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赶巧遇上这出的。
只是, 看到沈寄坐在屋檐下满脸痛楚, 眼里还包着泪, 他心头怪不是个滋味的。
这个丫头不是那么厉害,连他的命根子都敢踹的么。
一下子成了个弱女子, 他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他心头一直都记着沈寄踢了他之后,脸上那耀眼的笑容。
今天的事,归根结底都是那个魏楹官儿太小了。
不然自报家门后也打不起来。
在这京城,五品可真是连芝麻官都算不上。
魏家的人都上了伤药后,林子钦的随从去帮忙雇车,然后把人全送回了魏宅。
他本人当然没有再跟过去。
只是本来要送人的好东西给沈寄了,他也不好再空手登门。
拐了个弯就回去了。
沈寄一行人狼狈的回去,那盒药膏都给了阿玲。
庄太医说擦了这个,开始会留下点浅色的疤痕,但是随着日子长了会全消的。
还说这个药膏不但难求,而且必须是在受伤后一定时间内涂上才有效。
他们能路遇林世子实在是福大命大。
不然,脸上必定留下这么一道疤。
至于沈寄手肘膝盖伤了,最好最近都少动弹,不沾水便没有大碍。
那些小厮除了管孟需要卧床静养,也都是外敷内用歇一阵子就好。
庄太医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但是沈寄知道,那都是因为有林子钦陪同前来。
不然,即便是岚王妃交代过让他给自己治宫寒,他也不敢轻易就冒着得罪长公主府世子的危险相帮。
说起来,她这次真是欠了林子钦好大的一个人情。
她们回来的时候,魏柏和欧阳策闻讯赶来。
知道沈寄只是受了点小伤才放下心来。
欧阳策懊悔没有跟着去。
魏楹让他护送沈寄回京城,也就是托付他保护妻子的安危。
但是到了京城,他忙于温书备考。
而且沈寄每次进进出出身边都有那么多人,他自然也没有再跟出去。
却没想到她们一群人被人当街打成这样回来。
沈寄摆摆手,“欧阳先生无须自责。我知道你武功很好,只是这次不只是武力值不如人。对方是长公主府的世子,身边带了好多侍卫,我们实在是惹不起。”
魏柏皱着眉头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纵马。把人的轿子逼得闪躲不及,轿里的人扑跌出来。还用鞭子抽女子的脸。真真是欺人太甚!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么?”
欧阳策想了一下,“长公主府的世子,我们在酒楼也听说过。他前年还纵马踩死了人,可是最后还不是用一个奴仆顶罪不了了之。”
“这次他休想不了了之。这次是大嫂命大,只是小伤。如果大嫂重伤,或者说没有遇上那位见义勇为的林世子如何是好?欧阳兄,到时候你我二人要如何向大哥交代?”
沈寄警觉的道:“六弟,你要做什么?你不要乱来啊。”
“大嫂,小弟会以今科考生的名义去敲登闻鼓。状告长公主府世子仗势欺人。既是替你出这口恶气,也省得更多的人被他欺压。”
沈寄急了,“不能去!”
她也气不过!
这么大的亏,她当‘鱼丸妹’的时候都没有吃过。
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又能怎么样?
之前让众小厮去帮忙,那是不能眼看着管孟被人活生生的打死。
但是要告长公主府的世子,那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魏柏怎么这么天真啊?
“听说大嫂也是博览群书,难道就没有听说过‘强项令’?”
沈寄苦着脸点头,“我知道。”
她小时候就看过连环画的。
强项令董宣,不畏权势处置了光武帝长姐湖阳公主家仆,那人仗恃在洛阳大街上杀人。
此举为世人所称颂,都写进《后汉书》去了,美名千古流传。
可是,那只是公主府的家仆,就闹了那么大。
还要靠舆论压力才能杀了他。
现在这位可是公主的儿子,皇帝的亲外甥啊。
还有太后,听说太后也很喜欢这个外孙的。
皇帝是明君,但皇帝同时也疼外甥,他还是个孝子。
她又没有死,对方也不会真的受到什么重责。
拼着闹这一场,是得不偿失啊!
首先就是魏柏自己的功名毁了,接着魏楹也会被连累,然后是整个魏氏全族。
她都不敢去想象后果。
如果今天她死了,魏楹肯定也是要闹的。
但他首先会跟魏氏脱离关系,然后千方百计置对方于死地。
或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有能力弄死对方的时候再下手。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冲动的。
“来人——”沈寄扬声喊道。
外头小厮应道:“奶奶有什么吩咐?”
“把六爷请回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放他出房间。把洪总管给我叫来!”
沈寄转头欧阳策说:“欧阳先生,烦你把六弟看住了。”
欧阳策也没有想到魏柏会读书把人都读迂了,忙应道:“夫人放心!”
“开解开解他!”沈寄头痛不已。
“欧阳一定尽力。”
洪总管很快就来了,沈寄把魏柏要去敲登闻鼓的事情说了,。
后说自己已经把人软禁起来了,让他密切留意。
千万不能让魏柏找到任何的机会逃出去。
如果有魏家的人来造访,就把事情对对方合盘托出,让人进府来一起劝。
洪总管听了大惊失色,忙忙的应下,“奶奶放心,老奴一定不会给六爷任何机会。”
沈寄想着就头疼,怎么会搞成这样?
这个老六平日看着也不是这么书呆子的啊。
难道他想扳倒长公主的儿子,也上一回史书千古留名?
可是,如果当时不是湖阳公主的家仆而是她的儿子,董宣真的敢一刀砍了么?
她觉得未必。
就算董宣真的这么有胆色,豁出去了。
那湖阳公主能答应,光武帝能答应?
她还以为照管魏柏很简单呢,就是负责下后勤就行了。
哪晓得这小子这么难搞。
这样的性子,以后入了官场,动不动就想着文死谏,要做名臣那还得了?
魏楹给他收拾烂摊子都收拾不过来。
“拿纸笔来。”
顾妈妈道:“奶奶,您的手肘伤了,不好动笔的。”
这个六爷,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奶奶都这样了,还得为他操心。
“我说,凝碧写。我得把事原原本本的都告诉四叔、四婶。”
纸笔拿来,沈寄口述,凝碧执笔。
很快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就写完了。
“再写一封,给爷捎去。等下一并拿出去寄发。”
等到写完这两封信,沈寄觉得有点口渴。
顾妈妈端了一盅水过来喂她。
“我也不是就不能动了。”
“既然可以让旁人代劳,那就不要动手。”
沈寄靠躺回去,现在可以把魏柏给关着。
可万一他这回考上了要去殿试,当着皇帝的面告御状,那可不是玩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