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哪儿瘦了,你查一查。”
云芹面颊泛上粉霞,她怀疑他在不正经。
房中只剩衣裳窸窣剥落的声音,没来得及吹灭的烛火,烧到半夜。
这段短暂的分离,就像花朵落了两片花瓣,两人各自拿一片,此时合到一起,也是趣味。
可谓是小别胜新婚。
……
云芹几人回来后不久,林道雪返盛京,锦绣织坊也扩到了四十多人,再一阵,扩到五十人、六十人……
她们南下时羡慕别的大织坊,如今轮到自家了。
织坊生意火热,白湖珠忙得脚不沾地,云芹闲暇会带陆蔗去看看。
渐渐的,去锦绣织坊路边也没有乞丐了。
而杭州城内本就热闹,愈发繁华,百姓安居乐业。
…
光初五年年初。
落着小雨的春日里,盛京送来几个消息。
其中一道是陆挚调令,因政绩斐然,陆挚擢升吏部左侍郎,这样平和地从五品升任三品,很不常见。
不过,调令能下来,说明朝中异议不多。
另一封信,则是段砚调任杭州的消息。
陆挚笑道:“这便好了,我到时候和文业说一说。”
既是当了一地父母官,陆挚尽职尽心,三年说来不短,却也不长,还有许多事没全落实。
段砚来接任,他好同他说如何办。
云芹:“我想把织坊托给他看着。”
陆挚:“自然可以。”
如今没人敢找织坊的麻烦,还是得未雨绸缪。
除了这两个好消息,陆挚看另一封信中王文青的提醒,没了好心情。
皇帝早过弱冠之年,这位也须发繁茂,先帝须发淡带来的风气,在这几年里,渐渐消失了。
出于好意,王文青道是满朝但凡成家者,都有胡须。
回京路上一个多月,陆挚也该蓄须。
陆挚觉得他在“幸灾乐祸”。
看他沉默,云芹问:“怎么了?”
陆挚盖上信,说:“没什么。”
云芹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宝珍给我的信里也提了,有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也该蓄须了。”
陆挚暗道宝珍多嘴。
云芹却有些不解:“不就是蓄须么,你为什么不蓄?”
陆挚一愣:“你不是不喜欢么。”
云芹:“?”
他一说,她才隐约记起,原来是她不喜欢啊,她以为他不喜欢呢。
她笑说:“我以前确实不太喜欢,现在觉得还好。”
人的喜好是会变化的。
陆挚认真分辨,见她没唬自己,终于是笑了:“我那试试。”
于是,登船前几日开始,陆挚有意不刮胡须。
待船在江上走了一阵子,陆蔗也发现了,和云芹说:“爹爹留胡子了!”
云芹:“对。”
陆蔗摸摸自己下颌,疑惑:“咱们为什么不长胡子呢?”
云芹笑道:“这就是男女的区别。”
陆蔗十三了,正是豆蔻年纪,云芹和她讲了癸水,又说:“到时候你若来了癸水,便和我说。”
陆蔗听得懵懂,答应:“好。”
因云芹事先讲过,所以在船上,她发现自己来癸水,便不慌不忙报告云芹。
云芹和沈奶妈也备了月事带,教她如何用。
这年四月,他们抵达盛京。
这回云芹回来前,没事先知会宝珍、林道雪等,就想着休整好后,再去见她们。
内城西街清水巷,这座宅子没什么变化,家中还是孙伯看门,云芹院子里,那梅树没长高多少。
当初,云芹和陆蔗在上面绑的络子的位置,现在比陆蔗矮。
陆蔗围着梅树转,吃惊:“我记得它好高好大,如今怎么这么矮?”
陆挚道:“你长高了。”
陆蔗抬手比划:“还不够呢,我想长得比爹爹高。”
陆挚一笑:“休想。”
陆蔗:“哼。”
云芹在屋内道:“说什么呢,快来整理书。”
陆挚:“来了。”
离开六七年,京中友人、孙伯都会打扫宅子,宅子倒是不脏,不过他们行囊多,重新规整又是半日。
这半日里,陆府登门的人络绎不绝。
云芹把陆挚推去待客,自己和陆蔗边看书,边整理。
不多时,陆挚回来了,眉眼轻压。
自他蓄了美髯须,姿容依然俊逸,气质却愈发矜贵稳重,一旦沉下脸,威势便重了几分。
云芹从书后探出眼睛,示意陆蔗去别的地方玩,问:“怎么了?”
陆挚:“刚刚姚延雅来了。”
云芹好笑:“哦,是延雅兄。”她还以为又是本家来了呢。
姚益人脉广,云芹和陆挚下船到西街路上,应是有朋友见到,去找他说了。
陆挚叹口气。
这就要说到姚益过来,是带着姚端,姚端今年十八,已考取秀才功名。
原先陆挚觉得他风度翩翩,直到姚端问起陆蔗。
云芹:“他们小时候玩得尚可,问问也没什么。”
陆挚:“是没什么,姚益却说两人‘青梅竹马’。”
陆挚又不傻,姚益这么说,是一种两家结亲的暗示。
云芹小声笑了。
陆挚:“我如今对他们只觉哪哪不顺眼。”
云芹比陆挚放松,说:“阿蔗还小,别想太远。再说,也该问问她。”
陆挚:“正是,”忽的蹙眉,“不能问阿蔗,阿蔗本来没多想,我一问,她多想了如何办。”
他并非觉得陆蔗必须高嫁,只是陆蔗还小,姚益的想法叫他不适。
云芹抬手,按他肩膀坐下,说:“不想了。”
陆挚:“嗯。”
她目光从上到下,定在陆挚须上,最近她看陆挚自己修胡子,自觉学了个八。九成。
她起了兴趣,正好也转移话头,遂问:“我给你修个胡子?”
陆挚欣然接受:“好。”
云芹找来剃刀,叫沈奶妈打了一盆水,一边比划着,一边准备动手。
她下刀第一下,陆挚就知道修坏了。
果然,云芹睁圆了眼睛。
她心虚地眨眨眼,小心翼翼补上几刀。
陆挚看她眼睫扑朔,有些想笑,先是忍住了。
不多时,云芹缓缓放下剃刀,小声说:“有个事,我好像忘了跟你说。”
陆挚:“说罢。”
云芹:“很久以前,老太太说过我是‘手残’。”
在陆挚朝镜子看去前,云芹已经蹦跶跑走,躲在屋外笑得前俯后仰。
陆挚看完镜子,也是好笑。
他没生气,胡子么,刮坏了让它长就是。
直到晚上临睡前,云芹挟起枕头,一看到他就忍着笑,说:“不成不成,我去和阿蔗睡。”
陆挚:“……”
当晚,陆挚拦着云芹,自己把胡子全刮掉了,宣告本轮蓄须失败。
作者有话说:陆挚:大丈夫怎么能被胡子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