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两人也都是有家有口的人。
至于胡管事等人,已经投军去了。
“拉钩钩!”小亲王伸出小手指。
他平素不是这么黏人的性子。
沈寄伸出小手指和他拉了,“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旁边皇长孙乐呵呵的重复, “不许变、不许变,小叔公不许变!”
沈寄由女官送出。
到了东宫门口,看到魏楹负手在等她, 便笑着走了过去, 一起往宫门走去。
“这身衣服好生累赘。”
魏楹小声道:“过些日子给你换一身。”
三品诰命到二品诰命, 礼服自然是要换的。
当然, 那得他们两人都有命活着。
她可不想魏楹被追封为吏部尚书, 然后礼部给她送礼服来。
走到半路, 遇上了圣驾。
两人本是随宫人一起避让到路旁, 却被叫了过去。
皇帝道:“到时候有一些重臣和勋贵的家眷也会随同转移,魏夫人也一道吧。”
这其中, 其实有一些人是去做人质的,譬如说林子钦的妻儿。
不过皇帝这么跟沈寄说,是好意。
沈寄道:“臣妇将儿女送走,就是为了留在京城陪伴夫君。生也相随,死也相随!还请皇上成全!”
她要是想走早就走了,此时怎么可能跟着皇家人走?
皇帝看一眼魏楹,笑笑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开。
走了两步又顿住,转身问道:“那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是你说的吧?”
魏楹当时奏陈的时候,语气中透露了些微的不甘。
其实这一年他也很想再见见沈寄的。
尤其是听小亲王比手画脚的说了她在流民作乱时的表现后。
只是,托人带话,沈寄却不肯去小院见他了。
“臣妇也是听人说的。”
“你什么都是听人说的。”皇帝留下这么一句话终于走了。
沈寄心道,我是听人说的啊!不管是十二金钗曲还是这句霸气侧漏的话。
皇帝不会一直是认为她不愿意出风头,所以假托是听说吧?
她没有这么厉害好不好。
再看看魏楹,他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二十三年,沈寄自觉没有人给她开过金手指,一步一步是自己走出来的。
现在看来,数千年文明积淀她还是有所借鉴的。
走出了宫门,老赵头驾着马车过来。
沈寄问道:“赵叔,你的嫂子还有侄儿安顿好了么?”
当初老赵头跟着魏楹就是因为魏楹救了他的侄儿。
“已经送走了,奶奶放心吧。”
老赵头耳背,说话必须当着他的面,方便他读唇语。
所以进了马车厢,其实就无碍了。
“魏大哥,我记得你从前怀疑过我的来历?”
“有么?”
“当然有,你和婆婆商量我赎身的事的时候,我偷听到的。后来我被人错认成芙叶,你还一副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样子。”
“时间太久远了,我都忘了。”
魏楹伸手搂过沈寄,“反正我只要知道你是我媳妇儿就够了。”
“你不觉得我要求你不纳妾、不准要通房,更不准留宿青楼,还有很多很多的想法都有些古怪么?”
“不准有别人,这个想法其实不古怪啊。是个女人其实内心深处都是这样想的,你从小又没有岳母给你灌输那些三从四德的东西。”
沈寄趴到魏楹腿上,“你没觉得我比别的女人聪明能干啊?”
“我就比别的男人聪明能干啊。你要不是这样,怎么配得上我?”魏楹很臭屁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魏楹认真的想了想,“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喜欢上了。然后我也没抗拒,任由这颗种子生根发芽。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就习惯你了。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小寄,我其实很高兴你能留下来陪着我。”
尤其方才跟皇帝说那些话。
看来魏楹不是没有怀疑过,而是他觉得那些已经无关紧要。
于是找了合理的理由解释了。
方才皇帝的口气让沈寄一下子想到,皇帝与她接触其实不多。
他是不是一直把她误会成他想象中完美的女子了?
那魏楹呢,魏楹不会也是因为误会才这么爱重她吧。
可是说了这几句,沈寄又想了想,她和魏楹是朝夕相处二十多年的。
绝对不可能因为误会而喜欢,并且还一喜欢就喜欢了这么多年。
她安心了!
至于别的,他觉得无关紧要,她也这么觉得。
她其实真没开什么金手指的。
从二两银子卖身葬父到今日,是她努力的结果。
所以,过往那些事也不用特地提起。
半个月后,逆王军队靠近京城,就差一步就要兵临城下了。
太子、皇后、太后、小亲王等一众人等已经撤往了安全的皇家别院。
至于具体是哪处,外人不得而知。
魏楹和沈寄将裴先生裴师母接到住处,赶巧那日在裴家碰上了德叔、德婶便把他们也接了过去。
阿彪哥从军去了,媳妇儿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至少,魏家现在还是有吃有喝的。大家也可以做个伴。
这一日,魏楹进宫去了。
裴先生拿了一卷书晒着冬日暖阳看着。
沈寄和裴师母做针线活儿,德叔、德婶还有老赵头在院子里聊天。
苜蓿在旁边给他们冲茶听他们讲古,院子里静谧而热闹。
外头街上已经没人了,能跑的人都跑了。
拱卫京师的兵马都已经各就各位,京城保卫战即将打响。
苜蓿和沈寄做好了饭菜,请几位老人家吃。
裴先生、裴师母、德叔、德婶还有老赵头,这些都是大了沈寄一大截子年岁的长者。
此时大家在一处,她都当自家长辈敬着。
裴先生欣赏的看了沈寄一眼。
他从前一直觉得沈寄配不上魏楹。出身太低了!
可发生了大乱期间她救下数百条人命的事,再想想慈心会十数年如一日的作为,又有如今的生死相随。
此时大难即将临头,却还淡定自若给他们准备饭食。
他终于认为沈寄能配得上魏楹了。
沈寄这一顿做得可丰盛了,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
可惜魏楹没口福,还在宫里回不来。
德婶笑盈盈的,“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吃到魏夫人做的饭菜。”
沈寄笑着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德婶你还是叫我寄姐吧,什么夫人不夫人的。”
德婶已然老眼昏花,不然方才一定会去厨房打下手。
都这会儿了,裴先生自然不会再教训她什么礼仪规矩。
说不定,这就是他们最后一餐了。
之前听说叛军距离京城不到百里了。
德婶应了一声,低头吃着醇厚的、肥而不腻的红烧肉。
沈寄教过她的手艺,她教给儿媳了。
这些年靠着那个小饭馆,他们一家过得着实不错。
只可惜一场大乱,小饭馆也就此关门。
他们的年岁要回乡,搞不好就是死在半路。
那日去见旧主,没想到遇上魏楹和沈寄。
把他们老两口也一道接了过来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