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王妃沉下脸, “魏夫人可不是保养甚好,脸上完全不见岁月的痕迹么。难怪这么多年一直都牢牢把持着夫婿的心。嗯,怕还不只夫婿呢。暗地里必定少不了思慕的人。”
沈寄听她还在拐弯抹角骂自己是狐狸精之类的, 顿时火了。
她是正室夫人, 可不是以色事人的小妾。这么说在后世可以是夸人漂亮有魅力,在如今可是骂人呢。而且, 还牵涉到了旁人(皇帝)。
她盈盈一笑开口道:“王妃说笑了。臣妇生养了六个儿女,一直为他们操心不已, 早就老了。”
她不但生得多还养得好,几个孩子都是她的骄傲。这就是用自己的优势踩靠山王妃的痛脚了。生得少你至少得教好啊!就那么一个独丁丁还教成那样。
靠山王妃是亲王妃不假, 但她还是一品诰命夫人呢, 也不至于就怕了。
而且两家如今虽然没有明着撕破脸,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彼此心里都清楚。难道她此时不还嘴当包子么?
她们的话都说得客客气气的,但剑拔弩张的气势却是实实在在。
周遭值守的宫女、太监都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出声。一时除了簌簌的雪声, 竟连呼吸声都不闻, 仿佛没人在场似的。
靠山王妃彻底变了脸色, “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她的独子就是被太子和魏家的人弄进内惩院的。就是他们离了京城又如何,难道就不能再度下手了?
沈寄道:“我得意什么?王妃才该得意呢。就凭您做下的那些事、凭您养出来的儿孙, 靠山王妃的位置您居然一直坐得牢牢的。这才是该得意的呢。我为了当好魏夫人, 这些年付出了多少心力。真的没有在您面前得意的立场。”
我要是靠山王,一早休了你!
“你——”
靠山王妃能嫁为亲王妃, 这些年靠山王虽然对她极为不满,却也只是冷落,没能如沈寄所言休了她。她自然来头还是不凡的!
堂堂的国公嫡长女,后来又做了大半辈子的亲王妃。
家里从父兄到侄儿个个手握大权, 什么时候不是被众星捧月、阿谀奉承?
如今被一个年岁比自己小二三十岁的沈寄这么当面冷嘲热讽,自然是相当的受不了。
但毕竟还有几分理智, 知道这是宫里、是大庭广众之下,对方更是一品诰命夫人,不是可以让下人掌嘴的对象。
但这口气实在是难以咽得下去。
靠山王妃用手捂着胸口,脸色青白,一副眼看要倒下的样子。
沈寄蹙眉,这是打算装着被气出毛病了上殿告刁状?这倒是有些麻烦。
但也不后悔这一番发作。她两个儿子都差点出事了。打擂台就打擂台!就当给今年的宫宴增加余兴节目了。
心头对于堂堂的靠山王妃只能用这个招数,很有几分鄙夷。
至于后果,她这会儿叫‘理智’的那根弦断了。别跟她说什么顾全大局,也别跟她说什么徐徐图之!
“哎哟,婶子、小寄,你们兴致真好,在这个地方也能聊得起来。”
就在一触即发的当口,芙叶带笑的声音传来。她还扶着贤妃,看起来是陪同贤妃来如厕的。
孕妇是有点尿频,往这边来了倒也不奇怪。
靠山王妃一愣,就没有来得及继续,再要装被气倒,就有些露痕迹了。
当下只得咽下这口气,朝贤妃笑道:“娘娘也来了。”
然后横了芙叶一眼。芙叶不在意的扯扯嘴角。
贤妃笑道:“是啊,婶子。芙叶是陪本宫来的,咱们一道进去吧。芙叶,你就在这儿等一等本宫吧。正好魏夫人也在,你们说说话。”
既然是贤妃也进去了,沈寄便也不担心小豆沙会怎样。有什么事贤妃肯定会护着小豆沙的。
里头一格一格的,彼此也都不干扰。小豆沙怕是也快解决问题了。
芙叶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她正预备装晕倒坑我,你就来了。”
“不是,我们在那边看了好一会儿了。瞧着有些不对,我赶紧出声的。”
沈寄上上下下打量了芙叶几眼,这个表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居然这么及时的把贤妃带来给她解围。出现的时机那么恰到好处。
虽然她不怕靠山王妃,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这又是过年,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得好。
她方才激动了一下,这会儿理智慢慢回笼了。
“你们是凑巧往这边来的?”
芙叶点头,然后想了想又道:“看起来好像是。”说这话的时候,她一脸的疑惑。
“怎么说?你把当时的情形说给我听听。”
“皇兄侧头问了贤妃几句,然后贤妃就说要来如厕找我作陪。”
沈寄明白了,肯定是皇帝看到她出去之后,靠山王妃也出去了。担心她们两个撞上干仗,所以便问了几句贤妃的身体状况。
贤妃本来就有点尿频了,又喝了水再被一问,自然就想上厕所了。
皇帝这也是想着过年,最好不要发生什么事儿吧。
当然,他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就已经是在关照自己了。之后要是真闹起来,肯定是两败俱伤,不可收拾。
小豆沙从里头出来,“娘,我好了。大姨,你也来了啊?”
沈寄道:“我们先回去了。”说着牵起小豆沙回大殿去。
芙叶道:“聊会儿嘛,我一个人无聊啊。”
“我可没这么好兴致,在这个地方跟人聊。我走了,不然回头有人又一副要气出毛病的样子来。后果你担着?”
芙叶脑袋摆得跟拨浪鼓一样,她可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看小寄这样子,皇兄是特地把她和贤妃支到这里的。要是被她搞砸了,她肯定会被怪得一头包。
进去之后,沈寄看八皇子关切的朝她们母女看来,心道小胖墩倒真是个聪明的,他想来是明白了他老子的用意。
还有小亲王也看了过来,见她们母女无恙便继续看歌舞了。
小豆沙清空了内存,坐在那儿开始斯文的吃起宫宴的热菜来。每一桌都有个热锅子直接烫菜吃,相当于一个小火锅。这个比其它的菜色受欢迎得多。
沈寄便给她烫菜,顺道照顾自己和魏楹的五脏庙。
没多久太后果然有些倦了,玉太妃要上前扶她便婉拒了。
沈寄看她有些讪讪的,想来少了太后的关照,最近日子不是很好过。
小亲王站起来,“太后,儿臣陪您进去歇着。再叫几个小孩儿陪着说笑吧。”
八皇子站起来朝小豆沙招手,沈寄道:“去吧。”
太后对玉太妃不虞,小亲王也有些被连坐了。不过他终究是过继出去了,太后也不好当众扫他的面子。
于是无可无不可的被他扶着,“你小子还当自己是小孩儿呢?”
“儿臣还没成亲呢,还可以当几个月的小孩儿。再说了,在太后跟前,儿臣就是头发、胡子都白了,那也是您的孩儿啊。”
太后勾勾嘴角,心头倒是把玉太妃和小亲王分开了。毕竟这两母子从来都不是一样的做派。
冷落玉太妃无妨,冷落醇亲王涉及到的就多了。
等到太后带着一众小孩儿们退席,魏楹问沈寄,“方才怎么了?”
沈寄言简意赅的说了。
魏楹朝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真要闹起来他也不怕,大不了彻底撕破脸。
至于说魏府武力值不如靠山王府,却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他其实也很想闹起来出口恶气。
就是靠山王妃装晕倒,太医也被买通,徐方还在现场呢。能容得她胡说八道?
这件事谁都知道是靠山王府先下手,而且下的还是毒手。
如果还要咄咄逼人,旁人就算不敢明着站出来帮腔,却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不管来文的还是来武的,魏家都可以奉陪。只是今后难得安宁而已。
皇帝还是不想事情被闹大吧。不过时机抓得那么好,人选也挑得适当,也算是知人善任了。
这件差事也只有芙叶郡主和贤妃这个正怀着龙嗣的宠妃,才能无知无觉中就办好了。
贤妃如今正如日中天,靠山王妃会对她顾忌三分,不然不够分量。
而这位贤妃娘娘一心拿小寄当未来亲家母,只要皇帝的态度不发生改变,她肯定是站魏家这边的。
至于芙叶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个用人法,尤其这两人都还是没什么知觉的就把事情办了,船过水无痕,魏楹都有些叹服了。
可以说小包子、小馒头被截杀的事,魏楹和沈寄都是保持了极大的克制。
皇帝一早有了对靠山王的方针,不做逼他反的事,静待其人寿终正寝、后继无人,让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人死灯灭。
于沈寄而言,皇帝这些年对她是真的很好。所以魏楹有了对付靠山王的后续手段,她此时也就咬牙忍了;
于魏楹而言,私人感情上他和皇帝是相看两相厌的。
但从君臣的立场来说,当今的皇帝还是一个大有为的君主。这些年在龙椅上的作为对百姓还是大为有利的。和他清平政治的理想是十分合拍。
所以,他愿意在不违逆皇帝意愿的前提下,来寻求报复的法子。
但如果今天靠山王妃还要咄咄相逼,他们是真不能忍了。
之前林子钦把魏楹的话带回给太子,太子开始有些失望,后来倒也想明白了。
不过他不信魏楹肯就此收手。毕竟是靠山王差点杀了他两个儿子啊。
这件事搁别的大臣身上,此时大概就只能委屈求全。但魏先生可不然。
有些事,父皇和他都心知肚明。魏府的武力值其实不低的。
当年魏先生为了保护师母,可是真的砸了大笔的银子在这个上头。这些年也不曾懈怠。
不然,靠山王叔公准备那么周全的截杀,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当年的温泉庄子,可是京郊唯一没有被乱军攻破的庄园。虽然说其中还有半山寺武僧的功劳,但主力可都是魏家的。
除了魏府的常备武力,还有魏先生那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一呼百应的叔父。
听说他家的书肆里不乏隐姓埋名的杀手之王、金盆洗手的绿林好汉,甚至还有洗心革面的江洋大盗……那人数还真的不少呢。
在京城里火拼的话,靠山王府能动用的也只有府兵。两家说不得斗个旗鼓相当。
就算是动用军中的力量,魏先生还有被称为军中双壁的魏权和阿隆可以如臂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