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珉两头撒谎,故意对她隐瞒了萧潭的事,让她以为萧潭丢下她不管不问了。
前因后果居然是这样的,凌之嫣仰面唏嘘,可是她对司空珉恨不起来,在她毫无办法的时候,司空珉不图回报地守着她,他对她有恩也有情,她要怪只能怪自己跟萧潭有缘无分。
萧潭不死心地又问:“你是不是怀了我的孩子,可是那个时候找不到我的人,所以才不得不跟了司空珉?”
凌之嫣反问:“你很希望我经历过那样绝望无助的时候吗?”
萧潭被问愣了,忙道:“不是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清自己的想法,他希望凌之嫣能回到他的身边,如今的局面,只有凌之嫣怀的孩子是他的,他才有把握能让她回心转意。
凌之嫣惨笑,他倒是猜对了一半,她当时误以为自己怀了他的孩子,随后陷入绝境,这才给了司空珉机会。
可是现在不是跟萧潭诉衷肠的时候,凌之嫣记得自己今晚来王府的目的,她是要来跟萧潭一刀两断的。
“殿下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凌之嫣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确实是有了身孕,但孩子的父亲真的是司空珉。”
“这怎么可能?”萧潭的心像被扯乱的网,他不相信她真的会背叛他,一定是司空珉趁他不在时强迫了她。
司空珉居然敢碰她,萧潭愤恨至极,恨自己一早没有看出司空珉是这样的人,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怎么不可能?”凌之嫣语带讥诮,看他仿佛是在看路边一个陌生人,“我无依无靠,只能以色事人,殿下可以采撷我,司空珉为什么不可以?”
夜明珠照亮两人之间的方寸之地,萧潭压低了声音,似在恳求道:“嫣儿,你不要跟我说气话。”
那个雨夜,她在他怀里哭,对他说“殿下不能丢下我不管”,他在她屋里第一次留宿,当时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为何她竟会因此觉得自己以色事人?听她说出这话,萧潭酸楚到极点。
凌之嫣继续冷嘲:“我没羞没臊地陪了殿下这么久,殿下想起我了就趁天黑去见我,不需要我的时候就把我丢到一边,我对殿下来说跟烟花巷的风尘女子有什么两样?我好不容易有自己的归宿,殿下也该放过我了。”
萧潭张口想反驳,又无奈地闭上眼,顿了顿然后道:“嫣儿,我知道你这阵子受了许多委屈,可是你不能把我们的感情说得那样不堪,我从来都是希望跟你过一辈子,绝无二心。”
凌之嫣轻哼一声,显然无动于衷,萧潭又继续迫切道:“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希望我怎么样?之前是我考虑欠妥,我肆意妄为,可那不是因为我看轻你,我是真心实意地想用我的方式留住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把我能给的一切都毫无保留交给你。”
两行清泪倏尔从凌之嫣脸上滑落,不过这泪没有使她心软,反而使她更决然。
凌之嫣缓了好长一阵,开口后声音有些虚弱:“你想留住我,我就该感恩戴德吗?在我遇到你之前,我何曾受过什么委屈?你凭什么认为我需要你?你既不能给我王妃的身份,也不能丢开你詹阳王的身份跟我一起去海疆,你为了一己私欲,让我跟我爹娘分开,把我藏在司空府让我寄人篱下,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偏偏去陪了你的青梅竹马,殿下的真心太过自私,我实在承受不起。”
萧潭听完,难受得眼眶湿润,喉咙里仿佛被无数根刺接连扎入。他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事,也没有设身处地为凌之嫣考虑过,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付出了足够的呵护来弥补,但是听她亲口这样责骂他的时候,才怅然发觉,自己付出的远远不够。
自以为的真心,在旁人看来很是肤浅脆弱吧。
凌之嫣说着便背过身去,不想再听他苍白的解释,倔强地忍着泪说完最后的话:“我不需要殿下对我负责,我也不要殿下再给我什么,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我只希望殿下放过我,让我跟我夫君安稳生活。”
萧潭站在她身后,已经对她毫无办法,但是他不能再允许自己眼睁睁地失去她。
凌之嫣还在等他的回应,却被他不由分说地从后面揽住。
萧潭变了声调:“嫣儿,你觉得我自私?那我就再自私一次,我不管你到底怀了谁的孩子,你今晚都休想离开王府。”
二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凌之嫣从未听过萧潭如此厉声,忐忑之余又有些后怕——萧潭也是会生气、会动怒的,她往后都不想再面对这样的他。
他说得果决,几句话似有千钧之力,脸上也不再是方才情意绵绵的模样。
凌之嫣不知道他在计划着什么,挣扎中唤出他的名字:“萧潭——”
萧潭一只手揽得她更紧,借着光亮翻出了她身上带着的夜明珠,随后拿在手里把玩:“这夜明珠可是王府的东西,我若是指认你偷了夜明珠,你今晚还能离开吗?”
第35章 轩然大波 外面来了好多兵
凌之嫣乱了心神, 没料到萧潭居然会利用这颗夜明珠挟持她。
“你卑鄙!”她抓着他的手臂恼怒道。
“我卑鄙?司空珉才卑鄙!”萧潭一提到司空珉便火冒三丈,“他辜负我的信任,趁我不在时诱骗你, 不知道对你说了什么鬼话让你这样恨我, 他让我如此难堪,我一定不能让他好过!”
凌之嫣咬唇听着他的话,不得不承认, 若是萧潭有意为难, 自己便真的无计可施了。
今晚把夜明珠带在身上,原本是要借机交还给萧潭,没想到反而被他利用,如果萧潭一口咬定她偷了王府的夜明珠, 她真的百口莫辩。
凌之嫣思索如何脱身,忽而想起方才离席时司空珉的那句低语——今晚还有一个贵客应该来的。
听起来, 这个人大有来头, 甚至连萧潭都不敢得罪他。
凌之嫣盼着这个人快些出现,萧潭轻轻抬手,手心落在她小腹间摩挲, 眉眼温顺地望着她呢喃:“孩子是我的最好,不是我的我也当成是我的,嫣儿,上次我走的时候你还说会等我回来,我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会说没就没,对不对?”
凌之嫣听到他这样问, 缓缓动了两下眼睫,她此刻对萧潭的热忱没有多少动容,只记得自己不久前如坠深渊的失望, 还有误以为怀了萧潭的孩子时想要打胎的凄凉。她在心里是恨过他的,不管萧潭再怎么试图挽回,他们都回不到以前那样了吧?
萧潭见她没有回应,不由分说俯身吻在她唇间,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在两片柔软处寻求自己想要的慰藉。
就算从一开始便是错的,他如今也回不了头了,索性就这样将错就错好了,交出去的真心没有办法再收回,不管有多少曲折,他只想跟她厮守,若是让他就此和她分开,那对他来说就是生不如死。
凌之嫣讶然失措,抬手要推拒,却被他扣住手腕。气息交融时,似有一阵旋风搅散了凌之嫣心头盘桓的惆怅和不甘,朦胧中仿佛又回到曾几何时跟萧潭坦诚相对的时候,她合上眼,眼角弥漫着遗憾。
拉扯中,门外冷不丁传来奔跑声,随后便是刘寅的声音,他隔着门道:“殿下,皮影戏已经结束了。”
萧潭先是一怔,渐渐从凌之嫣唇边移开,手依然没有放开她,他收了收喘息,偏转着脸对门外的刘寅扬声道:“知道了。”
刘寅没走开,沉吟片刻又小声道:“殿下,司空珉正在到处找凌姑娘。”
萧潭蹙额,双手不情愿地松开了凌之嫣,像是腾出手打算去做什么。
凌之嫣屏气打量他,萧潭若还有理智,理应立刻放她离开,这样思索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能脱身了。
萧潭忍耐着心底戾气,拉开门对刘寅当面安排下去:“你告诉司空珉,他今晚带来的女眷身体不适,已经在王府的客房歇下了,让他自行回府吧。”
凌之嫣愣在当场。
刘寅大概也觉得这理由荒谬,站在门外稍显僵硬,随后又只好照办:“好,我这就去告诉他。”
凌之嫣再度陷入无望,待刘寅离去,她难以置信地问萧潭:“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心中还有一句话:你简直是疯了。
萧潭回首,抬手抚顺她鬓边的一缕发丝:“我知道你肯定在想,司空珉怎么会如我所愿自行回府,是吧?”
凌之嫣别转过脸,没有应声。
萧潭自问自答:“那他还能做什么?这是我的王府,他敢撒野?”
凌之嫣听过不禁冷嘲:“你摆出詹阳王的身份,不过是仗势欺人,算什么能耐?”
萧潭放下手,咬了咬牙道:“你说我比不上他?”
凌之嫣原本还没有这个意思,听萧潭这样问,故意抬高了声调继续道:“你无非就是投了个好胎,得到一个藩王的身份,得以在封地上作威作福,除此之外,你哪里比得上他?”
“你——”萧潭被她一席话激得血脉喷张,气得背过身去,顿了顿,又强忍着压下火气道,“你现在怀着孩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凌之嫣不依不饶:“我怀的不是你的孩子,你犯不着体贴我。”
萧潭攥紧双拳,只当没听见。
争吵中,刘寅已经回来复命了。
他站在门外清了清嗓:“殿下,司空珉已经回去了。”
“真的?”萧潭感到意外,司空珉居然痛痛快快离开了,不会有诈吧?
刘寅回答得仔细:“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他上了马车。”
凌之嫣一听,心凉了大半截,司空珉怎么会把她一个人留在萧潭这儿?
萧潭笑着对刘寅道:“知道了,这儿没你什么事了,回家去吧。”
刘寅应了一声,转身后还在心里嘀咕:今晚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竹影?若是瞒着她吧,等她来日知道了肯定又要大动肝火,若是直接告诉她,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门外夜色凝重,夜明珠在萧潭身上忽明忽暗,凌之嫣彻底失魂落魄,不愿相信方才听到的话是真的。
萧潭在一旁自然少不了得意,他挑眉望她,没再说打击她的话,不多时,伸出手臂搀扶她:“时候不早了,回屋歇息吧。”
凌之嫣后退着拒绝,声音颤抖道:“我不去。”
经过一晚上的波折,说完话后已是筋疲力尽。
萧潭大伤初愈,折腾到此刻也是力倦神疲。
“这里不是能歇息的地方,你跟我回屋,我不欺负你,夜明珠也归你,这样可好?”他耐心道。
凌之嫣无力僵持,但也下不定决心,她不明白司空珉怎么会说走就走,如果他不愿得罪萧潭,今晚顺水推舟把她送回萧潭身边,那她到底算什么?
黑漆漆的门外有两三个人提着灯匆匆赶来,凌之嫣抬头一瞧,走在前头的竟是太妃。
太妃还没上前,开口便喝道:“萧潭,你在做什么?”
凌之嫣下意识便躲在萧潭身后,萧潭趁机牵住她的手,懒洋洋回答着太妃:“母妃身体欠佳,需要多加休养,还是不要操心我的事了。”
说罢便拉着凌之嫣沿着一侧的廊下离开。
看来宴会已经结束了,而司空珉说的那个贵客并未出现。
凌之嫣毫无办法,只好跟着萧潭走,刚走两步便听太妃在身后怒斥:“你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司空珉真的会善罢甘休吗?万一他给京城写信告你一状,你如何收场?”
凌之嫣豁然开朗,太妃的话确实在理,她怎么就没想到?司空珉才不会乖乖听萧潭的话,他一定是另有打算。
只不过,萧潭仍旧充耳不闻,任由太妃叫嚷。
太妃到最后甚至威胁道:“凌之嫣,我儿子将来若铸成大错,我势必让你全家陪葬。”
凌之嫣在走廊尽头听到这句话,心头一凛,她停下脚,顺势挣开了萧潭。
萧潭自然也听到了,忙回身安抚道:“别理她的疯话。”
凌之嫣牵唇冷笑,她倒想回头反问太妃一句:待你儿子铸成大错时,还有谁会把你这位詹阳太妃放在眼里?
转念一想,萧潭如今这般忤逆,怕也是太妃的报应。
萧潭的卧房外挂着花灯会那晚带回来的灯笼,凌之嫣抬头瞧见,很快又移开目光,刻意不让自己回想那晚跟萧潭在船上幽会的情形。
说起来,当时看到写在一起的那两个名字,她还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嫁给萧潭,谁料到后来世事多变,一波三折,还闹出今晚这一出荒唐事。
明日就会知道司空珉究竟会如何反击了,这一晚注定不会宁静。
萧潭回到卧房,反倒局促起来,曾经跟凌之嫣缱绻那么多次,今晚却是第一次带她来到自己真正的宿处,实在担心她会多想。
外间听差的侍女见有陌生女子到来,甚感意外,但也不敢开口打听萧潭带回来的是何人,战战兢兢地如往常一般听令。
萧潭打起精神在凌之嫣面前赔笑脸:“让侍女端来热水给你洗漱吧?你若不想让我留在卧房,我可以在外间打地铺。”
凌之嫣余怒未消,索性一股脑撒在萧潭身上:“你方才没听到吗?太妃要让我全家陪葬呢,你还跟我纠缠不清?”
萧潭左右为难,眼下再怎么把太妃的话归为胡言乱语都不能让凌之嫣消气,于是动了动脑筋,对凌之嫣正色道:“我也是你家中的一口啊,怎么不能跟你纠缠不清了?”
凌之嫣冷嗤:“你算什么我家的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