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办差,姜忆安也不打扰他。
只是有些可惜之前没有早点看到他,否则便可以介绍周文谦与他认识了。
不过,正待她打算下楼离开时,南竹突然如离弦之箭般飞奔上了楼。
看到姜忆安手里捏着那只手帕,他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了一些,急道:“大少奶奶别走!”
姜忆安停下脚步,“什么事?”
南竹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一想,咧嘴笑道:“大少奶奶,您看到少爷了吗?”
姜忆安点了点头。
南竹用力抹了把脸,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之后揣着手仰头望天,作一脸苦闷状叹道:“唉,主子先前中状元也曾打马游街,但那会儿可从来没有人给少爷扔手帕,这实在是一个莫大的遗憾,少爷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万分失落的。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少爷难免回忆起旧事,若是小的带了手帕,这会儿早就扔给少爷了……”
姜忆安:“?”
她白了南竹一眼,迅速立掌打住他喋喋不休的话,“先不说他打马游街那会儿一定有人给他扔过手帕,我只想问你一点,人家都是女子扔手帕,你一个男人扔什么手帕?”
南竹挠头笑了笑,“大少奶奶说得是,小的是不合适,那您为何不给少爷扔一下手帕?”
姜忆安无语地看着他,“出什么馊主意呢你!少爷他这会儿在办差,我给他扔手帕,让他的属下看见像什么样子!”
南竹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正了神色,道:“少奶奶说得对,是小的考虑不周了。”
姜忆安向下望了一眼。
贺晋远打马缓缓远去,不过,骑马走到街道尽头,他突地拨转马头,又朝这边行来。
只是向这边走来,却没有抬头看酒楼的方向,似乎在专心盯着属下办差。
姜忆安停下脚步,一手扶着栏杆,突然灵机一动。
他的属下在旁边开道,暂时无人注意这里。
她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双手握成喇叭状,看着他低唤了一声,“夫君!”
她的声音很小,但贺晋远耳力敏锐,一下便听见了。
不过,循声看向她,他的神色依然淡淡的,只是略点了点头,示意他听见了她在唤他。
姜忆安微微一笑。
她纤细的手指飞快将手帕打了个结,之后活动了下手腕。
下一瞬,一只系成叠结的手帕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朝他身前飞去。
贺晋远抬手,长指稳稳捏住了她的手帕。
他的神色依然淡定沉着,唇角却霎时勾起一抹难以抑制的弧度。
不动声色将手帕塞到胸前的衣襟里,他回眸再沉沉看她一眼,抖了抖手里的缰绳,轻快地打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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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打马游街之前,各科进士的名单也已揭榜,得知自己女婿高中进士的好消息,崔氏笑得合不拢嘴,高高兴兴去了月华院给江夫人报喜。
彼时谢氏、秦氏也都在屋里与江夫人闲话。
看见崔氏兴兴头头来了,谢氏先笑道:“大嫂,看巧娘高兴的样子,不知有什么大喜事。”
话音刚落,崔氏跨进了门槛,拍手笑道:“大嫂二嫂三嫂,你们都在这里正好,省得我各院里跑着去报喜了,言玉中了进士了!”
江夫人眼中闪过惊喜,高兴地笑道:“言玉果真是个有本事的,这下好了,嘉莹的夫君以后越来越有出息,你可就放心了。”
谢氏也替崔氏高兴,“这确实是一件喜事,巧娘你给四弟去信了没有?”
四弟在大同任游击将军,前些日子已离开京都去了大同,崔氏那几天闷闷不乐了好一阵,眼圈都是红的。
有这个好消息一冲,她心里的郁闷也淡了,笑道:“三嫂,我一早打发人给四爷送信去了,要是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定然也是高兴的。”
说到这个,崔氏的眼圈莫名又有些红了,道:“要不是大侄媳妇当初救了嘉莹,我根本就看不到这一天......”
看她情绪忽然又伤感起来,江夫人忙安慰道:“她四婶,这大喜的日子,你可别哭,以后嘉莹的日子越过越好,你这个当娘的不用担心什么,以后晋川还有出息呢,你就等着享福吧!”
崔氏心里一喜,抹了抹眼角破涕为笑,“大嫂,你说得是,晋川那孩子最近习武习得好,连功课也进步了不少,先生总夸他呢!说不定以后他也能像晋远和他姐夫一样,科举高中,文武双全......”
她话未说完,秦氏拧眉瞥了她一眼,突然冷笑了一声。
“中了进士做官,也未必就有出息,不说别的,这每三年中了进士的少说也有两三百人,大部分不都是做个小官,领着每个月百十两银子的俸禄,一辈子也就到头了吗?四弟也是个五品的将军,一个月的银子不也就那么多吗?倒是有些胆大贪腐的,万一东窗事发,抄家流放都是轻的。”
崔氏脸上的笑忽然凝住,尴尬地搓了搓手,不知该说什么。
听秦氏提到贪腐,谢氏也抿紧了唇,脸色讪讪的。
二弟媳一向是个寡言少语的,这会儿竟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刺人,江夫人不敢相信地愣了一会儿,才忽地回过神来。
“弟妹你这样说不好吧,先不说做官好不好,能在这么多士子之中脱颖而出中了进士,那就是有本事的!成为佼佼者的确实是少数,但言玉说不定就是那佼佼者之一呢!这大喜的日子,我们做长辈的,要多为孩子高兴才是啊。”
听她这样说,秦氏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冷笑,“大嫂你也就是命好,要不是晋远娶了个与众不同的媳妇,只怕你现在未必能坐在这里打理中馈了。”
说罢,她一甩手里的帕子,也不管几个妯娌脸上挂不挂得住,叫上自己的丫鬟丁香,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崔氏伸长脖子看了眼二嫂离去的方向,喃喃道:“老天爷啊,今儿这是怎么了,二嫂见谁刺谁,我们到底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谢氏拿帕子掩了掩唇,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她多想,她觉着,自从二哥立了世子,二嫂成了世子夫人,她现在说话与以前都不大一样了,也不怎么把她们这些妯娌放在眼里了。
江夫人怔了会儿,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忙对夏荷道:“你去打听打听,是不是晋睿这次没中?”
夏荷很快去而复返,道:“奴婢去问过了,晋睿少爷这次榜上无名。”
江夫人不由叹了口气。
长子高中状元那年,侄子乡试落榜,秦氏那时脸上便愁云惨淡的。
好在晋睿后来中了举,可谁料这次进士又榜上无名,怪不得她会不高兴!
今天秦氏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大约正是这个缘故,她这个当大嫂的,自然不能与她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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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夏荷嘴里听说了月华院发生的这一幕后,香草便原原本本把事情都告诉了自家小姐。
“小姐,二太太让大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难堪,说完就走了。奴婢觉着,二太太以前虽不太爱言语,却也是和蔼可亲的,怎么现在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姜忆安正在翻看一本酿酒的书,闻言眉头微微一拧,道:“二婶她竟这样?”
香草重重点了点头。
姜忆安若有所思地靠在美人榻上,伸出手指轻轻按揉了几下太阳穴。
就算二婶因晋睿堂弟落榜而心中郁闷,也不至于性情大变,把妯娌们挨个都刺一遍吧?
难道平时二婶沉默寡言,只是没有显出性情来,现在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如今虽是婆母打理着府里的中馈,但二叔已被立为世子,以后这打理家宅的事,会慢慢移交到二婶手里,如果她果真是这样刻薄的人,以后等她当家理事了,这府里的日子,只怕不会太好过。
大房倒是无所谓,贺晋远有御赐的田产,两个妹妹的嫁妆也已准备好了,不指望府里的月例节赏过日子。
但三房还欠着官中的帐,四房的进项不多,院里主子下人的花销月银,都得依靠府里。
香草也与小姐想到一块去了,发愁地道:“小姐,万一以后二太太当家了,该不会对府里的下人不好吧?”
在外间听到她们的话,桃红突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笑道:“大少奶奶不用多想,奴婢在这府里当差了好些年,对二太太多少了解些,她素来是个平易近人的良善人,平时连只猫儿都不舍得打的,今儿突然生气,定然是为了晋睿少爷落榜的事。”
听到桃红这样说,香草放心地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原来是这样,倒唬了我一跳。”
姜忆安笑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倒是意外地看了桃红好几眼。
天色将晚,贺晋远还没下值回来,酒坊的事还没理清头绪,她便去他书房里找几本酿酒的书来看。
书房很大,推门进去,靠墙放着几列檀木书架,每个架子上的书都满满当当的。
那些有关酿酒的书,贺晋远特意找了出来,为她放在靠窗的那个书架上。
姜忆安从中取出一本来,翻开看了看,觉得其中有许多字不认识,便不感兴趣地扔到一旁,又取出另一本来。
一连翻了几本,她都半懂不懂的,忽然,一抬头,看到架子最上方还有一本蓝皮册子的书。
那册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下意识踮起脚来,把册子取了下来。
仔细看了一眼封皮,她恍然想了起来。
她记得成亲时箱底有本册子,就是教人圆房的书,没什么意思,她早就看过了。
本想放到一边,她突然想再翻开看几眼。
掀开封皮翻了一页,定睛看了一眼那册子上的画面,她澄澈的杏眸霎时惊讶地瞪大,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页一页慢慢翻动册子的声音。
书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贺晋远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还攥着那方绣帕。
想到今日那周状元下马与他的娘子见面,他的胸腔中便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但一想到手里的绣帕是娘子亲自扔给他的,他的眸底便又闪过一抹笑意。
他看到他的娘子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书,那认真的模样,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她这样求知如渴,用心读书,让他深感欣慰。
不过,走近她的刹那,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书册上,赫然发现那是一本春宫册时,他猛地顿住脚步,耳根腾得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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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贺晋远:!
第85章 娘子,我们圆房吧。……
听到贺晋远的脚步声,姜忆安转过头来。
她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奇东西,提裙快步走到他身边,迫不及待地扬了扬手里的图册让他看。
“夫君,你快看,原来圆房竟有这么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