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郡主不在乎,之前在牢里,有卫国公护着,我拿她没办法,今日我就杀了她给我哥抵命,大不了,叫圣上把我也斩了!”
说着话,姜姮的房门便被一脚踹开,一个戴孝女郎手持长刀闯进来,直指姜姮。
“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今日就送你去陪我哥!”
萧蕣华也不分辨眼前到底是何人,挥着长刀就朝姜姮劈来,几个驿吏一面夺刀阻拦,一面也不敢强来,怕失手伤了萧蕣华。
姜姮不知眼前人具体身份,只听她自称郡主,遂道:“萧郡主,我说过了,你兄长是自戕,那杯毒酒是他要我备的。”
萧蕣华听她言之凿凿,没有一点悲痛之色,越发气急,双手握紧刀柄,一刀劈在桌子上,吓退了阻拦她的驿吏,刀锋直指姜姮:“你这个毒妇,竟说出这种话来!我哥让你备毒酒,你就备毒酒,我哥让你陪他一起死,你怎么不陪他一起死啊!”
说着就又朝姜姮劈来。
驿吏制不住萧蕣华,只能来护着姜姮闪躲,奈何萧蕣华死守门口,根本不放人出去。
忽而“喵呜”一声,狸花猫从北向的窗子里跳了进来,没等众人反应,便借着桌几墙壁,几下弹跳就扑到了萧蕣华脸上。
猫儿来得快,萧蕣华根本未及挥刀,就觉脸上一阵刺疼,眼睛都睁不开了。
“哎呦!快救郡主!”驿吏惊呼着去赶猫。
“小十,快跑!”姜姮低声说道。
“毒妇,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萧蕣华被抓的满脸是血,被驿吏拖架着离去,仍是不断回头对姜姮嘶喊。
···
秦王府。
自燕回进京至今,和谈并没什么实际进展,主理此事的秦王很是沉得住气,燕回不主动提及正事,他也从来不问,邀人叙话也都是吃喝玩乐,寒暄家常。
“萧使给镇南王的信,递出去了么?”三人打罢马球,坐中茶歇时,秦王这般问了句。
燕回道:“交与驿吏了,其他的我便不知了。”
燕回身份特殊,这种明面的上信须层层查核,以确保他没在信中传递国朝机要,因此到底何时能寄出,他也不甚清楚。
秦王“哦”了声,说道:“那应当快了。”
转而又问:“我记得萧使是青州人,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没有了,唯我一个。”燕回说道。
顾峪闻言,抬眸望了燕回一眼,想了想,没有提及燕荣,依旧默不作声的喝茶。
“王爷,官驿那里出事了。”王府家令来禀,说了萧蕣华持刀大闹官驿一事。
燕回和顾峪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却都没有说话。
“归义夫人可有受伤?”秦王问。
家令回说:“没有,但和义郡主被猫抓伤了。”
顾峪听罢,云淡风轻地坐了回去。
燕回却辞别秦王,回了官驿。
顾峪本来没想走,但看燕回去了,复站起身,也打算往官驿去。
“承洲,你留下。”秦王叫住了他,说起正事:“你认为,当战,当和?”
顾峪只好再度坐下,想了想,说:“当战。”
秦王微微一怔,不觉挑了挑眉梢,“怎么,改主意了?”
他们之前不止一次谈论过此事,顾峪从未有个明确的表态,甚至还以前朝末帝好大喜功,罔顾百姓民生而三征扶余,最终招致亡国之祸劝谏于他,瞧着当是更倾向于和,怎么今日,竟直言当战?
“看镇南王使的意思,应是没打算好好和谈,他来此,不过是以身入局,缓兵之计。”顾峪说道。
秦王自也有所察觉,又问:“那你觉得,比之前朝末帝远征扶余,胜算有多大?”
前朝也曾国库充盈,且说实话,末帝绝非昏聩无能之辈,在他出师百万,亲征扶余那个偏僻小国之前,谁都没想到,他会就此踏上国亡身死之途。
那教训太过惨痛,且近在眼前,皇朝深以为鉴,也正因此,朝中虽有许多将士士气高昂,嚷着要一鼓作气远征岭南,平了镇南王,圣上却始终没有妄言开战。
“若果然远征,我方悬军千里,粮草物资耗费甚重且不谈,只怕到了前线,我方兵士疲敝,而镇南王军以逸待劳,又更熟悉岭南山川气候,两军相遇,我疲敌盛,于我军殊为不利。”
“再者,岭南多丘山,少平原,我军向以骑兵为精锐,克敌制胜速战速决,但骑兵在岭南,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秦王听他说这么多都是我军劣势,挑眉道:“那你怎么认为,当战呢?”
顾峪沉目:“只有一方的妥协,和不了,是镇南王要战。”
秦王道:“你此前已经多番部署,想必,已经有了对策?”
顾峪微颔,与秦王说了自己谋算。
秦王思虑良久,定定说道:“就按你说的,立即布置,父皇那里我会去说通。”
“还有一事——”顾峪顿了片刻,才接着说:“萧氏一族对归义夫人颇多敌意,今日是和义郡主去报仇,明日说不定又跳出来一个郡王,臣想,还是请贵妃娘娘出面,解这矛盾。”
秦王素知他对归义夫人很是关照,大方应承:“我明日就禀与母妃,让她出面立一立规矩。”
···
“宫中设宴,要阿姮去?”姜行忧虑道。
顾峪纠正他:“是归义夫人。”
“这次设宴请了许多人,不止有萧氏族人,还有许多南朝旧臣及其家眷。”
顾峪只说了这么多。
“那……那得……让小七和阿姮换回来吧?”
姜行是没那个胆子让两个妹妹在大庭广众之下互换身份的,却又怕顾峪不想换回,遂犹犹豫豫试探地看着他。
顾峪不说话,一副换不换都无所谓的样子。
姜行看来,这便是能换回的意思,若不然,他会直接说不换。
“卫国公,还是换回来吧,等过了这段风口浪尖,没人盯着小七了,咱们再做打算。”姜行好声商量道。
顾峪这才作勉为其难地“嗯”了声,站起身来,“你同我一起去,把她接回来。”
姜行有刹那意外。
接人这件事,顾峪一个人去行,姜行一个人去也可,两个男人一同去,就……实在没有太大必要,姜行也不明白顾峪为何会这般提了句?
“哪还劳你去,我和小七去就行,我们是亲兄弟姊妹,互相走动再正常不过……”
姜行决定自己去。
顾峪道:“我恰好,有事找萧使。”不是特意去接姜姮的,只是顺便。
···
姜姮这里自然也收到了赴宴的帖子。
“如果不想去,我可替你告假。”
这种场合终究太冒险,燕回不想姜姮去,却也不想把她送回顾峪身边。
“我想去。”姜姮看着燕回,“你不是也要去么,我和你一起去。”
她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时间和燕回这般待在一起,也不会过问燕回要做什么事,将来什么打算,只想把握好当下的时时刻刻,只要能和他一起,就一定和他一起。
“好,那就一起。”燕回不舍得再拒绝她。
二人不知道的是,官驿大堂里,顾峪三人已经到了。
“你们先去和她说,事毕,我再寻萧使。”
顾峪停住脚步,一本正经地说,好像来此完全就是为了公干,没有一丁点私心。
姜行只当顾峪还未识破燕回身份,也不想他二人同时出现在姜姮面前,自是忙不迭一口应下,只带了姜妧上楼。
顾峪虽是坐在大堂,目光却始终望着姜姮厢房的方向。
这次赴宴有太多人了,她应当知道继续冒认下去有多危险,且她向来听父兄的话,有姜行出面,她应当……会跟他回去的。
顾峪坐的那处位子靠着窗子,日光自雕花的棂格打进来,落在男人面庞,似日光下的白玉,熠熠生辉。他来时日头初起,这会子,早已越攀越高,打进来的日光也愈加毒辣。
顾峪额间起了一层薄汗,面上却并无焦躁之色。
他知道,那个看似温温静静好说话的女郎,其实有股子执拗劲儿,便是姜行出面,大约也需一些时间才能将人说服。
终于,他听到,姜姮的房门开了。
他站起身,却见步下楼梯的,依旧是和他一起来的姜妧。
而姜姮就站在楼上,凭栏而立,与她并肩站在一起的,是燕回。
姜行解释了几句话的,但顾峪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举目望着站在燕回身旁的女郎,只沉沉问了一句话:“她不回么?”
“是,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
顾峪只听到一个“是”字,只看到,便是姜家长兄出面,也没能把女郎从燕回身边带走。
她竟还是不回!
“好”,他猛地伸臂抓着姜妧手腕,将人重重一扯按在自己身旁,目光却定定地落在姜姮身上,“明日,我也会带我的夫人,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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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顾峪当着姜姮的面, 攥着她胞姊的手腕,转身出了官驿大堂。
至马车前,定下脚步, 呆呆站着, 却并未松手。
“卫国公?”姜妧柔声唤了一句,轻轻晃了晃被他抓着的手,提醒他。
顾峪的目光并没望来,只是松开了她。
姜妧腕上已生了一道显亮亮的红色淤痕,他方才抓着她,根本没把她当成一个肉体凡胎的女郎,而是一把反击敌人的刀,他握着她的力量,倾注了许多怒气。
他此前孤冷落寞, 今日负气而走的缘故,姜妧在此刻都明白了。
“卫国公, 你不是寻萧使有正事么?”姜行到底不如他妹妹敏锐,没有嗅到顾峪身上骤然而生的火药味儿, 巴巴凑到跟前来提醒着。
“寻过了。”顾峪冷淡淡地答了一句,翻身上马, 便要打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