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宣眉心一蹙,调转缰绳弃了盘山官道,直接往陡峭的山坡上冲。
青阳遥遥望着,被大公子的马术给惊到了。
这藤蔓纵横的山林哪里是跑马的地方?
但寻常人不能,魏宣却可。
他是大庸马术第一人,山峦险滩,戈壁悬崖没有他的马过不了的地方。
“这,我等恐追不上啊。”青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汜水关守备是大公子原来的先锋,一旦进了汜水关地界儿人就难追了。”
魏璋高踞马上,仰头眺望隐入密林中魏宣。
至少三年,没见识过他的马术了。
如今他劲装轻骑,策马如风,倒真有几分当年单枪匹马闯匈奴营地,将单于挑于马下的英姿。
“兄长有兴致,自是要陪的。”魏璋亦勒紧缰绳冲进陡峭的山林中,爬坡而行。
众人不得不紧随其后。
追兵乌压压地跟上来,魏宣夹紧马腹打马飞奔。
如此又一刻钟后,他将追兵甩开了一大段距离。
抵达黄河口,前方却忽地传来熟人的声音,“大公子,许久不见。”
临江亭中,沈惊澜抱剑而立。
澎湃的黄河水携来湿润的风,吹得飞鱼服衣摆飘扬。
是的,昨日魏璋就料到元懿是魏宣的人,自然也就料到魏宣今日要带着薛兰漪逃。
能逃去哪了?
魏宣如今的势力都在西境,除此以外无处容身。
于是,沈惊澜自昨日就在通往西境的必经之路恭候大驾了。
沈惊澜勾了下手,密林里的锦衣卫纷纷现身,刀尖相向。
而后方,穿着黑色狐裘的高大身影也正带人逼近。
前、后皆无路可走。
魏宣勒紧缰绳,微眯双目锁定了澎湃的黄河口。
他不带军队孤身一人时,才是最所向披靡之际,没有跃不过的险境。
一夹马腹,白马扬蹄嘶鸣,踹翻了围剿过来的锦衣卫。
移形易影,如闯无人之境。
就在马儿即将一跃而起时,锦衣卫中传来呼喊。
“魏将军别跑了!他们在故意拖延你的时间!”一年岁略长的锦衣卫从人群中忙不迭奔向魏宣,一边扬声道:“追你的黑衣人不是小魏大人!小魏大人去追先太子了!小魏大人去追先太子了!”
魏宣骇然转头。
锦衣卫怕魏宣不信,扯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陈年刀疤,“属下曾与将军一同被困高昌郡,是将军将口粮让与我,救我一命!我乃征西军!乃将军旧部!”
铿锵的声音回荡在黄河口。
虽一人可抵千军。
身后,一只白羽箭破风而来,直袭向锦衣卫的后背。
“小心!”魏宣腾空而起,想推开他。
可是太远了,魏宣的视线又模糊,还未触及那锦衣卫,箭羽倏地穿透他的心口。
鲜血四溅。
锦衣卫轰然倒地,嘴角涓涓涌血,露出了欣慰的笑,“魏将军回来了,我们的将军回、回来……”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安然合上了双目,裸、露着手臂上勋章般的战损。
魏宣失势后,征西军被接管,旧部散落各地。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翘首以盼将军归来。
魏宣黯然走向士兵的尸体,合上了他的眼眸,“抱歉。”
他脱下衣袍遮住士兵的尸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倒不知征西军另奉他主了。”
不远处,沈惊澜将弓箭又对准了魏宣,弓弦拉满,“不过他有句话说得对,魏将军没必要再跑了,束手就擒吧。”
说着,指腹一松。
白羽箭势如闪电,袭向魏宣,在他颧骨处划开一道血痕,而后刺中了马背上的披风。
披风坠地,里面裹着的不是薛兰漪,而是一堆稻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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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魏宣料到魏璋如果察觉异样,定会追他而来。
他自然不敢把漪漪带在身边冒险,中途已嘱咐了旁人送漪漪去见太子。
他自己则孤身往西行,以身作饵,拖住魏璋。
可惜的是,魏璋太了解他这个兄长的心思了。
于是,魏璋将计就计,令下属穿上狐裘扮成他的模样,追着魏宣跑。
魏宣在拖延他的时间,他也一样拖住了魏宣的时间。
而真正的魏璋已经半途改道去寻薛兰漪和太子了。
此时,穿着狐裘的人也已抵达黄河口,褪下黑色斗篷,却是青阳的模样。
“大公子,世子此刻约莫已经和先太子、昭阳郡主喝上茶了。大公子,您请回吧。”
青阳折腰比了个请的手势。
魏宣眉头蹙紧。
但很快想到漪漪的耳环里用以跟踪的香料已经被他取走了。
魏璋未必能追踪到漪漪的行踪。
沈惊澜猜出了魏宣的想法,却笑:“大公子可能t低估云谏的本事了。”
魏璋怎么可能仅仰仗一对耳环追踪太子的下落呢?
他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阴云如那身黑压压的玄色狐裘遮住了咆哮的黄河口。
云卷云舒。
忽地,极速蔓延,一直延伸到南边的大荒山。
山脚。
魏璋高踞马上,睥睨着脚下浑身是血的元懿。
“说吧,把魏某的爱妾藏哪了?”
“她不是你的妾,她是魏宣魏将军的未婚妻!”元懿银牙咬碎,伤得太重,语不成调。
她一挣扎,十条流涎的饿狼低吼着朝她聚拢过来。
眼中森森绿光盯着元懿耳朵上的金色南珠。
一狼腾空跃起,獠牙咬碎了南珠。
南珠中白色粉末飞扬,暗香让在丛林里正在搜寻的狼群更加兴奋,嘶吼声此起彼伏。
这些狼是当年在征西时训练出来的狼军,它们骁勇善战,嗅觉灵敏,能追踪到特制的白色粉末。
且一嗅到粉末,就会更加凶悍。
魏璋当然不会只留薛兰漪一只饵。
他猜到魏宣极有可能会请元懿送薛兰漪去见太子。
所以,在送给元懿的南珠里同样动了手脚。
训练有素的狼群由此追踪而来。
有些可惜的是,元懿只将薛兰漪送到大荒山脚,薛兰漪就被先太子的人接应进山中。
此山是大庸龙脉所在,迷障重生,易守难攻,想要抓住人并不容易。
轻举妄动,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魏璋微弯下腰,伏在马背上,更近些观赏着元懿被咬掉一半的耳垂,“许多年过去了,还要为兄长忠心赴死吗?”
“高昌部永远敬重英雄。”元懿谈及魏宣眼中尽是崇敬,再望魏璋只余愤恨和怨气。
八年前,高昌盛极一时,还曾将名震西境的魏宣大将军困于城中。
是魏璋在后方肆意屠杀高昌妇孺稚童,扰乱了军心,甚至直接导致高昌后继无人,至此一蹶不振。
部落存亡之际,突出重围的魏宣不计前嫌,放过了部落幸存的老弱,他们才得以延续。
这两年亦是经魏宣指点,向大庸称臣,替大庸养马,部落才再次兴盛起来。
魏宣他是以德报怨的真英雄,部落自然不敢忘他的恩情。
而魏璋,却是伤害部落的罪魁祸首,元懿怎么可能嫁他?
若非为了帮魏宣,她恨不得杀了他。
元懿怒从心来,忽地抽出发簪刺向魏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