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淼淼同样也能感觉到自己娘亲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叔叔,所以尽管好奇,她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小身子往娘亲身边紧挨了挨。
直到宋窈的身影彻底消失,祁钰才移开目光,但是身体却久久未动。
直到陈川从后面走上来,低声提醒:“世子,大长公主那边……”
今日之事祁钰的处理的确太过仓促,大长公主虽说没有追究,但这依然属于祁钰的失职,回去少不得自己请罪,做好善后。
祁钰低低应了一声,深深看了陆府的大门一眼,才终于转身离开。
听风小筑,卧房内,在宋萱的强硬要求下,宋窈还是妥协地解开了上衣的盘扣,给宋萱看了自己肩上的伤处。
尽管宋窈再三强调自己这会儿已经不怎么疼了,再看到宋窈肩膀上那一块由青转紫而看着愈发狰狞的淤青时,宋萱的脸,还是瞬间黑了下来。
“我就知道,遇到那人准没好事!”宋萱气道,声音也不由升高。
宋窈怕让淼淼看见,赶紧重新缠好纱布,穿好衣裳,安抚地扯了扯宋萱的袖子“你小声些,今天确实是个意外,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别人的,而且撞到的人,身份似乎还不一般,周围有侍卫护着,所以才有了这伤,确实与祁世子无关。”
宋萱撇嘴,“那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撞到人?还偏偏正好给祁世子撞见了?”
宋窈不说话了,低头将一旁求抱抱多时的淼淼抱进了怀里。宋萱这话虽然是故意挑刺,但还真说到点子上了。不过虽然起因的确是她为了躲祁钰,但这伤怪到祁钰头上也着实冤枉了他。
但宋窈知道替祁钰开脱也没用,宋萱对祁钰本来就多少带点私人恩怨来着。
“还有,”宋萱盯着宋窈的肩膀,“你说是祁世子帮了你,那这肩膀上的伤,不会也是他帮你上的药吧?”
宋窈耳根一热,这下更说不出话了。
宋萱几乎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压不住情绪似的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最后很铁不成钢似的看向宋窈。她到底还是舍不得说宋窈,只好在心里又将祁钰这个人骂了好几遍。
亏她整日里担惊受怕,防来防去的,这下可好,不过一晃神的功夫,又让他趁虚而入了。这让宋萱更确定了祁钰对宋窈的贼心不死。
宋萱太了解自家阿姐嘴硬心软的性子了,这段日子以来,就算宋窈嘴上不承认,宋萱也能明显感觉到,宋窈对祁钰并不如刚开始那样排斥了。
若再这样下去,那个祁世子再使些阴谋诡计,软硬兼施,难保阿姐不回鬼迷心窍,重蹈覆辙,宋萱不敢赌,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行。”宋萱喃喃道,走回床边拉住宋窈的手,认真道:“阿姐,实在不行,我们走吧。”
宋窈微愣,看向宋萱:“走?”
宋萱点点头。
宋窈的心微微动了一下,可随即又失落道:“可是爹娘已经离世,除了表哥和姑母,咱们早没了别的亲人了,能走去哪儿?”
“正是因为这样,咱们走去哪儿都可以,
没了牵挂,别人也更不容易找到咱们呀。”宋萱道:“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阿姐你怀孕时或者淼淼刚出生的时,行动不便,咱们又有手艺傍身,早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
就算离开了这儿,也不愁活不下去。”
“可是……”宋窈垂下眼,祁世子那样的身份,她们真的能躲得过么?上次她是死遁才好不容易得以脱身。尽管如此,只是让祁钰起了一点疑心,她就还是被找到了。如今祁钰已经知道了她没死,她真的还能逃得过吗?而且,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阿姐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宋萱缓缓说出了宋窈的心里话:“淼淼的身世,祁世子估计已经知道了。”
宋窈的眸子颤了颤。
之前她还能自己骗自己,但今天祁钰挑明后,她就知道这层窗户纸终究还是破了。
“阿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咱们现在留下,基本等同于放弃,还是说阿姐你已经认命,等着让祁家将淼淼……”
话音未落,宋萱握着宋窈的手被宋窈反手握住,宋窈抬起头,刹那间眼神已然坚定。
“好,我们离开这里。”
宋萱顿了顿,随即两只手紧紧相握。
“阿姐,你放心,我们不去那些繁华之地,就找个清静的小村镇住着,大不了隔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天下之大,我就不信他还能找得到我们。”
宋窈点点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她下定决心离开那沼泽的那一天。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肩膀上敷在伤处的药散发着微微的热意,虽然能缓解一些疼痛,但并不等于抚平。
虽然隔了两年,但宋窈想要的依然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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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祁钰:夫人一言不合就开溜怎么办?在线等,急急急
第75章
驿馆
出了街上的事,大长公主和凌婉言自然也没心思再逛了,祁钰抱着宋窈走后,二人便在护卫的护送下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凌婉言便换了身衣裳,又吩咐下人准备了碗安神汤,直到服侍大长公主用完,凌婉言心里的郁气都没有完全散尽。
“真是晦气,好好的心情,都被那个刁民给毁了,到底是小地方,若是在京城,哪里还容得下这些人……”凌婉言低声咒骂着,越想越觉得亏,她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惹她一分,她还别人十分的,今日若不是有祁钰和大长公主在,她怎么可能放过那人。
想着,凌婉言不免对祁钰和大长公主都起了几分怨怼。
还是父王好,今日若是父王在,不用她说父王都会给她出气。可转念一想,如今将她送这么远来服侍大长公主的,正是成王,凌婉言顿时又是一口气憋在了心里。
凌婉言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明的不行,大不了她就来暗的。
打定主意,凌婉言嘴角才微微勾了起来,将注意力转回大长公主身上,这才发现大长公主眉心微皱,正放空着目光出神。
“姑母,您怎么了?”
大长公主回神,目光落到凌婉言身上还恍惚了一瞬,才轻揉了揉眉心,摇摇头,“没事,有些累了罢了。”
正好这时候,苏嬷嬷走了进来,说是祁钰过来了。
祁钰送完了宋窈便径直来了驿馆,为之前的事情请罪。
大长公主并没有半点要追究的意思,只走了个过场,便摆摆手让祁钰起来了。
大长公主看向凌婉言,知道凌婉言心里不高兴,笑笑,“哀家知道,婉言你是怕扰了哀家的兴致,你的心意,哀家明白,今日,哀家也是真的高兴,这个小意外,不必放在心上。”
凌婉言福了福身,乖巧道:“都是婉言应该做的,没扰了姑母的兴就好。”
大长公主摆摆手:“行了,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哀家这里不用人伺候,你回去休息吧。”
“是。”
凌婉言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祁钰也跟着欲退出去,却被大长公主喊住。
“怀瑾留下,哀家有话要说。”
凌婉言脚步微顿,有些狐疑地回头看了眼,心道方才姑母不是还说累了么。
不过因着祁钰母亲的缘由,大长公主初见祁钰便十分亲近,对祁钰也都是一副长辈对待喜欢的小辈的温和态度,偶尔留人下来聊聊天说说往事也不是第一次,是以凌婉言虽然有些吃味,但也只是撇撇嘴,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大长公主,祁钰和苏嬷嬷。
大长公主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苏嬷嬷立刻会意,道:“外头起风了,天凉,奴婢去关一下门窗,顺便换一壶热茶来罢。”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待苏嬷嬷退下了,大长公主才抬头,对祁钰淡淡道:“坐吧。”
祁钰恭顺坐下,心知大长公主这是有事要吩咐,既然避开了人,必然不是话家常,看来是朝堂之事了。
祁钰对于这阵仗早已习惯,面色无波无澜,只静等着大长公主开口。
大长公主似是纠结了一会儿,须臾,才缓缓开口,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与朝堂毫不相干。
大长公主缓缓道:“方才那位姑娘,人已经回去了?没什么事吧?”
祁钰眸色微惊,没想到大长公主竟然会问这个。
但惊讶也只是一瞬,祁钰公事公办地回道:“回大长公主,那位姑娘并无大碍,微臣提点了几句,便让人送回去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随手端起桌边的茶杯,端起来后才忽然想起茶已经凉了,又放了回去。随着茶杯放下的一声响,屋内静默了一会儿,才听得大长公主再次开口。
“你去查一查那位姑娘姓甚名谁,哀家……想见见她。”
祁钰抬起眼,这回无法再轻描淡写带过了。
“臣斗胆,不知长公主要见这人,所为何事?”
按理说,这不是祁钰该问的,大长公主既吩咐了,他照着做就是了,可这事涉及宋窈,祁钰做不到事不关己。
既然大长公主已经说了今日之事不必追究,为什么还要见宋窈?大长公主与宋窈的身份更是天壤之别,饶是祁钰再心思缜密,也想不出大长公主要见宋窈的理由。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大长公主长长叹了一口气,回想起她今日匆匆一瞥见的,那位姑娘的模样,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与你母亲称得上是莫逆之交,对你我也是当半个孩子看待,如此,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今日那位姑娘的相貌,与我的夫君,已故柱国公,有七八分相似。”
祁钰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觉出几分大长公主话里的意思,心中暗惊。
大长公主有一个出生不久就流落在外,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女儿的事,祁钰多少也是知道的。只是当年的事发生的时候,他还太小,家里也不太平,所以多数细节,都是他长大后开始接触朝中之事后,偶尔从几个经历过当年之事的人口中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况且这事涉及当年夺嫡之争,算是皇家丑闻禁忌,他自然不会多去打听。已故柱国公,他也并未见过。
即使对这事了解不深,明白了大长公主话里的意思后,祁钰的第一反应也是觉得太扯。且不说天下之大,相似之人实在太多,就说实在的,宋窈并不是孤儿,父亲妹妹可都是有的,光这一点,这个猜测就不成立了。
祁钰先起身一礼,才道:“恕臣多嘴,臣知道长公主思女心切,只是天下相似之人甚多,且据臣所知,这位姑娘并非孤女,恐怕要让大长公主失望了。”
纵然大长公主自己心里也明白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听到祁钰的后半句话。大长公主的脸色还是瞬间颓了下去,眼中才燃起的一丝丝光又倏地熄灭。
纵然这十几年来,这样有了希望又绝望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大长公主依然没忍住悲恸,蓦地偏过头,以手掩面。
“是啊,哀家何尝不知道此事无
异于异想天开,但哀家还是……”
还是连任何一点希望都不想放过。
许是在心里压抑了太久,因着病刚好难免心里脆弱,又是在交心的故人之子面前,大长公主少见地现出了真实情绪,声音止不住地哽咽。
“都怪哀家,没有护好她,哀家的辞儿,她还那么小,还不到半岁,就……”
大长公主是太宗唯一的嫡公主,先帝唯一的亲姐姐,一生下来便是万金之躯,能力魄力更是不输皇子,否则当年也不会在宫中内乱之时力挽狂澜,同柱国公一起抗下九王爷的层层逼迫,护着当今圣上拿下了皇位。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强了一辈子的大长公主,女儿的失踪是她平生唯一一个失误,便足足折磨的她痛苦后悔了大半辈子。
大长公主何尝不知道,她找人找了十几年都毫无音信,如今人还在不在都未可知,只不过大家都不明说罢了。甚至别人都不知道,其实当年她甚至都没能再亲眼见一见她的女儿,就连孩子没死,而是被一个嬷嬷偷偷救走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连真假都不知道。若非如此,她的夫君柱国公也不会因而伤上加伤,不久便含恨离世。
如今此事真不真已经不重要,这早已成为大长公主的一个执念,就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也不愿错过任何一点机会。
这样的场景,任谁见了都不会不动容,更别说大长公主还是祁钰和祁母的恩人。
祁钰早想报恩,见状立时屈膝跪下,沉声道:“臣承长公主大恩,无以为报,若长公主信得过臣,臣愿尽力一试,以求为长公主了此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