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嫁妆?
沈沅珠淡笑,重新合上。
怕是故意将两人东西都放在一起,为的就是来日不好区分吧。
“沅珠,这三个箱子才是你的嫁妆。”
指着放在角落中,有些旧了的箱子,叶韵衣道:“这些都是你娘的东西,你阿兄怕你睹物思人,忧思太重,这些年都给你好好封存着呢。”
沈沅珠走向前,一一打开。
里面的确是她母亲的旧物,有些东西带了磕痕,亦或缺角,尽是她娘亲使用过的痕迹。
沈沅珠伸出手,一件件摸了过去。
偶尔一件半件,让她瞬间回忆起季知意的温柔笑颜。
“这些啊,都是你母亲当年的陪嫁,如今你要嫁人,自是要给你留作嫁妆。”
死人不值钱的旧东西,白给她,她还要嫌晦气的。
叶韵衣又道:“余下就是你大婚礼服、内衣亵裤等物了,那些个东西家中已为你准备妥当,你不必担忧。”
满库房的嫁妆,看似十分多。
实则她娘亲为她搜罗多年的头面首饰、名家墨宝、数百匹名贵细软,珍贵皮草,父亲亲手打下喜字的赤金喜钱等物,全都不见。
母亲过世前,沈沅珠虽然年幼,但已有记忆。
她还记得,母亲曾找到十二颗异色宝石,为她打了六套耳饰。
当中有对石榴形镶珠金耳坠,以及金嵌翡翠玉兔捣药耳环,她如今还记得什么模样。
而这些,全都不见了。
沈沅珠想了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眼中溢出甜甜笑意:“那真是,谢谢嫂嫂了。”
第57章
“我嫁进沈府的时候,你才豆大的孩子,说是姑嫂,实则我一直拿你和沅琼做亲姊妹对待。”
叶韵衣将手帕按在眼角:“所以你大婚,我必要里里外外、仔仔细细为你打点妥当。
“只是……”
她一声哀叹:“你也知道,沈家虽然富庶,但这几年因为封缸的缘故,生意已经大不如前,家底也不如原先丰厚。
“所以我想着,能不能从你的嫁妆里,给沅琼留一两份东西?
“也不必多,零星几件首饰便可。”
亲昵地为沈沅珠,整理了微微打卷儿的发尾,她语重情深:“谢家是高门大户,与之打交道的,也都是苏州府有头有脸的商户们。
“日后沅琼选择夫婿,应也是在这些人家里。
“嫂嫂并非贪图你那点东西,而是想着你们姐妹都嫁人后,日后在妇人圈中总要相见。
“你嫁妆比沅琼多出许多,她必然要吃味,为了这点小事伤姐妹和气也不值得。”
沈沅珠看着叶韵衣,淡笑着点头。
这是想从她口中骗出话来。
这些年沈沅琼从她手里拿走不少东西,叶韵衣这是想把这些东西都过了明路。
嫁人后若她想追究,今日的话便是堵悠悠众口的由头。
“且你姐妹嫁妆差距太大,日后传到夫家,人家只会说你不够娴淑,不知疼爱弟、妹,凭白落个跋扈名声就不美了。”
沈沅珠娇憨点头:“嫂嫂说的是,沅琼妹妹喜欢什么,尽管拿去。”
见她这样上道,叶韵衣眸子一转:“听说父亲在时,给你在城南买了个庄子……
“父亲去的早,母亲过世时你年岁还小,手中有些什么东西你得亲自捏好,莫让身旁人钻了空子,欺你年小性弱。”
罗氏眼皮微抬,这是明里暗里说她刁奴欺主呢。
沈沅珠眨着眼:“爹爹是给我留了处庄子,娘亲还给我留了些田契、铺契,只是这些东西我平日从不打理,究竟有多少还真不知。”
叶韵衣眼睛雪亮:“嫂嫂帮你清点。”
“这些东西,你带去谢家可就改名换姓了,姓谢自是不如姓沈,你觉得嫂嫂说的可对?”
“嫂嫂说得十分在理。”
苓儿看着沈沅珠,忍不住将脸转到一旁。
她家小姐骗起人,还真是信手拈来。
“那我一会儿就到你房中,好好清点一下这些玩意。”
沈沅珠摇头:“我房中堆了许多大婚用的东西,乱得很,一时找不全地契铺契等物,不若明日,我让奶娘跟嫂嫂一起对一遍那些清单?”
“明日会不会来不及?对过嫁妆清单后,就需送至夫家,不如今日……”
沈沅珠笑着打断:“来得及。”
“也成的。”
从沈沅珠手中得了太多东西,叶韵衣丝毫不觉有什么问题。
她已经在心中盘算,哪些东西是可以留给她儿子和夫君,哪些东西是可以给沈沅琼,而又有什么,能够送去松江。
夫婿归家,又要有一大笔银子进账,叶韵衣喜得无可不可。
跟沈沅珠告别时,裙摆甩得飞起。
罗氏看着她的模样,幽幽摇头。
沈沅珠笑道:“沈砚淮夫妻当真是……贪婪成性,厚颜无耻。”
第58章
“那些个请帖,可送出去了?”
苓儿道:“送出去了。”
沈沅珠狡黠一笑:“那就等明日商会的叔叔伯伯们上门,对嫁妆清单好了。”
沈世柏和季知意活着时候,常与人为善,为沈砚淮和沈沅珠积下深厚福德。
哪怕夫妻二人过世,商会众人对他们兄妹也多有照顾。
因此沈沅珠大婚前,有许多人应邀前来庆贺。
沈砚淮刚起,就接到了几位商会叔伯的回帖。
“让厨房备些酒菜,有贵客要来。”
丫鬟点头,去了厨房。
叶韵衣还道是沈砚淮邀请,特意回房换了身浅绿色薄罗衫,配着翠纹裙,十足风情。
就连沈沅珠见了,都眉开眼笑地道了声嫂嫂绝色。
“你也回去换身鲜亮的,待会商会的叔伯们婶婶来了,还得去敬杯茶水。”
沈沅珠眉眼一弯:“我这身缃色银丝对衿衫,与月白挑线镶边裙已经够打眼了,再鲜亮可就骇人了。
“嫂嫂不必忧心,今日是我下帖相邀,商会叔伯都是旧相识,不会挑理的。”
“你下的帖?”
叶韵衣一愣,沈沅珠歪着头:“是呀,嫂嫂快去备宴,我给嫂嫂也备了礼,宴后交给嫂嫂。”
沈沅珠笑得天真无邪,叶韵衣虽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没有多想。
暗暗琢磨片刻安心备宴去了。
宾客陆续而至,因做东的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因此大多人携了夫人和家中女儿上门。
男人们在前堂与沈砚淮谈生意经,夫人们带着女儿,跟沈沅珠在后宅讲悄悄话。
一时间,沈家很是热闹。
跟沈沅珠相熟的婶娘,多捧了妆匣、钱袋而来。
姜家主母周荷与季知意是闺中好友,今日不仅带了自家女儿姜早来,还给沈沅珠准备了一份颇为贵重的添妆。
“这对翡翠臂钏,我给你和姜早一人留了一对,沅珠,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的,谢谢姜夫人。”
周围的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恭维。
周荷的夫婿在织染署做官,不高不低的位置。于官场上不够看,但到底是官身,比商户人家贵上三分,是以此时身边围了许多人。
众夫人七嘴八舌交谈,沈沅珠静静听着,却是无缘无故突然道了句:“看我嫁妆?”
叶韵衣刚领着沈沅琼进门,就见沈沅珠带着诸位夫人小姐,浩浩荡荡往外走。
她笑道:“这是做什么去?”
沈沅珠仰起头,水眸清亮:“诸位夫人说想看看我的嫁妆,我便想着左右今日也要点了送去谢家,不如边点边看,也让婶婶们帮我掌掌眼。”
周荷挽着沈沅珠的手臂,一脸慈爱:“知意还有孕的时候,就开始给小沅珠准备嫁妆了。
“那些年她搜罗了许多好东西,今儿啊,哪里是帮她掌眼,分明是让我们长长眼才对。”
几位还没出阁的小姐一齐点头,叽喳吵着要去见识见识。
沈沅珠站在原地,笑盈盈看着一脸菜色的叶韵衣,和面色微微发白的沈沅琼。
见二人面色难看,沈沅珠又道:“娘亲过世前,给我留了嫁妆单子,上头不仅记有嫁妆种类,物件名称,金银个数,甚至还有图样。”
罗氏走上前,手中捧着一叠大红册子,乍一看去,竟是有个七八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