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仗势强插一杠子也落不得好。
末了还说请他留下安王一条性命,莫要兄弟相残。
皇帝对这个世人不知的亲叔叔其实挺敬重的。
尤其最后还是他替自己说了话,储位才尘埃落定。
说起来当年太皇太后当年偷偷送小儿子去庙里本是权宜之计。
没想到他到庙里住了一段时日,就闹着非要出家赎罪不可。
不答应就以死相逼。
想来还是那时太年幼,承受不了毒杀亲兄的心理压力。
像他和安王争了这么多年,哪里还会顾忌手足之情?
也罢,他就听叔叔的。
到时候将安王剥夺王爵、贬为庶人,一家子圈禁一辈子。
也省得落个杀兄的名声。
至于叔叔说的另一件事,让他放了沈寄,这个……
按说,魏持己在自己继位的当口是立了功的。
而这一次他说出的事,也让自己费心没有查全的、安王的布局浮出水面一部分。
正在犹豫不决之间,皇后身边的人送来清凉解暑的饮品。
他前段时日中暑时,皇后和沈寄截然不同的表现又浮上心头。
皇帝叫来小多子,“把人给朕带来。”
“是。”
沈寄正在午睡,就睡在廊下的凉椅上。
睡得正迷糊被莫语叫醒,老大不乐意。听说还要她去西苑,就更不情愿了。
“夫人,皇上发了话要你去,奴婢等也只有得罪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奴婢。”
莫语说完就叫了几个健壮的仆妇进来。
沈寄眼见打不过,只得忍了气道:“好了,你叫她们出去。”
不用动手最好,莫语赶紧躬身道:“是。”
一边快手快脚的在两个小丫头的协助下给沈寄梳妆打扮。
换了一身天水碧的衣裙,看着就很是清凉。
末了莫语收拾出包裹,陪沈寄坐马车过去。
当然不是直接去的西苑,那样也太惹眼了。
马车停下,沈寄带了纱帽,由莫语扶着进了挨着西苑的一处低调的宅子。
同时,魏楹那边也得了信儿。
沈寄原先住的地方,本来就是他的重点怀疑对象之一。
只是因为之前她一直困在里头,不得动弹,所以无法确定。
如今得知有一辆马车从里头的侧门出来,往西苑的方向而去。
前后随行的还有二十多名高手。
他心头便有几分笃定了。
十五叔道:“大侄子,是不是今晚上……”
魏楹点头,“是,我不能再等了。”
不管迦叶大师那里如何,既然知道了媳妇儿在哪里,今晚他非得把人弄回来不可。
自家的人手,加上林家的人手。
原来借人不过是为了踩点,如今确定了便可以再多借一些。
下午的时候,林子钦亲自来了,还另带了几十个人。
“好在不是去西苑救人,是在外头。”
他老子本来只打算借些不暴露身份的人就好。
可是搁不住他一直劝说。
主要还是安王那里也有动手的打算,不然还真是说不动老爷子掏这么多家底出来。
本来在林侯爷看来,这就是皇帝养个外室。
自家闺女是皇后,外孙是皇长子,碍不到他们什么。
可安王也知道了这事,这就关乎到林家的根本了。
就是到时候皇帝怪罪,也还有这一说。
只是此事过后,还得趁机使把劲儿,把外孙的名分定下来。
皇帝和安王闹到如今这不死不休的份上,不都是因为没有早早立储的缘故么。
皇长子来正宫嫡出,本身也很勤学上进,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理由。
而且也已经十七岁了。
安王这边也得了消息,不由得笑了几声,“居然去西苑都惦记着要带上啊。孤都快不认得这个老七了。那个女人,记得当年在皇祖母宫中见到过。也不过尔尔嘛,居然把他迷成这样。”
手下的谋士有人不放心,“王爷,这会不会是皇上的障眼法?故意做出痴迷那个女人的样子来,目的就是麻痹王爷。”
安王笑道:“多虑了,他如果要沉迷女色麻痹于孤,大可宠爱新选进宫的小妃子就好。还可以和皇后与林家不大不小的闹点隔阂。犯得着搭上自己的清誉、私德,君夺臣妻?如果他已经做到父皇晚年那样一言九鼎,四海归心。那这不过是小节。可如今他才登位一年的功夫,闹了出来可就不是小事儿了。更何况他虽然这件事上有些昏头,但其他的事情可不含糊。一切依计划行事!”
到西苑避暑也不忘带上那女人,倒真是看重啊。
之前不愿意挪窝,不会就是因为要带那女人多有不便吧。
只可惜他还没有完全昏头。
要不然把人直接弄到西苑,再揭发出来,那可就好看了。
且再等等!
第408章
沈寄是晚饭前见到皇帝的。
被莫语胁迫到此, 她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人看。
加上夏天本来就有些食欲不振,因此饭都没扒拉几口就放下了。
看都不看皇帝一眼。
想着亲叔叔在信中苦口婆心的劝说,皇帝心头堵得慌, “你就这么厌憎朕?”
“你放我回家, 我就不厌憎你了。”
“你回去以后,魏持己也不一定还能好好的待你了。”
沈寄冷笑一声, “这都是托皇上的福。我好好的日子要变成七零八落的。你知不知道, 我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我一开始只是一个二两银子卖身的丫头。后来自己赎身了, 嫁给魏楹堂堂正正的做夫妻, 膝下儿女双全。我还有自己名下的产业。对, 我还帮助了不少的人, 这个先皇也曾经下旨褒奖过我的。可是我做了好事为什么没有好报啊?”
皇帝看着沈寄,那天她质问自己能给她什么?能给她什么她现在没有的?
好像没有。
现在又怪责他毁了她的生活。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佛家说人生有八苦,求不得就是其中一苦。
还有五阴炽盛自己也占到了。
那么于她呢,就是爱别离、怨憎会了吧。
倒没想到他们两人竟把八苦里除了生老病死以外的四苦都占全了。
沈寄觉得他的眼神与往常有异。
斟酌了一下道:“皇上, 此生你遇上我的时候, 我已经是魏楹的妻子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晚了一步便是晚了一生。烈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 这不是你们常讲的道理么。再说魏楹又没有丝毫对不住我的地方, 我不可能背弃他的。你若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我此生感激不尽。”
“你就不担心日后?”
沈寄一听这话, 略楞了一愣。
这口气松动了啊, 这是怎么就想通了啊?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事的时候。
“我回去以后, 如果他真的介意, 那大家好聚好散。我可以一个人好好过的。不管他是把我丢在后宅不管不问,还是要跟我和离, 我都能活出来。”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晚了一步便是晚了一生。”
说完摇摇头,背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荷花池。
“你收拾一下,朕派人送你去芙叶的别苑。不过,为防安王半道动手掳人,最好是乔装改扮一番。”
沈寄喜出望外,“真的?”
“赶紧走,别让朕反悔!”
沈寄反应过来,道了声‘多谢皇上!’便往外走。
莫语奉命为她梳妆改扮,然后混进了太皇太后着人给芙叶公主送赏赐的太监队伍里。
听得她声音里说不出的喜意,还有毫不留恋离去的步伐,皇帝心头叹了口气。
终究是求不得。
不过今后也就只是求不得了。
不会再有五阴炽盛,纵情任性之苦了。
沈寄骑在马上,心头说不出的快活,终于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