚睁眼便软软喊她。
“娘子……”
冯十一再硬的心都被他这模样弄的心软了。冯十一放低音调。
“起来,我让忠平给你擦擦身,换个被褥再睡好不好?”
“嗯,好。”
他懵懵懂懂乖顺的模样,让冯十一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揉完他的头,冯十一看向眼眸半睁的人严肃道。
“要不,还是让忠平给你倒热水沐浴吧。”
其实睁眼便已清醒只是一直故作茫然的男人听到这话陡然睁开了眼。
睡前她弄他一手湿漉后便安然睡去,如今她却嫌弃他。
忠平在备热水时还甚是犹豫。
“先生,要不先问问赵大夫吧。”
遭娘子嫌弃的郁明很坚决。
“备水!”
冯十一洗的清清爽爽出来时,他已经披散着发坐在软榻上让医师把脉了,医师把着脉皱着眉头。冯十一看医师那模样,还以为是他脉象不好。刚走近,便听医师道:“怪了,发个热怎么脉象还好了不少?”
医师说话的功夫,老赵正好端着熬好的药进门。
“也不算奇怪,高热散了一身湿气。他这一身的病痛都是重伤之时受了严寒,寒意入骨,经年不散。又住在江南这种潮湿之地,雨季绵绵,湿气入体,这身子骨更差了。本就不该住在江南,若住在边塞大漠附近,只怕这身子底子都不会如此差。”
老赵说着把托盘上的药碗放到小几上,语气冰冷。
“将这药都喝了,一滴都不许剩。”
冯十一本以为老赵是倒戈了,如今看来,老赵是将他们两人都气上了。
见他喝了药,也已退了热,四下无人之时冯十一对他道:“你在这养着,我回城一趟。”
郁明抬眸看她,眸光平静。
“我随你一道回去。”
冯十一皱眉:“我不走,我只是回城办点事!”
郁明坚持:“我随你一道回城。”
他语气坚决,冯十一瞪他,他也不变神色。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时,门被叩响。
“先生,娘子,王妃和王爷来了。”
温姮携着赵靖川迈进屋子里,就看到小夫妻两个挽着手坐在一处,很是亲热,见他们进来,二人齐齐一笑。
“阿姐。”
温姮:“一早便听闻你病了,那时便想来看看你,但怕扰了你休息。如今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郁明颔首:“好些了,阿姐无需担忧,就是小风寒罢了。阿姐莫靠近我,免得过了病气。”
听到他的话,为了不让赵靖川看笑话正假惺惺搂着他的冯十一侧目看他。
他早间将她按在怀里吻着喘不过气时,倒是不怕把病气过给她。
而温姮只是淡淡一笑:“我身子没那么弱,既然病着就该好好养着。正好我也想留你和十一在这多住些时日。”
郁明:“阿姐不来,我本也打算去找阿姐。我们不在这留了,我们得回城了。”
温姮:“何故这么急?”
郁明:“有些事得回城一趟。”
听到郁明要回城,温姮先是拧拧眉,随后看向冯十一。
“十一,我借用阿怀一会。我有些话,想同他说。”
冯十一从善如流松开了手。
“去吧。”
郁明跟着温姮出了屋,屋子里就剩下冯十一与赵靖川大眼瞪小眼。而两人之间可以说是两看相厌,对视一眼后就各自冷哼一声撇开了眼。
许久后,温姮和郁明一道回来了。温姮眼睛通红,而郁明也神色郁郁。见温姮红着眼回来,赵靖川眼眸深沉,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垂眸擦了擦她脸上犹存的泪痕。
“也到了喝安胎药的时辰了,阿姐先回去吧。”
温姮红着眼抬眸:“可……”
温姮一开口赵靖川便知道她要说什么:“阿姐放心,我会送他们出府的。”
温姮点头,随后扭头看向冯十一。
“十一,此次你和阿怀都太匆忙了。过两日让阿怀带着你一道来。多住些时日。”
看着温姮温柔的面庞,冯十一并没有告诉她,她只怕是不会再踏进这个大宅了。冯十一只是点点头,淡淡回了句好。
赵靖川目光柔和目送着温姮出了门,再转过身,他眼神冷淡,看向郁明他淡淡道:
“我真的很不喜欢你。不过。虽然我不喜你,但她很在意你。所以,你既然要回苏州城了,那我也有个消息要送给你。稽查司的人昨日便已入了江南境,算算时日,今日应该就会到苏州。稽查司此行,是接到密旨,奉命调查江南节度使窝藏镇北侯逆党一事。如果,镇北侯府那个孩子真在你舅舅手上,我奉劝你还是快些回城把那个孩子藏好。否则,稽查司的人一到,只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赵靖川的话让郁明本平静的眼眸瞬间一凛,郁明沉下脸,深深看了赵靖川一眼。随后道:“此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说完,郁明唤来了忠平:“备车马,即刻启程回城
。”
冯十一虽不懂朝堂之事,但她也听说过稽查司的名号。稽查司设立在三省六部之外,有监察百官之权且不受任何一处辖制。所有奏折都是直达天听,更有先斩后奏的职权。这稽查司,可谓是朝中所有官员都避之不及的一处存在。
郁明神色严肃,忠平便什么都没问,备好马车后,老赵和医师都被塞上了马车,而郁明和冯十一则径直上了马。老赵刚被折腾上山,如今又要下山,再看郁明还要骑马,他眼睛刚一瞪,就被人高马大的李正一把推进了车厢内。
“李正,你带人护送马车回城。忠平跟我走。”
郁明下令后,扭头看向了骑在另一匹马上的冯十一。
“娘子,我得快马回城。你是与我一道还是与马车随行。”
冯十一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夹了夹马肚,挥了挥马鞭。
“架……”
高头大马奔驰而去,郁明沉了沉眸。
“走!”
从太平山下山时临近黄昏,到达城门外已然天黑,城门已闭。看着那紧闭的城门,冯十一云淡风轻道:“要不我带你飞进去?”
郁明正在袖子里掏东西的动作一顿,对上她诚挚的眼,郁明张张嘴刚想说话,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眸,只见夜色下一行身穿玄衣腰挎黑刀的人正纵马而来。尘土扬起,他们视若无睹擦过郁明一行人,直直朝城门而去。
远远的,只见城门的士兵将一行人拦下,随后不知那一行人给城门士兵看了何物,城门士兵立马毕恭毕敬,大开城门。
看着打开的城门还有进城的一行人,郁明神色不善。
“他们来的居然这么快。即刻进城……”
郁明从袖口处掏出了一个令牌,才打开的城门刚关到一半时因为郁明掏出的这个令牌又打开了。
进了城,冯十一勒停了马。
“我还有他事,就不随你一道了。”
郁明看着她,平静问道:“娘子今夜会归家的吧。”
冯十一先是一愣,随后点头。
“嗯。”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郁明微微一笑。
“那娘子小心些。”
二人在城门处分道扬镳,冯十一往繁华热闹的街市去,郁明则带着人往节帅府去。
策马穿过通火通明的主街,冯十一下马将马拴在了一间茶楼外,随后她踏步而行。熟门熟路走到小楼外,她仰头,小楼内漆黑一片,窗外也没有了那顶眼熟的灯笼。
冯十一沉了沉眼,转身往不远处的客栈走去。
客栈里,掌柜的正拨着算盘算账,突然听到一道冷冷的音调。
“包了你客栈三楼的那一行人,何时走的?”
客栈被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他抚着胸口,惊魂未定间上下打量着突然出现的人。
“你是何人?”
冯十一:“我是他们的远方亲戚,那个长的高高的小姑娘是我远方表妹。我前几日还来过,掌柜忘了?”
客栈每日人来人往,掌柜自然记不得。但他也没说,而且他看眼前之人也不像坏人,所以掌柜没有深思便如实告知。
“他们啊,今晨一早就走了。匆匆忙忙的。”
褚十三居然已经走了,还走的那么急那么快,她急着回城就是想问清楚,可未曾想到他居然已经走了。
冯十一皱着眉从客栈走出,刚出门便捕捉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脑袋,她眯了眯眼,缓缓走近。藏在客栈外头的人见冯十一走来,下意识想躲,结果转身后是堵墙,无路可退他只能尴尬回头讪笑。
“娘子,先生怕您有危险,这才派我跟着您。”
怕她有危险是真,怕她不告而别也是真吧。
而同时,怕娘子偷偷溜走的郁明也已入了节帅府的门。陈渡见到他来先是惊讶,又是恼怒。
“不是让你好好养病吗?怎么来了?”
郁明:“我见到赵靖川了,他说稽查司奉旨彻查江南节度使窝藏镇北侯逆党一事。方才我进城,正好撞见稽查司的人进城。那孩子在哪?我将他带走。”
陈渡:“你见到淮王了?那你……”
郁明颔首:“是,我也见到温家阿姐了。这事不重要,舅舅,那孩子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