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泊玉闻言,没了声响。
谢三娘又道:“元煦作为一个新上任、根基尚且不稳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得罪谢家,必是我们不知哪里惹到他了。”
谢泊玉道:“可我们压根没见过这位公公,怎会就得罪上了?”
“只有两种可能。”
看着谢泊玉一脸不解,谢三娘心下惋叹一声。
她这儿子品性没得说,就是太过平庸,甚至都不如她大儿媳头脑清醒。
他心眼太实,老二又是个心眼似筛子多的混账,唯有谢敬元,聪慧过人行事端方。
若不是她有其他顾虑,这家业真想交到三子手中。
谢三娘哎一声:“只有江家与我们未得请柬,谢歧却收到邀请,此事要么与江家有关,要么与谢歧有关。”
闻言,江纨素嗓音微抖:“怎……怎会与江家有关?”
与江家有关才没收到请柬,这不是摆明说谢家是被江家连累?
而江家能连累谢家的理由,只有她一个!
谢三娘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道:“江鸿做事毫无底线,被元煦憎恶情有可原。而我谢家刚在元煦上任前娶江家女过门,十有八九因为这事,惹他不快。”
江纨素忙道:“怎会?祖母多虑了,若是不喜谢家又怎会私请谢歧赴宴?
“要我看,八成是因为谢歧的关系,让元煦对谢家生了厌恶之心。”
谢泊玉道:“不可能,谢歧怎么可能认识元煦?会邀请他多半是为那‘褪红胭脂布’。”
提及胭脂布,众人脸色都黑沉一瞬。
“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我谢家都不能在这时候缺席元煦的邀约。
“若当日不出现,无疑是给整个苏州府商会一个信号,日后谢家要改由谢歧做主了。”
谢三娘继续道:“序川,你去谢歧那将请柬要来,与他一起参加。”
谢序川垂眸,无声抵抗。
他不愿去,也不想做求谢歧这种低下的事。
花南枝放在被子上的手一动,立马被谢三娘按了下来。
以往谢歧寂寂无名,他的东西拿就拿了。
可如今不同,如今谢歧得了元煦青眼,若他们做人长辈的强抢请柬,传出去只会让谢家落入更难堪境地。
本来就是要无声无息进入元煦宴席,让众人知晓谢家一切如常,闹开反而不美。
但他们为人尊长不好做的事,同辈做起来却是无碍。
“序川,你……”
谢序川一动不动杵倔横丧似的,看得江纨素心中焦急。
她如今在谢家不得丈夫喜爱,不得公婆、祖父母喜爱,若再不做出点什么让众人改观,怕是早晚要被送回江家。
江纨素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小心翼翼道:“不如让我去跟谢歧说?”
第97章
“你?”
谢三娘耷拉着的眼皮一掀,面无表情。
谢序川眉头紧锁正要拒绝,就听花南枝道:“你去也好,当得你这身份。”
“母亲放心,我必将此事办好。”
江纨素露出一个淡笑,带着柔媚和讨好,花南枝看她这乖顺样子,心中烦郁减淡几分。
“我这就去茜香院。”
说完江纨素盈盈福身,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一句淡淡的“还算有些用处……”,听得江纨素抓紧了裙摆。
小枝站在茜香院外,见来人是江纨素时还怔愣一瞬。
就连谢歧和沈沅珠听见是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她竟也愿意,倒真是什么都肯为谢序川做了。”
谢歧抬眸看了眼沈沅珠,却未言语。
她不知江、谢两人在一起的真相,自然不懂一个刚嫁入家门的新妇,为何参与这种事。
他却能想明白几分。
若江纨素腹中胎儿真是崔郁林的,那谢序川自然是越来越不待见她,而为在谢家生存,江纨素只能无底线地去讨好谢三娘以及花南枝。
今儿这主意,八成是花南枝出的。
谢歧想了想,开口道:“你若不愿见她,我出面回绝便好。”
“也成。”
沈沅珠的确不耐烦江纨素哭哭啼啼、惺惺作态的模样,她总觉晦气。
见自己今日没热闹可瞧,沈沅珠打个呵欠转头午休去了。
谢歧跟在她身后打转儿,直到见人躺下才慢吞吞出了院子。
院中,江纨素被小枝拦着正一脸怒容,见谢歧出现才捏着帕子恢复娴雅模样。
“二少爷……”
“你家小姐睡了,你待会儿进屋莫吵了她。”
小枝点点头,恭敬退下。
一时院中只剩下谢歧和江纨素主仆。
江纨素见谢歧抱着手臂脸冷得吓人,不由轻声道:“想来歧弟也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我怎么会知道?”
谢歧神色淡漠:“青天白日的,嫂嫂少些胡言乱语,你有抢他人之夫的毛病,就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免得落入他人耳中惹人猜疑。
“我身家清白,不比嫂嫂你。”
他素来好记仇,江纨素三番两次招惹他,念在她已有身孕的份上不曾做什么。
她倒好,言语捶打不够,竟还想挑唆谢三娘跟他要胭脂布的银子……
谢歧眼角上下打量江纨素,不去看她一脸羞愤欲死的作态。
好一会儿,江纨素才僵着脸道:“今儿来找歧弟,是母亲的意思。歧弟虽得了元公公的请柬,但日后在苏州府做生意,总不可能越过谢家去,母亲的意思是,想让你赴约时带上序川。
“老话说打虎不离亲兄弟,做生意也是如此。日后的谢家,总还要指望你二人。”
谢歧哼笑一声,却是不答。
他静静看着江纨素,将人盯得后脊发寒时,谢歧才道:“嫂嫂有孕多久了?”
“什……”
江纨素退后一步,眉心紧拧,面上柔弱顿减。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罢了。”
谢歧不知想到什么,面上浮现一丝恶劣:“对了,向嫂嫂打听一人。”
“什么人。”
“往日总跟在大哥身边的崔郁林,嫂嫂可认识?他二人向来形影不离,怎么最近却许久未见过了?
“嫂嫂跟大哥相识这般久,应当与崔郁林也不算陌生吧。”
“你什么意思?”
陡然间,江纨素惊得劈了音。
站在她身后的紫棠更是惨白着一张脸,就连唇瓣也白得渗人,仿佛一瞬被抽干血液似的。
“你……”
江纨素干张着一张嘴,已吓得六神无主。
看这主仆二人的反应,谢歧便知自己猜测的没错,谢序川的确是为崔郁林才娶了已有身孕的江纨素。
想到此,他心中无来由的烦闷。
若是沈沅珠知晓,怕是要叹谢序川有情有义了。
谢歧将手放置唇边,泄愤似的轻咬食指。心底的焦躁如何都压不住,直到看见江纨素失魂落魄似的,才好过一些。
自从有孕后,江纨素便一直处在多思多虑、担惊受怕中,早已如惊弓之鸟似的惶惶不可终日。
倒是紫棠比她冷静了些,压着嗓子问:“二少爷是什么意思,奴婢听不懂。我家小姐怎会认识崔公子……”
她想辩解,谢歧却全然无视她。
“看嫂嫂面色,这胎儿坐得还不够稳,既身体欠佳就少管些闲事,省下闲心将自家夫婿看得紧些。
“最好是哄着我那兄长少开灵窍,长久糊涂下去才好。”
江纨素红着眼:“歧弟对沅珠,还真是情深义重。”
“不如嫂嫂深情。”
谢歧说完便走,江纨素却在转身那一刻泪流不止。
“小姐……小姐您莫哭了。”
在小叔子的院中哭成这样,怕是名声还不够难听吗?
紫棠捂着心口,心惊胆颤地看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