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利用她残害先太子党。
是他,把阿宣这样的好儿郎害成了如今这般狼狈模样。
她恨不得杀了他!
薛兰漪咬着汹涌的恨意,指尖扣进掌心,几欲滴出血来。
终于,她走到了他面前,负在身后的利刃忽闪,对准了魏璋的眉心。
银光乍现。
魏璋却迎着她愤怒的目光,彷如置身事外。
两人对视。
他抬手,调整了她手中利刃的方向,堪堪对准眉心死穴。
“刺。”他淡淡吐声。
薛兰漪却如坠深渊。
外面千军万马,她这一簪子刺下去,他们还有活路吗?
就算她自己不怕与魏璋拼了性命,那魏宣呢?
她欠魏宣那么多,她理应带着他离开,理应让魏璋这个罪魁祸首死无葬身之地!
薛兰漪的魂魄被拉扯着,寸寸撕碎。
终究,她瘫软在了魏璋腿边,神色恍惚地哽咽起来:“云、云谏,我、我杀了人,快叫大夫,我杀人了,快叫大夫……”
她神色恍惚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眼中恨意掩去,只剩无措与害怕。
她不能让魏璋知道她恢复记忆了,她掩藏在魏璋身边,才有办法救魏宣,救她自己。
她一定要将匕首亲手刺进魏璋胸膛!
她忍着厌恶,虚软地拉住他的手,挂着泪珠儿的脸仰望他,“我杀人了,会不会被刑部羁押?云谏,怎么办,怎么办啊……”
娇音绵绵,带着无尽的依恋。
魏璋的手心重新暖了起来。
他垂眸望着身边楚楚可怜的人。
那双眼被泪涤得一尘不染的眼,倒真像被吓着了,我见犹怜。
魏璋生了薄茧的指腹拂过她眼角的湿意,“你知道有个词叫斩草除根吗?”
幽凉的气息喷洒在薛兰漪额头上。
她心头一凛,便听他循循善诱:“你去把他杀死,毁尸灭迹,刑部不就查不到你了么?”
他说出这话宛如杀一条鱼、一只鸡那般不费吹灰之力,悠然望向她的眼永远是清醒而凉薄的。
他不是会被讨巧卖乖迷惑的人,他可以原谅一次她的任性,但她必须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心在谁那里。
他拉过她的手,将利刃调转方向,簪尖对准了魏宣,“去吧。”
轻飘飘的气息落下来,薛兰漪脊背发寒。
她不能以卵击石,可是她又怎能杀死魏宣?
她无所适从,却被魏璋眼中的暗涌推着前行。
僵硬地保持着端起簪子的手势,往魏宣处挪步。
七魂丢了三魄般混混沌沌的前行。
被桌脚绊了下,她一个踉跄摔倒在血泊里。
玉簪被抛出去数米,断了,而她刚好摔到了魏宣身边。
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好疼啊。
可再没有人帮她吹吹膝盖的伤,背着她走这坎坷不平的路了。
魏宣正安静躺着,深邃的侧脸近在咫尺。
他苍老了许多,但眉宇间英气却犹在,和那年并肩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的他一样好看。
这么近的距离,她也再不能偷偷去刮他高挺的鼻梁了。
因为,她是来杀他的。
薛兰漪心口一阵抽痛。
桌上喜烛的光也跟着闪了一下。
地面上,拉长的黑影晃动,阴霾紧随其后,越来越近,如巨网笼罩着俩人。
魏璋踱步而来,居高临下,执一柄银剑在魏宣胸口画了圈,“刺这儿,一剑毙命。”
薛兰漪肩膀一抖,讷讷说不出话。
魏璋此刻却像个颇有耐心的夫子,剑尖徐徐划过魏宣的肌肤到了脖颈处,“或是刺这儿,让他流尽最后一滴血而亡,嗯?”
剑刃割破喉咙的声音极浅,但清晰。
深寒丝丝缕缕渗进了每一个毛孔中。
薛兰漪一个激灵,徒手抓住剑刃:“我、我会了!”
这一剑薛兰漪必须亲自刺下去。
她刺,阿宣尚有活着的可能。
若是她忤逆魏璋,激怒魏璋,那么阿宣落在魏璋手上,只会死得更惨,且毫无尊严。
她的少年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她知道他定不愿受她一样的身心折辱。
魏璋这样的小人,便是送阿宣上路也不配的。
薛兰漪双手紧握剑刃,血自指缝横流,却不觉痛。
她闭上眼,咬住牙猛地刺了下去。
温热的液体顿时喷溅在手上、脸上,那是魏宣心口的温度。
空气中依稀听到男人的闷哼,而后再也无声,连呼吸都听不到了。
夜一片漆黑,万物俱静。
“死了。”幽凉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后。
薛兰漪豁然睁开眼,银剑正斜插在魏宣胸口。
血流涓涓,青衣变红裳。
她又一次伤害了她的少年。
自责、愧疚的情绪裹挟着薛兰漪,她眼眶发酸。
可她不能哭。
她是薛兰漪,她不能爱魏宣。
百种情绪最终幻化成了一声凉笑。
既然哭不被允许,笑总可以吧?
方才还明艳照人憧憬着未来的姑娘,此时面色麻木,长发披散,青丝黏着血打成结糊在脸上。
鹅黄色的裙摆铺散在地面上,血迹斑斑。
她蔫蔫坐着,一会儿呆滞,一会儿又无端端发笑。
断断续续的笑声让瘦弱的身子战栗不已。
魏璋睥睨着脚边近乎失智的姑娘。
依稀看到了那一年,有人在地上抽搐打滚,咬断舌头时。
那个怯懦没用的少年也是这般不知所措,一边瞳孔欲裂看着那人赴t死,一边一遍遍告诉自己:“我没错,我没错!”
第一次杀人嘛,总会觉得整个穹宇都塌了,活不下去了。
小姑娘更是如此。
魏璋眼中浮起些微涟漪,伸手去抚薛兰漪苍白的脸颊。
可此时的薛兰漪如惊弓之鸟,魏璋的指尖甫一触到她,她狠狠咬住了他的指头。
咬破了皮,咬得血迹横流。
她不能对他表现出恨意,只能借着恐惧发泄心中悲愤。
魏璋却并不收手,看着她拼尽全力撕咬的模样,眼中竟又浮现一丝畅意。
她真是,和他越来越像了。
魏璋突然觉得跌落泥泞的薛兰漪有着别样的美。
他们两个好像更匹配了。
这个念头油然而生,他心中漫出愉悦,指尖撩拨着她的软舌,“吞下去。”
浓烈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薛兰漪难受作呕,松开了他。
魏璋却兴致盎然摩挲着食指上小巧的牙印,“吞了吗?”
薛兰漪呆呆的不答。
魏璋捏住了她的下颚,逼迫张开嘴,而后舌尖探入了她的口腔。
他强势地抵在她喉头深处,薛兰漪难以呼吸,不得不吞咽。
魏璋欣赏着她红唇微张,白皙玉颈一次次蠕动,将他哺过来的血全部吞了下去。
他方满意,退回自己的领地。
薛兰漪只觉自己身体里拓满了魏璋的印记,强烈的排斥感一次次侵袭着她。
她摇摇欲坠,身子往右一栽,眼见又要倒进魏宣怀里。
她刚好也想听听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