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妩媚,酥到人的骨子里。
接着,大堂里传来杯盏砰砰坠落的声音,两人面前的长桌被拂干净了。
在屋子里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魏璋会跟另一个女子行亲密之举,会用同样深邃的眼神看她,也会哑着声在另一个女子耳边呢喃情话。
薛兰漪不敢看不敢想,疾步远离。
可大殿里旖旎的香气紧紧跟随着她。
女子柔媚且并不遮掩的声音不停地往耳朵里钻,如同蚕丝裹覆着她的心。
每一丝每一缕都硌得生疼。
她其实很明白,魏璋不可能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以他的身份,不能娶一个见不得光罪奴。
他早晚会娶妻,他的姻缘也必是他青云路上的阶梯。
薛兰漪一直不敢面对将来,只想着退而求其次,求一颗真心便好。
可是,今次眼睁睁看着他与别人欢好,她问自己可以接受吗?
往后余生,可以接受吗?
薛兰漪的呼吸越来越痛,步伐越来越急。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像无头苍蝇一样莽头乱闯。
走到一间大殿的拐角,侍女拦住了她,弯腰比了个请的姿势,“姑娘,去换件衣服吧。”
薛兰漪的衣裙湿透了,春日尚且寒凉,是透进骨头缝里的刮骨凉意。
元懿为何会好心给她衣服换?
薛兰漪不明白,可她颓丧地想:她在这庄子里,如同俎上鱼肉。
元懿若想对她做什么,不是她不去换衣服就能躲得过的。
罢了。
如果不去,反倒会落下一个忤逆公主的口实。
薛兰漪没有心情反抗,跟着丫鬟进了偏房。
房间里并没有薛兰漪想象的波云诡谲。
阁中烘了银碳,妆台上叠放着几套襦裙,是薛兰漪喜欢的鹅黄色。
其中一件还缝了兔毛领,白茫茫,毛茸茸的。
她伸手去抚,指尖陷入绵软的绒毛中,好似被轻拥着一般暖和。
在这陌生的庄子里,孤身一人,唯有一簇兔毛聊以慰藉。
心里平静了些许,微闭上眼,将泪咽了回去。
在教坊司时,她就知道那些所谓的主子恩客最喜欢看她们哭。
姑娘们哭得越伤心,他们就越兴奋。
所以,薛兰漪才不会为那些欺负她的人哭。
那些人不会心软,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欺凌和嘲笑她。
薛兰漪坐在铜镜前,从荷包里取出蜜橘,对着镜子一颗颗往嘴里塞,塞得嘴巴鼓囊囊的。
今日的蜜橘有些苦,她吃了好些颗,才勉强压下心头酸涩,换上了兔毛襦裙。
一刻钟后,她挑帘至内室走出。
外间,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似乎等了她许久。
薛兰漪眸色一亮,张了张嘴。
来人转过头,薛兰漪却愣住了。
眼中失落一闪而过,紧接着一片讶然,“大、大公子?你怎会在此?”
魏宣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透过窗户缝往探查一番。
元懿公主为外邦贵客,魏璋的护卫和锦衣卫都不能进庄园。
京城中,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能掩人耳目。
“漪漪,我是来……”魏宣回过头来,一眼看到了姑娘嘴角残留的糖霜。
她不是嗜甜之人,除非受了委屈才会想起吃糖果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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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虽坏但洁。
而且处理手段奇快哈,不写女配纠葛。
第20章
魏宣心里明白她的委屈约莫是因为魏璋要娶元懿。
其实这件事昨日已在盛京传开。
圣上有意让魏璋和元懿结成秦晋之好,魏璋已默认了这桩婚事。
魏璋从未把眼前的姑娘当过共度余生之人,他只把她当作附属品之一。
愤怒、心疼、怜惜,诸般情绪交织在魏宣心头,他又生生忍了回去。
没必要在她伤心的时候火上浇油。
他取了一方绢帕想帮她擦拭嘴角。
手伸出去的瞬间又改变了主意,只将帕子折好递给她:“擦擦嘴。”
薛兰漪迟迟未动,防备地紧盯着他。
魏宣贸然出现在此地,又对她表现得很亲昵,薛兰漪不得不生疑。
魏宣望着那双陌生的眼神,端着帕子的指尖微蜷,“漪漪,你真的不记得……”
不记得他了吗?
不记得他们那些美好的过往了吗?
魏宣很想知道她脑海里还有没有一丝他的影子。
可是,他们已经交流数次,她的疏离已经说明了一切。
既然魏璋有意篡改她的记忆,自然会想办法淡化魏宣的存在。
更何况物是人非,魏宣如今的形貌看着已过三旬。
她不识得,情理之中。
魏宣此来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也不想勉强她,便把帕子收回,话锋一转:“你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弟弟吗?”
“弟弟?”薛兰漪心头凛然。
有吧。
混沌的记忆里,有个粉雕玉琢爱戴金项圈的小公子总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地叫。
他们姐弟关系应是很好的。
可再往深处想,却是一片空白。
魏宣道:“你弟弟还活着,要去见见他吗?”
薛兰漪的脑袋里更混乱。
她托魏璋查过,她家因为贪污军饷,男丁全部被斩首,女眷全部没入妓籍。
怎么会还有人活着?
不可能的。
薛兰漪连连摇头,越想头越疼。
纷乱的思绪快要把她淹没,她下意识去寻魏璋的方向。
这些年,她已习惯所有的信息全来自魏璋。
她的倚仗,她的安全感都是魏璋给的。
有人试图打破这层屏障,她心里焦灼又害怕,转身往门外冲,“我没家人了,你别骗我!”
“漪漪,不想看看真相吗?”
魏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薛兰漪扶住门闩的指一僵。
“真相会告诉你魏璋是个怎样的人。”魏宣徐徐上前,话音温柔循循善诱,“你别害怕,我会陪你。”
魏宣的意思是,魏璋在骗她。
怎么会呢,她有什么值得魏璋挖空心思骗了三年的?
薛兰漪扣着门闩,讷讷摇头,不停摇头。
魏宣能理解一件笃信了三年的事骤然崩盘,她会没有安全感。
可这安全感本就是束缚她的牢笼,他不能不帮她打破。
“把耳环借给我,我给你看个东西。”魏宣的声音极轻,怕吓着她。
薛兰漪赶紧双手护着自己的耳朵,目光低垂,虚晃不定。
小小的身躯蜷缩着,肩膀紧贴隔扇门,才能找到些许踏实。
她的神经过于紧绷,魏宣不敢逼迫太狠,不远不近站在她身侧,替她挡住窗户缝灌进的萧瑟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