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泊玉闻言很是惊讶:“你说集霞庄是谢歧的?”
“是啊!这白眼狼,我谢家养了他这么久,他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集霞庄是谢歧的啊……”
谢泊玉叹出一口气,忽然淡淡一笑:“是谢歧的也好,落在他手中,总比落在旁人手里好。
“还有沅珠……知道是他夫妻二人的,我也能对得起世柏夫妻了。
“不然发生这一切,真不知日后我若是下了黄泉,该怎么给他们交代。”
“大哥,你胡言乱语什么呢?我说是谢歧做局陷害我,你竟在这叫好?”
谢泊玉道:“你心思不正,才引来了谢歧,没有他你也会把谢家败光。与其让谢家的手艺落在旁人手里,我倒觉得不如落在谢歧手中更好。
“这是我谢家作下的孽,一饮一啄,皆是因果。”
“什么东西,你老糊涂了,跟你说不清。”
在家碰壁,在谢老大这儿也说不通。谢承志一气之下又堵谢歧去了。
“什么,你们东家去漠北了?”
云峥点头:“是啊,举家都去漠北了,不光我们东家,还有我们东家的夫人。”
看着谢承志一脸吃瘪样,云峥抱着手臂指着城门处:“今儿刚走呢,你要是现在去追,没准儿还能追得上。”
谢承志一拍大腿,奔着城门的方向撒腿就跑。
他也不知自己在追什么,只是盲目地想要抓住谢歧这根救命稻草。
沈沅珠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掀开车帘向后张望。
谢歧见状不解:“看什么呢?”
“我怎么听着有人在唤你名字似的。”
谢歧笑道:“怕是你听错了,这时候哪里会有人来唤我。”
沈沅珠沉思片刻,微微点头。
他们本没想过要去漠北,先前宋舍布给谢歧介绍的漠北商队,购入的也一直都是些江南这头瞧不上的“粗货”。
谢歧在拿到这条商线后,便一直做着葛麻、棉布等物。
直到他是集霞庄掌柜的事暴露后,沈沅珠才让他为自己引见了几个漠北商队的首领。
织锦金贵,漠北虽然富裕,但这等精细物在那头打不开销路。原本沈沅珠想着借这些商队的势,让他们帮着介绍一些当地“贵族”,可经上京一役后,她彻底打消了念头。
直到前一日,她与谢歧闲来无事聊起鳞纹染和冠群英,以及沈砚淮的那块冰撕布,二人才突然想到个不错的主意。
棉布和葛麻,若是也可以染上漠北特有的颜色和图案,甚至是花纹,这价格自然就上去了。
而他们手中既有方子,又有匠人,如今连销路都有了,只要二人能琢磨出一个具有漠北特色,还可兼具葛麻和棉布的舒适以及耐磨性的料子,他们就可以垄断整个漠北市场。
两个人都是性子利落的,铺中又有云峥和罗青等人坐镇,他们夫妻便动了起身去漠北的心思。
当然,先前不过是沈沅珠随口一提,谢歧却是听进了心里。
前日才聊到这事,昨日谢歧便在家里把衣裳行囊都收拾好了。
“可要喝水?”
谢歧将水囊递给沅珠,沈沅珠接过,不知想到什么抿唇一笑。
谢歧道:“我瞧你方才唇上有些干,便知你是渴了,如何,我伺候的不比罗妈妈差吧?”
沈沅珠还没说话,坐在马车外的苓儿就道:“不差不差,姑爷最擅长的就是伺候小姐了。”
这话,是谢歧自己说的,如今苓儿用来揶揄他。
此次出行,罗氏本来要跟着一起的,沈沅珠念及她年岁大了,漠北又远,实在不忍心她跟着一路颠簸。
且他们是跟商队一起出行,一路多有不便,几人商议之下,便只有苓儿和卫虎跟着一起。
临行前,罗氏哭着揽着沈沅珠,说自己从未离开过她,怕沈沅珠照顾不好自己。
谢歧在一旁一脸骄傲道:“我可以照顾沅珠,我最擅此道。”
一句话,惹得罗氏笑出了泪。
沈沅珠打开水囊,笑着抿了一口。
漠北路远,谢歧和沈沅珠本以为此去最多八九月也就回来了,可没想到二人在漠北乐不思蜀,竟前后拖拉了两年,才从漠北回来。
这两年,二人走了漠北许多地方,结交了不少挚友。
就连苓儿,都嫁在了漠北,留在了漠北。
这期间沈沅珠琢磨出一个新的染方,专供漠北,谢歧也成为了整个漠北最大的葛、棉供应商。
若不是云峥和罗青三天两头来信,说不得他二人还要再逗留一段时日。
马车进入苏州府时,卫虎忍不住感叹一句:“终于回来了。”
谢歧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微微皱眉,就连沈沅珠听着也是捂唇一笑。
这孩子,突然有一日睡醒嗓子就变成了又粗又糙的模样。
说起话来阿巴阿巴的,听着都磨人耳朵。
且在漠北的这段时日,卫虎也不知怎得,发了疯似的长个子。原本虎头虎脑的一个孩子,如今瞧着虎背熊腰,甚是吓人。
谢歧拍着卫虎肩头,笑骂道:“一会儿回了家,少说些话,莫吓到小枝和罗妈妈。”
卫虎摸摸头,憨憨一笑。
三人坐在马车上,忍不住细细去看苏州府。
虽在此生活许久,可阔别两年后再度回来,还是有些新奇和陌生。
马车行驶到万宝街,谢歧让卫虎将马车停在了街头。
他牵着沈沅珠往集霞庄方向走。
刚走到铺子门前,就见四个伙计跟抬佛爷似的,从铺中抬出一个人来。
第278章
伙计嘴里嘟囔着:“二爷,您都这般了还想着咱们东家呢?
“您有这功夫不如回家去养养身子,你这都……这都啥样了啊。”
听见伙计的话,谢歧朝那人看了一眼。
乍看之下,谢歧还当自己是认错人了。可细细瞧去,才发现被伙计们抬着的的确是谢承志。
两年未见,谢承志变了不少模样。他如今人变得精瘦精瘦的,只是半边身子好似不大能用似的,走起路来拖拉着一条腿,嘴上说话也不利索。
谢歧瞧着,心下惊讶。
这谢承志都这副模样了,还日日来寻他呢?
正这般想着,云峥从铺中走了出来,“我说二爷,您这十天半月的来一回,有意思吗?我们东家他……”
话还没说完,云峥啊一声:“东家!”
听见云峥的话,谢承志也往谢歧的方向看去,刚见到谢歧,他便口齿含糊道:“可算等到你了……”
谢承志一说话,唇边一滴口水流了下来。
沈沅珠站在一旁,也不知怎得只觉腹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
前两日她便不是太舒坦,只是她以为是自己近乡情怯,可今儿……
还没等沈沅珠想明白,她便觉胃里一抽,竟忍不住捂着唇干吐了一下。
无论何时,谢歧都会注意沈沅珠的动向,一见她不舒服连忙将人拉进怀中。
“沅珠,你没事吧?”
沈沅珠摇摇头,谢歧蹙眉:“你脸色有些白,我领你去找燕大夫。”
说完,谢歧回头怒瞪谢承志一眼:“瞧你把我夫人恶心的!”
谢承志啊啊两声,可还不等他说话,谢歧就拉着沈沅珠急匆匆去了回春堂。
沈沅珠道:“我没事,许是马车颠簸,颠得我有些不适。”
谢歧摇头:“你莫骗我,这几日你便不舒服,虽我不知你哪里难受,可我已经见你蹙眉好些次了。
“先前我问你你又不说,眼下回了苏州府,怎么也要让燕大夫瞧一瞧。”
沈沅珠嗯一声,谢歧忙把人揽进怀中。
燕大夫年岁大了,如今已经不出诊,只在铺子里坐镇。见了谢歧和沈沅珠来,他张着嘴一笑。
“听闻你夫妻人二人到漠北去了,这是刚回来?”
谢歧道:“是呢,今儿个刚到。”
话音落,他连忙拉着沈沅珠的手放在燕大夫面前,“您老帮我夫人瞧瞧,她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却又说不上哪里难受。
“您老瞧瞧,她可是赶路累着了?”
燕大夫伸出两指,轻轻搭在沈沅珠的手腕上。
沉吟片刻,燕大夫笑道:“你夫人不是赶路累着了,她是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
谢歧一愣,沈沅珠也是一愣。
“是啊,不到两月。”
燕大夫说话时,眼底满是揶揄。
这小夫妻感情倒是好,两月前,这二人还在赶路呢吧……
“不到两月……”
谢歧喃喃一声,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沅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