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不要脸的劲又回来了。
“我要罚你……”
薛兰漪咬着牙,两只手猫儿爪似地抓了抓空气,然后徐徐俯身贴近。
娇小的影子笼罩住了高大的男人。
男人闭上了眼,予取予求。
良久,想象中的疼却没有到来。
薛兰漪的唇贴在了他耳边,红唇微启,“罚你,到了西齐就娶我,然后一生一世受我欺负!哼!”
姑娘娇俏地笑出了声。
魏宣睫毛一颤,只当自己没听清,讶然睁开眼。
薛兰漪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而笃定。
她知道魏宣突然捏她的脸,转移话题,是因为西齐人可能不好对付。
他想自己承受,不让她担忧。
可是,她想和他甘苦与共。
未来不管有多难,她都要和他一起承受。
这样好的阿宣,她不舍得他的形单影只了。
这样好的阿宣,她想早些拥有。
“阿宣,我们,成亲吧。”她又郑重地说了一遍。
但见他愣愣地说不出话,她摘下脚边一朵小野菊,编成了指环的形状,置在他眼前。
“阿宣,你愿意娶我吗?”
绵柔的气息喷洒,拂过小白花,携着青草地的香拂在魏宣脸上。
他不可置信,瞳孔微缩。
从前每次都是他主动求娶她,八次了,应是很累吧。
这一次,薛兰漪想换自己主动。
她知道他不会拒绝,也知道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可心还是跳到了嗓子眼。
脑海里不自觉幻想出要是被他拒绝了,怎么办?多难堪啊?
被拒绝后,她是不是应该表现得不在乎,才不让他为难?
若表现得不在乎,会不会让人觉得她的求娶不诚心?
可若表现得太失落,会不会有绑架之嫌,让他倍感压力?
薛兰漪思绪飞速地转着,眼神也开始飘忽,长睫因为不安而颤抖不已。
原来,他登门求娶的八次,也是这般百转千回之心吗?
他会不会也要报复回来,让她尝尝肝肠寸断,求而不得之感。
薛兰漪心中纷乱。
但是,阿宣怎么会那样待她呢?
温厚的手反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接过她手中的小野菊自个儿戴在了拇指上。
武人生着厚茧的拇指上一朵小白花翘起,花瓣随风轻颤。
好看。
他忽地笑了,从腰间掏出一只白玉戒指,也置在薛兰漪眼前,郑重地望着她的眼睛:“漪漪,你可愿意嫁给我?”
他没有回答薛兰漪的问题,反是将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求娶这种事,总归该他来做的。
他的漪漪只需要昂首做骄傲的小郡主就好了。
她是他的小郡主,从前是,以后也是,不因世事而改变。
薛兰漪眸色微动,重重地点个头。
“李昭阳愿意嫁给魏宣,生生世世,长长久久。”
她扑入他怀里,拥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
她心里浪潮澎湃,甚至好想快些到西境,就可以大声地喊出来。
再不用这般偷偷摸摸了。
“等到了西齐,咱们就成亲,立刻!”
姑娘话音娇俏,颇带强势。
魏宣轻抚了抚她的背,笑意温柔,“遵郡主大人的命,不过呢,好歹给我七天时间准备。”
“你不想立刻娶我?”薛兰漪眉心一蹙。
魏宣将她抱得更紧。
怎么会呢。
做梦都想早些娶她过门。
他道:“咱们不是还要请周钰做迎宾使,陆麒做掌席,谢青云誊礼薄吗?”
“嗯?”薛兰漪讶然望他。
他当然懂她的忧虑。
她虽没说,但他知道他的漪漪最重情义,怎会不担心朋友们呢?
“对了,还要请苏茵姑娘送嫁啊,她从老宅赶到西境起码得五天……”
“阿宣!”
薛兰漪明白了,魏宣不仅救了她,一定也救了朋友们。
他的旧部遍布天下,他这样说了,就一定已经这样做好了。
“我的郎君就是天下最最最好的郎君。”薛兰漪脱口而出。
说完,两人皆红了脸。
郎君啊,只有夫妻才能这般称呼的。
薛兰漪双颊红红,埋在他肩头,不敢看他。
魏宣亦摸了摸鼻子,嘴角绷不住一抹笑,“那……那我帮漪漪把戒指带上?”
他又将那只精心雕刻的百合纹白玉戒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薛兰漪瞥了一眼,却摇了摇头。
“不要它,坏东西!”她瓮声斥道。
六年前,魏宣出征前夕,先皇曾赏赐他俩一人一块上好的玉料。
一阴一阳,互根互用,实为姻缘之意。
那时候他们斗嘴,说要各自雕刻一块,看谁更有玉匠天赋。
实则,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刻的是定情信物。
魏宣在边境雕琢了一只白玉戒指,薛兰漪也在郡主府雕刻了一只墨玉扳指。
只是,她打算托人把戒指送去边境时,遇到了点意外。
那夜,她本是去寻魏宣属下,将扳指捎去西境。
经过祁王府附近时,恰听见后巷呯呯嘭嘭,吵嚷得紧。
隐有婆子尖锐的斥骂声,“大半夜,来后厨偷吃,要不要脸的?”
一抹十分瘦弱的身影被推下台阶,连连后退,正跌在薛兰漪脚边。
紧接着,一碗汤面也被丢出来,砸在魏璋身上。
当时,见面的场景十分尴尬。
魏璋刻意拢了拢玄色披风,想要遮住衣襟上的汤汁。
不过,薛兰漪居高临下,还是看到他衣襟上挂着的一根泡软的面条。
薛兰漪恍然想起那日是魏璋的生辰,地上那碗软趴趴的面条约莫是他自己煮的长寿面。
恰好,她手里又拿着一只锦盒。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一上一下对视。
薛兰漪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惊讶,还有浅浅的一丝惊喜。
其实魏璋未过继之前,他们这些朋友每年都会给他过生日的。
只是后来,他与他们疏离了。
加之新旧两党之争正值水深火热。
他们与魏璋走得越近,祁王就会越忌讳他。
所以,渐渐就不怎么联系了。
那个生辰夜,她突然造访,他显然误会了。
薛兰漪也不可能在他惊讶的目光中直接走掉,便将锦盒里那枚自己做的墨玉扳指转送给了魏璋,谎称是送他的生辰礼物。
当下,她只想安慰安慰魏璋,让他再熬一熬,再熬过那一两个月,等他们扳倒祁王,他便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薛兰漪心里对魏璋阴差阳错代替魏宣去祁王府这件事,其实心存愧疚,总想弥补。
可这五年的磋磨,薛兰漪该还的也还了。
她与魏璋之间只有绵绵恨意,不想再与他有任何干系。
这对阴阳玉戒指,既然有一半在魏璋手里,那么另一半就不该出现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