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是陆挚,伸着懒腰嘀咕:“不会是落下什么东西吧?”
门一开,不是陆挚,是两个男子,都是生面孔,瞧着都二十左右。
其中一个随从打扮模样,另一个倒是相貌端正,穿一身圆领云绸襕衣,手上捏着一柄扇子。
姚益面上带笑:“两位是?”
随从见姚益生疏的招待,立时拉下脸:“你不认得我们?我家老爷可是……”
那男子以扇子拦他,道:“姚老爷可是秀才老爷,不得不无礼。”
又拱手作揖,对姚益说:“我们是替员外秦老爷来问问,老爷孙子想入延雅书院。”
姚益:“几岁的小孩,可读过四书五经了?”
男子:“九岁,读过了,不算精通。”
姚益婉拒:“书院方起步,招的小孩才练字读书,四书五经皆不通,恐耽误了贵府子弟。”
男子:“因打听到书院如今教授的先生,曾是去年正科的举子,定是有深厚学问,方才想送孩子进学。”
“烦请老爷再考虑考虑。”
对方倒也有礼,姚益只好先道:“那等我问问书院先生,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鄙人是秦老爷义子,姓秦,单名聪,字浩然。”
……
…
“阿嚏。”云芹打了个喷嚏。
她摸摸鼻尖,可能是云谷在背地里骂她,她提着食物回东北屋,今天何玉娘还是和老太太吃,她又提了两份。
天色没黑,她想起陆挚才说了,会早点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云芹刚跨进院子里,就看陆挚打了水回来。
青年束发于头顶,却不像平时一丝不苟,有几缕落在俊雅的面容前,摇摇晃晃的。
加之他额角鬓角的汗珠,不难想象,他应是跑回来的。
察觉到云芹的目光,他放下水桶,打理了下头发,将落下的头发扎回去,又用袖口揩揩汗珠。
云芹有点惊讶:“陆挚,原来你会热的啊。”
陆挚擦着汗的动作一顿,疑惑:“如何这般说?”
云芹说出自己藏了许久的揣测:“现在天还热,你睡觉却一直穿得严严实实,我以为你不会热。”
陆挚忍俊不禁,他没想到云芹这么看他。
他也是人,怎么会不热。
至于为何合衣入睡,其实,是总有点不习惯,他总觉着眼前的姑娘,还是个姑娘家,即使告诉了自己,她是自己妻子,也一时难以改正。
陆挚垂下眼睑,在云芹问出为什么之前,自己先说:“那我,今晚不合衣。”
云芹:“不穿衣服也可以啊。”
陆挚面色微讶,耳尖倏地泛了一抹霞色:“这……”
云芹说:“我爹和我弟夏日就这样,露着臂膀,凉快。”
陆挚:“……”
他没话找话:“真是个……好习惯。”
云芹盯着他的下颌,清俊的线条下,悬着一滴细细的汗珠,欲坠不坠,看得人无端心急。
她道:“你又出汗了。”
陆挚 :“唔。”
他才要抬手,云芹却先于他,也抬手,用薄软的袖口,贴着他下颌,轻轻擦了一下。
陆挚倏地眨了眨眼,他目光落在后方虚空一点,语气带着刻意的随意:“天热的时候,你也帮你爹和你弟弟擦汗的么。”
云芹收回手,好笑:“怎么可能。”
“他们又不是你。”
作者有话说:
云芹:这秀才怎么呆呆滴[问号]
第14章 悍妇。
……
晚饭是鱼的各种做法都有一碟。
裹着粗面粉,煎炸得酥脆金黄的鱼饼,鲜嫩的鱼糜,清甜绵密的鱼肉,着实吃得云芹十分满足。
睡前,她小声问陆挚:“陆挚,鱼是在哪里弄的?”
陆挚只着中衣,躺在床板上,双手叠放在肚子上,说:“私塾东家送的,说是在县里买的。”
云芹慢慢“哦”了一声。
本朝从建泰年间,颁布了严格的禁渔令,每年从二月禁到九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架不住小地方的人,偷偷捕获。
可惜云家靠山,每年就吃那么几次鱼,县里可以轻松买到。
何玉娘已经睡得呼呼,云芹却难得没有立时入睡。
有点想去县里。
她从前去过几次,后来被退亲后,文木花怕被指指点点,不好让她跑动,何况每次去,都要扛着很多东西回来,也是苦力,就让云广汉和云谷去。
帘布那边,突的,又传来陆挚的声音:“休沐那天,我要去县里寄信。”
“要不要一起去?”
云芹一愣,侧身看向帘布:“好。”
…
转眼到了陆挚一旬里休假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云芹和他就去见了何老太,说第二日要去阳河县,又询问老太太有没有想要添置的。
何老太对陆挚说:“家里我是什么都最不缺的,你有这份孝心,就足够了。”
陆挚:“母亲还得请祖母看顾着。”
何老太:“小事而已。”
何老太叫陆挚牵家里那头驴去,千万别累着。
作为长林村的大户,何家豢养了一头代步的驴,不过这头驴,偶尔也会借给左邻右舍,收点草饲钱。
最近几日,这头驴就是借出去了,约好了今日还,那户人家还没还。
邓大拿着铁锹沤肥,闻言把东西一丢,说:“老刘家就是拖拖拉拉,我同大爷一起去牵回来。”
陆挚对云芹说:“你在这等一下我。”
云芹点点头。
她有些无聊,到处走走,看到墙缝里有酢浆草,“咦”了一声。
…
另一头,邓大和陆挚走远后,邓大露出神神秘秘的模样,对陆挚说:“大爷应当没听说吧?”
陆挚垂眸看他:“你想说什么?”
邓大:“事关小陆娘子。”
“以前在我们长林村和阳溪村,她可有名了,看着瘦瘦高高的,却拿着铁锹,把一壮汉打到村沟里……”
陆挚皱了皱眉,出声打断:“莫要乱传。”
邓大赶紧说:“我骗你作甚,要不是被人拦着,那人脑浆都小陆娘子打开花了!”
陆挚:“那就是没有脑浆开花,何必夸大。”
他反应和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邓大挠挠后脑勺,说:“还被打得双脚骨折,实在太惨了。”
陆挚语气重了些许:“你亲眼所见?”
这几个月以来,邓大第一次遭陆挚冷脸,从来只知道这位秀才老爷斯文,却不知原来沉下脸来是这样。
邓大心内有惊,还是坚持己见:“大家都这么说,那小陆娘子能这样把人打去村沟里,算什么?”
陆挚:“算她力气大。”
邓大:“……”
邓大讪讪,且看陆挚脸色,再不敢提了。
到老刘家,邓大顺势留在老刘家划拳吃酒,这本就是他的目的,偷个闲。
陆挚无妨,他自己牵着驴,背着一顶笠帽,才走回何家附近,突然,一群小孩一哄而散,朝他这边疯跑过来。
他们一边跑,一边回头朝后面喊:
“悍妇来了!”
“啊啊啊来抓我们了!”
“……”
他们不看路,险些撞到陆挚和驴,陆挚赶紧挡住一个小孩:“担心。”
那小孩正是延雅书院的小学童,学童发怵,对陆挚恭敬道:“先生好!”
听说是老师,几个小孩都没了刚刚那种疯玩样,甚至有几个同手同脚,紧张地离开了。
陆挚抬眸,云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