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男人都这样,鱼徽玉总习惯地夸上几句,实话实说不违心,对方隐隐约约会受用。
有人天生就是明珠,难掩其辉,再不济都会被人看见光芒。
在国子监半年后,祭酒举荐沈朝珏去了大理寺做主簿。期间有不少达官贵人想要拉拢沈朝珏于麾下,说是可以帮他引荐,许以锦绣前程。以他的才能,若是早点答应,定不会在国子监待太久。
在国子监时,还有人来为沈朝珏说过亲事,多为小世族,虽不是高门大户,但若肯屈就,也能保沈朝珏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毕竟在京中有声望的名门世家,还没到冒险去将家中嫡女嫁给一个罪臣之后的地步。
有一次是大家闺秀,有位张姓大人遣人为女说亲,对方家世还不错,说亲的人保证得很好,讲得天花乱坠。
沈朝珏一句话都没有耐性听下去。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悦,还是笑着说,“郎君还年轻,我知晓郎君来日前程不可限量。只是张小姐可是上京出了名的闺秀,张大人的意思是招婿。”
鱼徽玉走到门口,她省亲方回,前段时间去了云州看望姨母,月余未见沈朝珏,一回来就想见到他。
还未靠近,鱼徽玉听到里面有客人,正当她准备离开时,门开了。
鱼徽玉先是对上沈朝珏开门,再是一个男人走出来,满脸堆笑的让沈朝珏不妨考虑一下。“郎君可要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待男人走了,剩下两个人站在那。
时隔一个月没见,鱼徽玉细细看着他的眉眼。
这次是沈朝珏先开的口,“要进来么?”
“要。”鱼徽玉跟在他身后进门,刚才里面的话她听到几句,忍不住问,“方才走出去那个人是谁?”
“不认识。”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沈朝珏转过身看她。
“介绍的女娘。”鱼徽玉很平静,她看得开,人可以争取,但没必要强求。
强求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又怎么会幸福。她想要的是幸福,可以互相体贴的幸福。
鱼徽玉才及笄,没怎么想过成亲这么久远的事情,她现在的日子里只希望天天见到沈朝珏,与他待在一块。
只是她不知沈朝珏是如何想的。
对于婚姻,在鱼徽玉的想法里,成亲是要和一个称得上心意的男人,品性不要有污点,苦一点没关系,两个人彼此依赖地过一辈子。她想要的婚姻是两个人互相喜欢,要有家的感觉,不要太冰冷,能感受到温暖。
在鱼徽玉看来,沈朝珏至少没那么复杂,有前途。还有,他看起来不会纳妾。
三心二意的男人绝不会在鱼徽玉的考量内。
她还在考量以后要不要和沈朝珏成亲,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说亲了,如果沈朝珏真觉得那位娘子不错了,她大抵会忍不住当下哭出来。
沈朝珏默了一会,“我不喜欢。”
鱼徽玉微喜,迫切询问,“不喜欢什么?”
“不真实的东西。”
没相处见面的人,真假难辨的承诺,靠别人才能实现的目的。这些都是不真实的东西。
鱼徽玉点点头赞同,她如今也在经历过一样的事。“可大部分人早晚是要成婚的。我爹说的。”
父亲一心让她嫁给定西王的独子,两位兄长也没有意见。
“你自己怎么想?”沈朝珏问。
很少有人问过鱼徽玉这样的问题,他们只会告诉她该怎么做,鲜少问她想怎么做。
鱼徽玉思考了,“如果是和喜欢的人,成婚当然是可以的。”
她看着沈朝珏,眼眸亮的像被月光浸染过。
爱人和会爱人不是丢人的事情。不完全知道什么是倾慕的年纪,鱼徽玉每日想见到他。
日光透进檀木窗棂,一束光下,映得书间里的微尘翩跹。
鱼徽玉大着胆子,纤细的手指轻拽他的衣袖,沈朝珏没有动作,见他未躲,她继而探入,触碰他的手指。
凉玉般的长指微蜷,这一次没有躲避。
“沈朝珏,你有没有想我?”鱼徽玉小声问。
一个月未见,她很想他,想到在云州心不在焉。
可惜沈朝珏不会说想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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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当下关系
到了沈朝珏要离开国子监去大理寺任职的日子。
走之前,他去见了鱼徽玉。
这件事来得突然,鱼徽玉知道了最先没有要分别的忧伤,为他开心。
升职是好事,鱼徽玉想的很简单,沈朝珏好她就好。
得知沈朝珏要去大理寺任职时,正逢鱼徽玉下学,与女伴同行离堂。
鱼徽玉远远看见沈朝珏,与身侧的女伴作别,直向沈朝珏小跑去。
“大理寺的任职文书下来了,今日收拾完国子监余下的事宜,明日就不会来了。”沈朝珏道。
“真的吗?太好了!”得知消息的鱼徽玉比自己考了月试榜首还要欢喜。
“嗯。”
欣喜之后,浅淡的愁思悄然而来。鱼徽玉在想,日后想见到沈朝珏是不是要难了。
大理寺不比国子监,不是寻常人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何况她未出阁,与男子这般往来被人看见终究不妥。
“你对花粉可有不适?”沈朝珏无端问了一句。
鱼徽玉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如实摇摇头。
次日鱼徽玉便知道了,有小厮送了花过来,是品类少见的向阳花。
小厮说还有信,随花而至的短笺上,字迹是她见过很多次的,信很短,没有华丽的辞藻,上面是沈朝珏答应她以后会让她过的更好。
互相选择的两个人就像一根绳上的蚂蚱,结契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朝珏只写了寥寥几字,没来由让鱼徽玉觉得可信。如果是别的男人说这话,鱼徽玉定是不信。她忍不住笑了,觉得有几分幸福,一切终于要好起来了。
十多年前所未有的感觉,说不上来,有些感动。
两个人没有甜言蜜的私定了终身,没有考虑其他,没有家世,没有利益。她觉得他需要一个替他挡桃花的人,她正好觉得他长得不错,人也还行。
反正都是要成婚的,在父亲看好的几个郎君中,鱼徽玉觉得沈朝珏比他们靠谱。
沈朝珏去了大理寺任职,他比在国子监的时候更忙了,早出晚归,比所有人尽力。
鱼徽玉一个月至多见过他五六次。
有一次是她深夜溜出侯府,去寻才忙完的沈朝珏。
天寒地冻,街上孤灯寥寥,长夜寂静。
沈朝珏才出大理寺,他看到她一瞬诧异,继而快步向她走来。
二人相见,各问各的。鱼徽玉问他辛不辛苦?沈朝珏问她冷不冷?
出自真心的话不是客套寒暄。
两个人一起去还支着摊子的面店吃了热汤面,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冬天生意不好,太久没有客人,他们正准备打烊,见有人来,连忙展颜招呼。
悬在树梢的油灯在轻晃,一面光映在一对年迈的男女面上,一面光映在一对年少男女的面上。
面很烫,还在氤氲着白雾,鱼徽玉小口小口地吃。沈朝珏一口没动,先起身去买了鱼徽玉前几日说过想吃的糖炒栗子。
鱼徽玉笑吟吟地看着他,“为什么想起来要去买炒栗子?”
她想听他是为了她特地去的。
“想起来昨日看到那边有就买的,你不想吃就扔了。”
没有听到想听的话,鱼徽玉没有多出不好的情绪,她还是笑着让他剥开,沈朝珏照做,他剥了一个又一个,鱼徽玉吃的跟不上,就喂到沈朝珏唇边。沈朝珏吃了几个就开始躲,鱼徽玉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逃。
吃太多栗子,鱼徽玉余下大半碗面吃不下,沈朝珏端过剩下的面继续吃。
离开面摊,沈朝珏送鱼徽玉回侯府。
鱼徽玉说了很多遍太晚了,她自己回去就好,沈朝珏明日还要忙公务,鱼徽玉让要他早些回去歇息,可沈朝珏不管她说什么都执意要送她回去。
可能是不喜欢这般拉扯,他懒得和她争辩,走的比她还快,甚至走的比她还前,等鱼徽玉不再推拒,沈朝珏才慢下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到了侯府后门,就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鱼徽玉想了一路,忍不住向他确认,“沈朝珏,你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吗?”
“你觉得我是为了平远侯府?”沈朝珏看着鱼徽玉的脸。
一路无声,隔着半臂距离,月华下,两道影子紧密相合。
得了肯定的话,鱼徽玉一笑,眉眼弯弯的,两个人又一起有了不约而同的想法。成婚是沈朝珏先开的口,那晚他问鱼徽玉肯不肯,鱼徽玉应了。
冬天的栗子冷的很快,失去了刚开始还温热时的软糯。
不过在鱼徽玉看来,只要味道还是甜的,就可以将就吃下去。
现在的地点还是在侯府。
鱼徽玉的身份还是平远侯的女儿,沈朝珏已经从大理寺主簿擢升为当朝左相,四年光阴,两个人从决定成婚变作了和离之后。
除了二人关系,什么都如愿变好。
就在方才,鱼徽玉还说他是外人。
“我是外人,林敬云就不是了。”沈朝珏淡淡,话里听不出波澜。
鱼徽玉一头雾水,“你提林敬云做什么?现下说的是你,与旁人有什么关系?以你我如今的境况,你不应与侯府避嫌么?”
“你我之前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