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日端着架子抻个脖,学劳什子官家小姐,不就是为了说一门好亲,压过沈沅珠去?
“怎么今天想不开了?要是你偷长姐嫁妆的事传出去,别说压沈沅珠一头,你这辈子在她面前,在整个苏州府,都别想抬起头了!”
看着一趟趟不停搬出的东西,叶韵衣的手抖得不再那般厉害。
“你还有脸说我?”
沈沅琼从地上爬起,指着叶韵衣鼻子道:“小门小户出身,眼皮子浅到没边的短视东西,沈沅珠的玩意儿,不都是你偷来放在我这里的?
“你怕兄长知道,便想将一个屎盆扣在两人头上,好分摊你脑袋上那一滩稀屎……
“眼下你又跟我装什么品性高洁?
“若不是季知意那短命的,无心为我阿兄寻一门好妻,你就是给我阿兄提鞋都不配!”
沈沅琼的话,直接戳在了叶韵衣的心尖上。
往日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亲姑嫂,如今梗着脖子嗷嗷对骂。
待吴妈妈、何妈妈几人把沈沅琼的屋子搬空,又匆匆离去后,沈沅琼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是拿了点沈沅珠和季知意的东西,可更多的,都是这些年她自己一点点攒下的呀。
“小姐……”
沅琼的丫鬟见状都惊成了鹌鹑,一个个除了抱头痛哭,再无办法。
“夫人,二小姐……”
“什么二小姐,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她?”
叶韵衣擦去头上汗水,满眼焦急:“午饭前,毋必把东西收拾妥当,送到沈沅珠院子里。”
第61章
一箱箱的东西,流水般抬进沈沅珠的院子。
沈沅珠坐在椅上,一动未动。
罗氏和苓儿拿着带了图样的红册,一样样清点过去。
那些个夫人小姐站在一旁观看,偶尔笑着赞叹精、美、奢。
周荷坐在沈沅珠身旁,见状轻叹一声:“你阿娘的性子啊……这么多年都不曾变过。”
不知想到什么,她面上带了一丝惆怅。
沈沅珠倒是能猜到几分,姜大人对发妻虽也算尊敬,但姜家还有一房极得宠的妾室。
那妾室是姜大人外放时抬进门的,与姜大人在苦寒地待了许久。
周荷在苏州府照顾姜家高堂时,姜大人则与那妾室,过起了蜜里调油日子……
沈沅珠垂下眼,又想到了她的爹娘。
过了许久,院子摆满了嫁妆。
夫人小姐们看得累了,一个个失了兴趣重回自己座位,叶韵衣才姗姗来迟。
见叶韵衣来,沈沅珠殷勤起身:“嫂嫂来了?”
叶韵衣换了一身衣裳,面上的胭脂水粉也重新擦过,此时见了沈沅珠,咬牙撑出个笑容。
沈沅珠道:“这嫁妆是不是还未送完?我看册上还有好多东西都……”
“沅珠,家中来客,嫂嫂方才忘了给你添妆,这会儿刚想起。”
叶韵衣抬手,递给沈沅珠一个木匣。
沈沅珠笑盈盈接过,又甜滋滋地喊了声谢谢嫂嫂。
罗氏与周荷对视一眼,也淡淡笑开。
这是有些东西填不上,讨饶来了。
“你出嫁,好东西不少,嫂嫂想着再如何也越不过你娘亲去,不如直接给你拿些贴身银子更好。”
催着沈沅珠在众夫人面前将木匣打开,沈沅珠低头一看,厚墩墩一沓银票。
叶韵衣满眼慈爱:“嫂嫂跟你阿兄,给你添了一万两。”
这话一出,周围嗡一声。
就算是官家小姐出嫁,也未必有这样多的陪嫁。
有的夫人忍不住,惊呼道:“沈夫人,您对沅珠实在是太亲厚了。”
叶韵衣拿起帕子按在眼角,一滴泪倏地滑落:“我跟砚淮,一向拿沅珠当亲妹妹对待,就是星桥,都比不过沅珠去。”
沈星桥是叶韵衣和沈砚淮的儿子,如今不过六岁,平日都在学院,甚少回家。
那些个夫人见满院子金银珠宝,再看那一万两真金白银,都感叹叶韵衣夫妻之仁义,堪比天下表率。
沈沅珠捧着匣子,笑得眉眼不见。
“是啊,阿兄和嫂嫂待沅珠最好了,沅珠日后一定好好‘报答’兄嫂。”
这些银子,是叶韵衣捧来堵她的嘴,也是在其他夫人面前做场好戏,以证他们夫妻从来没亏待过沈沅珠。
但沈沅珠丝毫不介意。
只要银子到手,何必去管那些虚名?
沈家下人正将嫁妆一个个封箱,贴上大红喜字封条,陆续抬去谢家。
沈沅珠方才看了,虽然少了些娘亲给她留下的东西,但……
今日被送回来的,有三分之一的首饰、字画、布匹,都不是她的。
里面还有些眼熟的,是沈沅琼这些年给自己搜罗的嫁妆,有几个甚至还戴到她面前,很是耀武扬威的炫耀过。
思及此,沈沅珠甩着团扇,只觉身心舒坦。
就连这几日被集霞庄明夺暗压的憋闷,也散去不少。
第62章
忙碌一日,好不容易送走宾客,沈沅珠主仆凑在房中,嘀咕起叶韵衣和沈沅琼来。
苓儿喜得前仰后合:“小姐,中午用宴时,沈沅琼都没出现。
“她往日最喜人多的场合,恨不能似老母鸡一般,展示自己屁股上那几根毛,今儿这样方便出风头的时候,她却没出现……
“怕是要气疯了吧?”
掰着手指头,苓儿又道:“奴婢可看了,二小姐拿走的东西都保存得不错,看得出是精心照顾过的。
“且她手里,还真有些好东西呢。”
一件件点起来,苓儿咧着嘴笑开了花。
沈沅珠浅浅一笑,根本未把这些东西放在眼中。
这些年她年岁小,母亲病逝前也曾交代过奶娘,库房里的那些东西,若叶韵衣想要,尽管给她。
贵重的,都在沈沅珠自己手中。
她娘亲怕新嫂嫂占不到半点便宜,恼羞成怒生了杀心,这才故意留下一库房的玩意迷惑她们。
但就算如此,沈沅珠也没打算真的便宜他们。
小心翼翼摸着娘亲的旧衣裳,沈沅珠拿起,轻轻贴在自己的面颊。
“抄她们的东西事小,这姑嫂二人经过此事,必恩断义绝。
“我出嫁后,沈家后宅怕是再无安宁了。”
罗氏道:“那也是她们活该,这些年她们姑嫂仗着沈砚淮的势,处处欺负小姐,如今小姐出嫁,她们掐得越狠越好。”
苓儿点头:“是啊,往日她们不仅坑骗小姐的东西,还总是暗中克扣。
“夏日不给冰,冬日不给炭,还有小姐身边的老人,三天两头栽赃陷害,一个个都被打发出去。
“若不是小姐聪慧,跟了夫人一辈子的忠仆,就要饿死了。”
被诬陷偷盗、欺主、秽乱等罪名的下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别的东家门了。
“无妨。”
罗氏慈爱地看着沈沅珠:“小姐让她们离开沈家,也算好事一件。”
其余不愿走的都在撷翠坊,要么做管事、要么做账房,比在沈家强上许多。
“对了小姐,老奴也有东西给您。”
苓儿伸着脖子:“什么东西呀。”
“去,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看的。”
神神秘秘从箱底翻出一个红布包来,罗氏放在沈沅珠手中:“这本该是新嫁娘母亲准备的,夫人去的早,叶韵衣对您又不上心,只能老奴来给小姐准备了。”
沈沅珠一脸疑惑,随手解开。
入眼是花花绿绿的一本册子。
沈沅珠面色一红,原来是避火图。
罗氏见她面染绯色,正准备让她私下里翻着看看,未想沈沅珠直接翻开,一页页看了过去。
“你这……”
罗氏一拍掌:“罢了罢了,小姐您好好看看,来日定要跟姑爷和和美美、蜜里调油。
“让那对姑嫂和那负心汉瞧瞧,必要让他们亲眼看着小姐越过越好,幸福美满!”
沈沅珠的手一顿,面上浮现十足认真:“奶娘,我会的,我会跟谢敬元好好生活,让所有人睁大眼看着,我是如何康强好眠,独占春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