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楹点头应好,但大多时候是把沈寄的声音当催眠曲用的。
听她念书,他总是很快就入睡。
到最后,沈寄都无语了。
“最后的日子看的东西其实是个心理安慰,好好的发挥出库存就够了。这是你说的啊!寒窗苦读十多年,又到处游学,我也算得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对我有信心一点。”
“那还让我念?”
“看你太着急了,找点事给你做。我真心想配合的,可是你一念我就想瞌睡,这个没办法。”
德婶也留在魏府帮忙照看着。
那个小摊子客人流失了一大半,全靠胡四娘子的小菜撑着,收支基本平衡。
德婶见他们两个日渐亲密,看在眼底喜在心里。
这两个孩子也真是不容易啊。
而且难得魏大人和魏夫人竟放任他们至此。
听了她的话,沈寄笑道:“得等到魏大哥殿试之后才能看得出他们真正的态度。之所以放任,也许是一种补偿。”
虽然那两位老人家对她的印象不错,但要说他们就此接受她做堂堂魏氏的嫡长孙媳是不可能的。
魏楹这次能活着出来,魏家出了大力气,这就是要他回去的意思了。
所以,就是这府上二老认同了她也不够,族中还有那么多人呢。
魏楹又不能不认祖归宗。
他们能给她的最好的位置也还是妾吧。
不过,她说过的话不会更改的。
至于这段日子,就配合他们好好的让魏楹康复、备考吧。
德婶想不过,就偷偷在魏楹面前嘀咕了几句。
后者笑道:“谢谢德婶,这件事我心头有数。既然我说了要娶小寄,那么前边多少人拦着都是一样的。这件事不用她操心,都交给我就是了。”
“你也别怪我老太婆多嘴,实在是寄姐太不容易了。你被抓进大牢的这些日子……”
德婶正准备继续巴拉巴拉,就听到沈寄叫她。
于是长话短说:“魏少爷你是有担当的男人,说过的话一定要算数。”
过来一会儿,沈寄进来,小声说:“我没想过利用德婶来问你。我要是想问,会自己问你的。”
“我知道。不过她担心你,我就得让她安心。不过,你为什么心头有想法,不来和我说?”
魏楹盯着沈寄,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他身上大部分的伤口都愈合了。
所以这两天躺得难受,浑身发痒。
“难道你还在打着等我殿试过后就功成身退的打算?那块玉佩你就只是暂时帮我收着?”
“你说,是不是?”魏楹逼问道。
“没有的事,我不问是因为我相信你嘛。”
魏楹道:“我不信你。”
沈寄坐到床边,嘟囔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信?要我发誓?你要是真不信,凭我说破大天去你也是不信的。”
魏楹看着她,普通女人最注重的那些东西,沈寄并不太在意。
譬如说现在,她成天在他屋里进进出出的,按说除了他,她也不能嫁给别人去了。
叔父、婶娘不出声是因为他们重视的只是自己。
而德婶出声是因为这么长久处下来,她是把沈寄把自家晚辈看待了。
可是,沈寄自己是不把这个事放心上的。
甚至她之前事急从权叫了叔父,她也不会太当回事。
能束缚女子的那些教条,她基本都能不当一回事。
虽然她表面上守礼,可是骨子里却是飞扬跳脱的。
说不准等自己好齐全了,殿试也过了,只候着授官了,就找不见她人了。
如今,她户籍可也从魏家迁出去了,手里又有银子。
他得问问,她冲州过府那些文书是不是也办齐全了。
“要我信你不难。殿试过后,我们就成亲。扶我出去走走,躺得浑身难受。”
“还是找个家丁吧。万一你站不住,我也扶不住你啊。”
“好吧,不过你别走开了。”
“得,你一贯都是大爷来的。”沈寄心道,你说成亲就成亲啊?
你当这是我们那里啊,两小年轻偷了户口簿花九块钱去民政局把证扯了,家长再反对也没办法了。
这里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这些那就叫无媒苟合,不被承认的。
而且你还要认祖归宗,那就还得你家的那些长辈同意,至少得你祖父点头才成。
这些常识,我一个外来户都知道,别说你土生土长的不明白。
他对德婶说什么来着,这些他都会摆平,让她不用操心,等着当新娘就是。
可是,她虚岁才十四。
她这么早嫁人做什么?身体都还没有发育完全呢。
第42章
家丁被叫来扶着魏楹练习走路。
沈寄在旁边看着, 笑颜如花,眉眼弯弯。
之前每天担心的要死,现在人回来了, 虽然受了很重的伤, 但终归比他们预计的要好。
不用流放,还可以重新再考。这就已经很好了!
到第十二天的时候, 魏楹已经好多了。他说他要去菜市口看杀人。
沈寄小声嘟囔, “有什么好看的。果然是鲁迅说的, 国人的劣根性么?”
魏楹凑近问, “你说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嘛?安安心心在家休养, 多看点书不好么?”
魏楹道:“得让王灏走得安心。”
这句话让沈寄停止了絮叨, 不情愿的道:“那好吧。”
德婶在旁边听了,很是不赞成。
不过也知道自己的意见不重要,也就没费事多嘴。
倒是两人的对话模式不知道寄姐有没有发现,已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凡事都是魏少爷做主, 他说了就算。
如今要出去, 还得先说服寄姐同意。这就开始管上了啊,哈哈!
到了第十五天,德叔陪着魏楹坐车去的菜市口。
这儿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挤满了看热闹。
一开始自然是家属送行的时间。
魏楹走到王灏面前, 蹲下身道:“安心去吧!我会守诺对你父母妻小加以照拂。你的孩子长大, 我也会尽力让他们能抬头挺胸的活着。”
这个人, 害了他两次。
第一次, 是煽动学宫的人一起上书马知县革掉他的功名;第二次是受不了酷刑在别人示意下攀扯他, 让他进大理寺受了二十天的罪。
但是最后, 也是这个人答应改口, 让他能够活下来,不用今天一起上路。
“拿你最在意的人发个毒誓。”王灏已经面目全非, 满脸浮肿,紧盯着魏楹要他发毒誓。
“我可以拿自己发誓。若有违承诺,叫我仕途断绝,就死在你今天这块地头。”
于他而言,这些事都是费些钱财就能办到的。
而且,这个誓言也不可谓不毒了。
王灏点点头,“好,作数!没给我整点吃的?”
魏楹笑了笑,招手示意德叔过来,后者便拎着食篮过来了。
德叔喂王灏喝了半壶好酒,吃了几样珍馐。
待得午时三刻一过,这十四名重犯次第被斩首,人群便散去了。
德叔早叫了棺材铺的人来,就将王灏的尸首收敛了,装车送回老家去。
魏楹抬头看天。
他和王灏也算是渊源颇深,如今这样的收场他未尝不是万千感慨。
这官场太过险恶,一步错了就无法挽回。
再回到魏府,就只剩五天了。
临阵磨枪不快一光,就算是安安身旁人的心吧。
魏楹拿起书来看。
他精力其实还是有些不济。
虽然托了关系,但皮肉伤也是受了不少,好得比较慢。不过为今之计,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魏夫人有些担心,私下里问魏晖,“你说楹儿这次能考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