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兰漪眼中的笑意更深。
她不胜酒力,浅酌两盏就会浑浑噩噩。
她没有办法用假意骗过魏璋的眼,所以她刚刚有刻意让自己喝醉。
醉了,那些不可抑制的恨意就会淡去。
不那么恨,也许就可以给他一场他满意的爱欲。
可是,不知是因为他与阿宣长得太像,还是因为她太想阿宣了。
迷雾中,眼前人渐渐变成了她心上人的模样。
她看到了少年星辰大海般的眼对着她笑,她的眉眼也弯成了月亮。
她伸手去够那悬浮在半空中,忽近忽远的笑脸。
这一次,她抓住了。
她真真切切抓住了他的衣襟。
她感受到了他的体温,迫切地想要靠近他。
然面前的人很冷硬,很防备地挺直着脊背。
她不开心,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环着他的腰,红彤彤的脸隔衣在他胸口蹭了蹭。
“我头晕,抱抱我!”腮帮微鼓,浓浓的鼻音似是孩童撒娇。
面前的人胸腔几不可见地起伏一瞬,反而绷得更紧,欲要推开她的肩膀远离。
“别离开我!”
薛兰漪将他抱得很紧,耳朵贴近他胸口,“你的心跳得好快呀,你明明很喜欢我这般待你对不对?”
如兰气息喷洒在魏璋胸口,渗进胸腔的话如斯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过往的画面在魏璋脑海缠绕,但很快他就清醒地认识到她喝醉了。
她方才与他对饮的真正用意就是用醉意掩盖真实的情绪。
她不愿与他在清醒时行房。
她甚至意图把他幻视成别的什么人,才能跟他欢好。
她好大的胆子!
巨大的暗涌在胸腔里气流盘旋,汇聚,聚集成澎湃的涡流。
一股一旦靠近,便会将人淹没,吞噬的旋涡。
他的目色越来越冷,化作冷戾的刀刺向怀里的人。
却在此时,一双绵软的唇吻住了他的眉心。
薛兰漪早就想这么做了。
她从前就有好几次,忍不住想踮起脚尖吻她的少年。
可是那时候她很爱逗他,爱看他懊恼的模样。
也许也有种心理,喜欢他追逐她的模样。
她如此笃信他不会中途离开,她以为他们的时光还很长,很多事可以慢慢来,所以从不曾给他笃定的承诺。
若然知道,他们的缘分会在某一天戛然而止,她定也会像他一样,用最热烈的爱拥抱他。
脑海里胡思乱想着,对眼前幻影的吻就越热烈。
她跨坐在他怀里,圈着他的脖颈,仰头吻他的眉眼,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
一边吻,一边含含糊糊问,“t阿宣,你喜欢我吻你吗?”
“不喜欢。”魏璋烦透了她满口的酒气。
他欲推开她。
可她抱得那样紧,好像此生此世都不会松开那么紧。
魏璋竟扯不动她。
两个人一避一追,最终双双跌倒在了床榻上。
她后背摔得很重,抱着他脖颈的手却自始至终都没放开。
即便是他冷着脸,皱着眉,此时的她也没有丝毫惧怕,满怀炙热的眸始终追逐着他。
魏璋讨厌被人这样缠着,“放开!”
“不放!”
她勾着他的脖颈,委屈巴巴地摇头。
她好不容易抓住他,怎么也不会放手了!
“我就要跟着你,跟你一辈子!”她扬声宣誓。
魏璋扯开她的手顿住。
身后,无端起了一阵的风,帐幔垂落下来。
她的誓言全被关在了四方空间中。
光线透过摇曳的帐幔照进来,半明半昧,映出新婚夜女儿家的娇嗔、羞怯,还有那隐在眼底的坚定不移。
一切仿佛回到了他们初次那个夜晚,她自身后拥住他,说:“妾心如磐石,不可转矣。”
轻柔的话音从魏璋胸口的裂缝钻出。
鸿沟越裂越大,骤然坍塌,一只强悍的兽破笼而出。
他轻易扯开了她的手,拉过头顶上。
红罗帐幔如水流动,波光荡漾,时急时徐。
不远处,一对红烛燃烧着,火光交融。
红烛泣泪,潺潺流之不尽。
“阿宣,你喜欢我吻你吗?”她又问。
“喜欢。”他道。
*
一个时辰后,云雨渐歇。
薛兰漪窝在魏璋怀里,蜷缩成一团。
情潮褪去后,她的皮肤更显白皙,身子骨也瘦,连轻软的蚕丝枕都未被压陷下去。
红肿的嘴巴依稀嘟哝着,“疼,好疼。”
方才,魏璋虽未多要,但要得深,她并未承受过那种腹底的痛,此时还战栗不已。
脑袋混混沌沌,牵过魏璋的手,“揉揉。”
她绵软的气息正喷洒在魏璋胸口,酥酥麻麻。
她有许久不曾这样与他撒娇过,魏璋一时怔然。
而后,将她调转方向,背对着他,手穿过她的腰帮她揉了揉。
可他力道大,揉一揉,她的眉眼皱得更紧。
魏璋克制了下掌力,轻轻在她腹部打圈。
她的眉眼才松解了些。
他一停,她的眉又蹙了起来。
魏璋只得忍着发酸的手,力道均一不停打圈揉抚。
习武之人的手更厚实,更温热,如果他真的愿意,揉起来就会很舒服。
薛兰漪的痛缓解了些,混混沌沌在他胸口找了个安稳的位置歇下了。
辰时过后,晨曦破晓。
窗台上两只鸟儿啄食,清风携着悠悠栀子花香迎面拂来。
碎金般的阳光照在薛兰漪脸上,照得她双颊微红,渐渐回温。
他一瞬不瞬盯着怀里的人,倒真品出一番岁月静好的滋味。
有妻以后,举案齐眉,大抵如是吗?
如果是这样可消乏解闷的羁绊,为何不要呢?
即便羁绊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又有何妨?
这个念头让魏璋的心为之一动,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本欲俯身吻她的耳侧。
薛兰漪刚有睡意,感觉到痒痒的吐息,手抵在了他脸上,“阿宣,别闹。”
阿宣从前也爱拿狗尾巴草惹她,可此时她伸出手,碰到的不是狗尾巴草,而是冷硬棱角的轮廓,而且温度越来越寒。
薛兰漪骤然睁开眼,正对上魏璋渐次冰封的眸。
一瞬间,醉意过去了大半。
她脑袋“嗡”的一声,反应过来方才醉酒时,她认错人了。
破碎混乱的记忆里,浮现出方才欢爱时,蟒袍加身的人站在她身后,明明是一副冷峻矜贵的模样,衣摆之下的力道却强悍逼人。
他要的那样狠,分明就是对她认错人的不满。
薛兰漪很怕他再生事端,让她逃脱不了,忙甩开了他放在她腹间的手,下了榻,惶恐地连鞋也没来得及穿。
“我、我……”她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脚步本能地远离床榻。
她酒醒了,温柔娇俏也荡然无存。
魏璋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坐起身来,眼底阴翳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