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琼嗤笑一声,愈发觉得这小东西像沈沅珠,性子奸得不行。
孬的一句听不懂,好话一个字都不落下。
宝臻道:“听得懂,我娘说我最聪慧了。”
说着,她伸手探向腰间,沈沅琼这才看见小家伙身上竟挂着个小小的算盘。
“我给姨姨拨段算盘。”
说完,宝臻弯下腰,半蹲半撅地拨弄起算盘珠子来了。
小家伙声音软软的,咬字还不是十分清楚呢。
沈沅琼就听她在那二一添作五,逢二进成十、六退一还四、一去九进一的嘟囔。
她看了一会儿,发现宝臻竟算的都对。
沈沅琼将人扶起来,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手,“你算盘拨的不错,可谁教你趴地上拨了?脏兮兮的,哪里像个姑娘家?”
她看了眼地上的算盘,拿起来擦干净后重新系回宝臻腰间。
收回手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捏了捏宝臻那带着四个小肉坑的胖手。
软弹弹的,十分好捏。
“姨姨喜欢可以摸我的脸,但要轻轻的。”
宝臻仰起头,眼巴巴看着沈沅琼。
沈沅琼冷哼一声,“谁喜欢了?”
“你。”
“我没有。”
“娘亲说了,不管是谁都会喜欢宝臻,没有人不喜欢……”
“你娘胡说的。”
“我娘从来不胡说。”
“你娘最会骗人了。”
“我娘才不会骗人。”
“你认识你娘,认识的太晚了不知道她最会骗人。”
“什么是认识太晚了?”
“……”
谢歧与徐蔚阳打过招呼后,去找沈沅珠,在屋子里寻了一圈才看见她坐在窗前饮茶。
他走上前道:“宝臻呢?”
沈沅珠轻抬下巴,“折磨沈沅琼呢。”
“……”
谢歧抬头看了眼,见沈沅琼脸色不太好,但也没有动怒亦或是要伤害宝臻的意思,便没再管。
宝臻聪慧,但聪慧的孩子多半都不服管。
小些的时候还好,这一年来宝臻愈发有自己的想法,每日睁开眼就是什么是什么,什么为什么是什么……
问得谢歧这等对她有万般耐性的,都遭受不住。
沈沅珠更是躲着她走,生怕被宝臻缠上。
她平日应付一个狗皮膏药已经很累了,哪里经得住一块大的一块小的?
不过眼下见沈沅琼对宝臻还挺有耐心,倒让她颇为惊讶。
说是中秋团聚,但他们几人也实在吃不出阖家欢乐的气氛来,一顿团圆宴很快便结束。
沈沅琼随着徐蔚阳回苏州府的宅子。
马车上,徐蔚阳看着她道:“我今儿看你……挺喜欢宝臻,若是你想,可从二房骁弟那里过继……”
“不需要。”
沈沅琼摇头:“不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她脑中忽然浮现出宝臻说没有人不喜欢她的样子。
想了片刻,沈沅琼道:“不如养条哈巴狗,摇头晃脑的,应当很可爱。”
徐蔚阳一愣,随后点头。
二人回了宅子后,沉默洗漱。
这宅子是徐蔚阳跟沈砚淮合作后,徐家给他二人在苏州府买的。位置不算太好,也并不大,但好在只有她二人,安静轻省。
沈沅琼挺喜欢在这处的,她如今喜欢安静。
深夜,夫妻躺在床上,沈沅琼想了想,转身抱了徐蔚阳。
“你是……”
沈沅琼点头。
徐蔚阳伤了根本,十次里头有七八次都不太成,往日沈沅琼也不在意。
只是今儿看见宝臻,让她心里有些念想。
她知道大夫说徐蔚阳今生难以有后,但是沈沅琼想,难以并非绝对,她或许可以试试。
左右她日后的人生也就如此,没什么旁的能期待了。
至于子嗣,有无皆可。
但若能有个像小宝臻那样软软的丫头陪着她,她也不介意。
万一……万一呢?
第291章
谢家织染园旁边有座小学堂。
原本是给谢家织染园的匠人们子女开蒙所用,但因此处不收束脩,且女娃也可以来读书识字,甚至学习针法刺绣。
因此开设两年后,就吸引了许多周围百姓前来求学。
花南枝没想过谢序川当年的随口一提,成为了造福乡里的一桩善事。
既结下这份善缘,她也乐得延续,便大手一挥又拨了笔银子,在织染园后头的荒山开了块地,扩大了小学堂。
可后来没想到,来求学的孩子越来越多,甚至有来求针法求做织染园学徒的。
花南枝和谢泊玉商议过后,干脆又找了老绣娘和织机匠人,来教导愿意学绣、染的孩子。
而后又是六年过去,谢家的生意做的不如从前,但学堂倒是声名远播。
左右谢家不缺银子,便把学堂越开越大。
而先前只是想让谢家织染园的匠人们子女有个去处,如此匠人们便不会轻易跳槽。因而前头寻的夫子,也不过都是寻常人。
姜早,就在此列。
当年谢敬元离开苏州府远下西洋,虽然给姜早留下不菲银钱,和一封放妻书。
但姜早年纪轻,不想将自己和离的事传得天下皆知,因此明面上她也还是谢家的三夫人。
谢敬元离开后,她搬去了谢敬元给她留下的庄子,不久后,就以为周荷养身的名义将她接到庄子跟自己一起生活。
姜家人来找过几次,周荷和姜早都不愿回去。
姜家来找,并非他们如何在意周荷,而是因为没了周荷无人打理家中。
姜早却不愿母亲再回去受罪,一来二去竟跟父亲闹出不少矛盾。
还是沈沅珠听闻此事,找上了姜早父亲。
周荷也不知沈沅珠如何与姜家谈的,总之自那之后姜家再没来打扰过她们。
可她母女二人孤身在庄子,且无立身之本,沈沅珠不放心,想着带姜早做门生意,却被姜早拒绝了。
并非她瞧不上行商,而是姜早知晓自己的性子不合适。
后来谢序川听闻这事,请了花南枝出面,让姜早去谢家小学堂做个女夫子。
左右姜早识字,教孩子们学个天地玄黄,赵钱孙李的不成问题。
且她与谢家也有万般关系,花南枝愿意照顾一二。
左不过每月出个一两二两的银子,对谢家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儿。
如此,姜早就在谢家小学堂留了下来。
刚开始她还怯生生的,会的也不多,可如今八年过去,她为孩子们开蒙早已游刃有余。
姜早也喜爱这份活计,白日里陪孩子们读书,晚间她也苦读不辍,丰富自身。
如今,姜早已成为苏州府有名的女夫子。许多富贵人家前来诚聘,想让她去自个儿家里为家中女儿做闺塾师,可都被她一一拒绝。
今儿,也有一户人家找到她这里来。
姜早看着站在院中等她的管事,歉意一笑。
随后,她低下身看着身边小姑娘提笔练字。
“姜夫子……”
小姑娘眼里带着些怯意。
方才她不小心将草纸弄脏,还将墨水滴了自己一手。
姜早见她模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她轻拉袖口,露出一段莹白手腕。
“杏年,你握笔的手太用力了,这般僵硬自然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