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与他说过,鱼徽玉是和她一同入宫的。
“我也正在找她。”姚诗兰焦急道,她受完长姐训斥后便去找鱼徽玉,已经找了许久。
“这珠钗是何处来的?”鱼倾衍目光落在她发间。
“这是徽玉今日赠与我的。”姚诗兰如实相告。
“这是我们家公子给小姐的。”侍从道。
“竟是这样!我不知道此事。”姚诗兰愕然。
“无妨。”鱼倾衍面色淡漠。
远处树下,一袭青衣华服的娴静女子静静注视这一切。
一妖媚女子自她身边而过,停在了她身边,掩面轻笑,“鱼氏长公子到了婚配的年岁,久久未娶,这尚书家的小女儿看着与他甚是相配。”
青衣女子未看她一眼,默声抬步离去。
“娘娘为何与她说这些?”身边婢女不解。
狐狸眼的女人勾唇,“你不知道么?她与鱼氏长公子有过婚约。”
女人目光落在远处青年身上,见他很快与尚书幺女分开,似乎是在寻人。
宫宴快要开始了。
鱼倾衍找不到人,宫宴那边不能晚到,只能先行赴宴,没想到在座位处见到了鱼徽玉。
“你去哪了?”鱼倾衍极为不满。
“我来了有一会了。”鱼徽玉还想问他去哪了,她进殿后找不到鱼倾衍,还是问了宫女才得知吏部侍郎的席位在哪里。
鱼倾衍没有直言他去找她了。
“今夜回去抄家规。”
“为什么?”鱼徽玉不明所以,她又做错什么了。
“我是否让人告诉过你,今夜切勿随意走动?”鱼倾衍冷脸,宫宴之上,他不便在这与她多作争论。
鱼徽玉默然不语,心虚以为鱼倾衍是不是知道她去了御林军经过的那条宫道,遂不再多论,安静坐在鱼倾衍身边。
她才不管他,此前父亲与她说过,若是兄长再让她抄写家规,不必抄写。
殿中陆陆续续到满了臣子,宫宴开始。
奏乐声起,舞女盈步入内,婆娑起舞。
丝竹盈耳,歌舞升平。
皇帝举杯与众人共庆此次大捷,嘉奖了霍琦与楚灵越等有功之将。将领上前拜谢,鱼徽玉首次在霍琦回京后与他对视,鱼徽玉很快移开目光。
继而皇帝宣布另一事,下诏要在上京开设女学,众臣议论纷纷,有臣子直言相问,日后是不是女子也可以入朝为官?
“女子为官,这是什么道理?”一旁老臣扭头问鱼倾衍。
鱼徽玉听的一清二楚,小声反驳,“女子怎么不能为官了,我们鱼氏还出过女将。”
在江东是有这样的真事,大概是几百年前,有一位骁勇善战的女将军,至今流传,尤其在江东,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鱼倾衍听到这话,瞥她,“你莫要想了,本分些,不要生事。”
鱼徽玉轻哼一声。
皇帝威坐高堂主位,四妃在其左右,各是绝色,往下依爵位官阶列座。
沈朝珏坐在离皇帝极近的地方,先帝没有重用他,新帝倒是对他青睐有加,深爱得很,朝中多方事宜都得过问左相。
庆功宴过半,管弦不断,君臣酒过三巡,渐渐不再拘谨。
台上的舞女身姿曼妙,半透的青纱裹身,旋步而过,熏香衣袖拂过鱼倾衍的脸。鱼徽玉睁大了眼睛,偷偷看他的神情,兄长细微皱眉了。
几杯烈酒下肚,有性情豪放的将臣放声大笑,美人在怀,倒是文官显得端方自持。尤其是高座上几人,俨然一副对歌舞美妾不感兴趣的态度,甚至在此刻谈起公务。
彼时有人来与兄长敬酒,宫宴上遇到这种事再正常不过,难免会有喝酒应付。
沈朝珏不常与臣子打交道,朝中皆知,没人上前打扰,他正襟端坐,鱼徽玉看到他指间把玩一只蓝玉耳坠。
她心一滞,下意识抚向耳垂,那里空空如也。
第23章 你喝醉了
殿中龙纹梁柱金光熠熠。
舞女翩跹,觥筹交错,欢声不绝。
丝竹悠扬,歌舞助兴下,众人纵情饮酒。多是男子欢饮畅谈,鱼徽玉望着台上弹奏的乐师,她不喝酒,静静吃着果干,久坐之下略感乏味,何况她坐了这么久,身边无人与她交谈。
鱼倾衍不与和鱼徽玉聊这些无用的东西,何况鱼徽玉在他面前总是拘谨,像是被严厉的师长监视一举一动,倒觉得还不如离他远点自在。
见鱼徽玉面前果盘见底,鱼倾衍将他那边的果干移到了鱼徽玉面前。
期间不断有臣子来向鱼倾衍递酒。“侍郎大人,再饮一杯,礼部之事还望多担待。”
鱼倾衍一一接过,他喝的太多了,鱼徽玉担忧,轻声劝道,“兄长,不要喝了。”
那位大人听见了,笑着打趣,“侍郎家的妹妹,为何不让侍郎大人喝?方才我看卢大人和尹大人来递酒,侍郎可都喝下了。”
“历大人的酒,自然要喝。”鱼倾衍笑了笑,他早已习惯这一切,在官场上礼数做周全,不会推脱,一饮而尽。
那人还要继续斟酒,鱼徽玉眼见鱼倾衍喝了一杯又一杯,酒香愈发浓烈。
“本相想与侍郎大人喝一杯。”一
道清冷男声响起。
鱼徽玉抬眸望向来人,不知他意欲何为。
修长的手指执樽,递到鱼倾衍面前,鱼徽玉在旁盯着手指的主人。
“左相大人,下官敬您。”历大人堆笑举杯,将酒一干而净。
几人见沈朝珏过来,如遇上新鲜事,跃跃欲试想要围上来。
“本相是与侍郎对饮,劳诸位大人莫要强求了。”沈朝珏面不改色。
旁人闻言,立马识趣,不再逼酒鱼倾衍,纷纷散去。
“左相,请。”鱼倾衍不会谢他,倾满酒樽,先饮尽。
沈朝珏近时,鱼徽玉已然感受到他身上的酒气,他以往鲜少用酒,一沾酒身上一抓就容易泛红。
沈朝珏相对兄妹二人就座,将樽中酒饮尽。
二人作势还要再饮,鱼倾衍今晚喝了太多酒了。鱼徽玉轻扯鱼倾衍衣袖,再次道,“兄长,别喝了。”
鱼倾衍将手稍稍背到身后,任鱼徽玉拉着,他们一来一往,又喝下一杯,继而再斟酒。
劝不动鱼倾衍,鱼徽玉望向沈朝珏,唇语道“别喝了”。
沈朝珏看她,而鱼倾衍已经饮尽一杯,催沈朝珏喝下。“左相怎么还不喝。”
酒壶已空,宫女过来为鱼倾衍倒酒,鱼徽玉起身,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为沈朝珏倒,趁人不备,握住他的手腕,低声与他道,“喝完这杯就走。”
“你在担心谁?”沈朝珏低头饮酒时,轻声道。
“你们两个我都不担心。”鱼徽玉气恼松手,余光瞥见他腕处已泛起红痕。
二人在暗中较劲般,面上温文有礼,给对方倒酒却满得浸湿指尖。
“我陪你们一起喝。”鱼徽玉忍无可忍,取过面前酒樽倒满,正要饮下,一只手覆在她手中的酒樽上,她低头间,双唇碰上骨节分明的手背。
她因嗔怒动作急促,唇瓣可以清楚感受到那手骨轮廓,随后猛地退开,酒水顿时洒出。
鱼倾衍皱眉看着他们。
“不喝了。”
沈朝珏不动声色收回手,起身离去。
鱼徽玉目送他远去的背影,片刻后,与鱼倾衍寻了个借口,起身悄然离殿。
宫殿外,几个臣子喝多了在外面透风醒酒,鱼徽玉无声绕过他们,在静谧处找到那道身影。
他在石栏处伫立,鱼徽玉慢下步子走近。
沈朝珏侧首看她,眸色深沉如夜,不起波澜,静静注视她的面容。
“我的东西呢?”鱼徽玉问。
清风拂过,裹挟着沈朝珏身上的酒气,撩动她鬓边发丝,女子衣裙微动,动作间单侧耳坠摇曳生姿,小颗青玉悬于银链末端像一滴泪。
“什么东西?”沈朝珏反问,不知是不是饮酒的缘故,声线分外低磁。
“你说呢?”
“不知道。”
鱼徽玉不与沈朝珏多说无用话,拉住他的手臂,掰开手指,果不其然,取回了那枚耳坠。
她不悦地瞪沈朝珏一眼,片刻后叹了口气,掀起他的衣袖,查看他手臂上方才留下的红痕,“你不能再喝酒了。”
出来时间太久了,鱼倾衍要起疑心,鱼徽玉不等沈朝珏开口,放手快步离去。
半个时辰后,宫宴终了。
鱼倾衍面上醉意不明显,但周身酒气甚浓。
鱼徽玉让侍从扶兄长上马车,临走前,恰好碰到楚灵越,鱼徽玉与他道,“楚将军,你看到沈朝珏让他回去喝些解酒汤。”
若不做这些,他次日起来定会和以前一样头疼。
楚灵越回了两句,“他喝酒了?”和“知道了”。
回府马车上,车轿内一片沉寂。
鱼徽玉与鱼倾衍之间隔了宽敞空位,还足以容下两个人。
鱼徽玉坐在角落,身子紧靠轿壁,她探头出窗,街道上灯火零星,还有小贩在收拾摊铺。
待她坐回去,发觉身边投来一道寒冷目光,鱼徽玉怯怯地望向鱼倾衍。鱼徽玉与他几乎从未单独同车过,今日一试,实在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