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忆安看她一眼,觉得她板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寒冰般的冷气,像别人欠了她一大笔银子不还似的。
她不欠她银子,所以没把她的脸色放在心上。
女官态度冷漠,但周围的风景很好。
姜忆安环顾左右欣赏了一番景色,正要迈上前面的玉石台阶时,忽然,有个尖细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不好,有只獒犬从笼子里跑出来了!”
她顿住脚步,觅声看去。
女官顿时神色大变,左右看了看能藏身的地方,很快弯腰躲在了一旁的山石后。
看到姜忆安停在原地,还探头往那獒犬来的方向看去,她眉头一皱,冷声提醒道:“姜夫人,你愣着做什么?獒犬可是能咬死人的,你还不快躲起来?”
话音落下,只见一只体型宛如狮子般大小的黑色獒犬从甬道尽头跑了过来。
它跑得很快,龇着一对尖利的犬牙,发出呼哧呼哧的气喘声,转眼间便逼近了过来。
这皇家西苑不能带刀兵,姜忆安手边没有短匕,她看了眼旁边手腕粗的柳树,便随手连根拔了起来。
短短几瞬间,三下五除二掰断头尾,只剩中间长长一截,做了根简易的打狗棍。
“过来。”待那獒犬跑到近前,她微微一笑,提着打狗棍对獒犬招了招手。
獒犬龇牙蹲在地上摇了摇尾巴,看着她手里的打狗棍,预见了可能的危险,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
之后,它转过去脑袋瞥见躲在山石后的女官,忽地四足蹬地一跃而起,喉咙里发出呜的长吠,朝那女官猛地扑去。
姜忆安神色一凛,反手握紧了打狗棍。
那獒犬扑过来的瞬间,女官脸色煞白,身子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双手用力抱住了脑袋。
“啊——”
一声惊呼还未喊完,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女官眼睫颤抖着,小心翼翼移开了护住脑袋的手臂,待看到那倒在地上的獒犬后,眼睛登时震惊地瞪大。
姜忆安抬起脚尖踢了踢那挨了一闷棍獒犬,确定是真晕过去了,便将手里的打狗棍扔到了一旁。
她神色轻快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好了,没事了,你出来吧。”
震惊之后回过神来,女官直起身子,满脸感激地道:“多谢。”
姜忆安:“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不多时,驯养獒犬的太监匆匆忙忙赶来,待看到那獒犬四足朝天躺在地上像死了一半,顿时惊慌不已。
要是獒犬死了,皇上怪罪下来,他们可担待不起!
但试了试獒犬尚有鼻息,只是晕死过去,且这獒犬逃出笼子他们也有责任,便也不敢声张,几个人合力抬起獒犬,匆忙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姜忆安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道:“这园子里为什么要养獒犬?”
女官道:“皇上喜欢豢养猛禽猛兽逗乐,西苑里养了豹子,老虎,狮子,还有獒犬,偶尔看守不严,便会有禽兽跑出牢笼。”
姜忆安蹙眉点了点头。
路上发生的这个小插曲一闪而过,两人继续往高台上的宫殿走去。
不过,一路上,女官若有所思地看了姜忆安好几眼,末了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在近旁,便低声提醒道:“贺夫人,高大人在殿里等你。”
姜忆安惊讶,“哪个高大人?”
“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太监高顺,也是皇上的心腹。”
姜忆安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我不认识他,他见我有什么事?”
女官极轻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夫人只有进去自己问了。”
说话间到了宫殿外。
女官拧眉往殿中看了一眼,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之后低头躬身退了出去。
接着有宫人往里引见。
随着宫人到了殿前时,姜忆安提裙跨过门槛,大步走了进去。
高太监立在殿中,听到脚步声,含笑转过身来。
姜忆安打量他一眼,福身行礼,“臣妇见过高大人。”
高太监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忙道:“夫人不必多礼,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已等了你很久了。”
姜忆安微微蹙起眉头,“高大人等我有事?”
高太监笑道:“贺大人与皇上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他入朝为官,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也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他双目复明,皇上听说你立了大功,嘱咐我要感谢你才是。”
姜忆安愣了愣,反问道:“原来皇上与夫君关系这么好,那夫君失明的时候,怎么没见皇上去看过他?”
高太监哑然片刻,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姜夫人,皇上公务繁忙,抽不开身,这不现在才有时间嘛。今日的赏花宴,算是皇上为贺大人赔罪了。”
姜忆安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高大人见臣妇,是只为了这件事吗?”
高太监甩了甩手里的拂尘,似笑非笑道:“夫人,老奴那日着人翻找过去的旧物,竟然发现了贺大人留在这里的东西。老奴想着,今儿您既然来了,就把东西转交给您,您带回去给贺大人吧。”
姜忆安微微一愣,好奇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高太监命宫人捧了一个匣子过来。
匣子打开,里面有一些字帖与时文,那字迹端正有力,笔走龙蛇,姜忆安认得出来,那应当是贺晋远的字。
她不由灿然一笑。
“原来是这些啊,夫君习的字,我都认识......”
话未说完,她唇畔的笑意缓缓凝住,一双澄澈的杏眸下意识瞪大。
匣子里有一幅画像,是个端庄美貌姿态娴雅的姑娘,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高太监似是才注意到那匣子里的画像,之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脸上异样的神情,忙道:“姜夫人,你不要误会,这是以前昭华郡主的画像,不知怎么是落在了这里,想是贺大人放进去的。昭华郡主已经......就算贺大人对她情深义重,念念不忘,也只会放在心里,不会对别人说的。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您别在意,也别计较。”
这画上的昭华郡主,就是贺晋远的第一任未婚妻。
听到高太监这番话,姜忆安拧起眉头看了他几眼,没有作声。
高太监继续道:“姜夫人,想必您并不知道,贺大人与昭华郡主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老奴还记得,先帝在时,他们经常一起进宫来,进宫之后,两个人就坐在那里谈论琴棋书画,谈论诗词歌赋,感情无人能及。我想,如果昭华郡主没有意外亡故的话,就算贺大人那个时候眼睛失明,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嫁到公府去的。只是可惜得是......”
说到这里,高太监似是察觉自己失言,又道:“姜夫人,我不该说这些的,你别往心里去。”
姜忆安扶着椅子坐下,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冷眸盯着他,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高大人,说了这么多了,该说不该说的你都说了,还废这个话做什么?”
高太监愣住,没想到她说话这样直白呛人,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脸色也有些讪讪的。
看到他闭嘴没再吭声,姜忆安微笑道:“高大人,不好意思,我方才言重了,还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
高太监悄然松了口气,又道:“老奴不是夸大,昭华郡主犹如天上的皎皎明月,世上无人能及,只是逝者已逝,贺大人只能将她深深埋藏在心底,这份哀思是人之常情,还请姜夫人理解。”
姜忆安思忖许久,慢慢点了点头,眉头蹙起,脸上显出很是难过的神色。
“多谢高大人提醒,我知道了,原来在夫君心里,我永远比不上郡主。”
说完,她忽地别过脸去,还重重吸了吸鼻子,似乎忍不住想哭。
高太监心里一喜,忙递了一方帕子到她面前。
“姜夫人,是老奴多嘴了,您擦擦眼泪,不要哭了。您放心,就算在贺大人的心中,您比不上昭华郡主,也不碍事的。虽说皇上与贺大人相识得早,但皇上一向帮理不帮亲,如果以后您在定国公府受了委屈,随时来西苑告诉皇上,皇上定然会为您做主的。”
只是那帕子递到姜忆安面前的时候,她忽然起身,五指紧握成拳头,用力朝前挥去。
只听砰的一下沉闷声响,拳头结结实实砸中了高太监的面门。
他的鼻血顿时飞溅而出,脚下一个趔趄,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姜忆安慢条斯理地活动了几下手腕,道:“抱歉,刚才还以为有人偷袭我,出手重了点,高大人,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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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
看到高太监被姜夫人一拳打倒在地,吃痛捂着鼻子,连爬都爬不起来,旁边的宫人大惊失色,慌忙上前去扶他。
高太监由宫人搀扶着坐在椅子上,用手帕捂着流血的鼻子,疼得额角冷汗涔涔。
移开手帕一看,触目惊心的鲜血几乎将帕子都要浸透了,只觉脑袋嗡得一声,险些晕倒过去。
身为御前红人秉笔太监,别人只有敬着他的份儿,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流之辈打成这样,偏偏对方振振有词说以为他偷袭,他还发作不得!
他气不打一处来,指头发颤指着姜忆安,气愤不已却无可奈何。
“姜夫人,简直荒谬!老奴怎么会偷袭你?你这一拳下来,老奴的鼻骨都快要被你打断了!”
姜忆安在他对面坐下,关切地看了几眼他的鼻梁。
“高大人,你放心,我只用了一成的手劲,你的鼻骨不会断的。”
高太监闻言一愣,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度。
“一成的手劲?那这样说,夫人你要是用尽了全力,老奴只怕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姜忆安笑着晃了晃拳头,道:“高大人消消气,怪我没看清。以前我在乡下杀猪卖肉时,总会遇到一些别有用心的龟孙,这一来二去的,揍的人多了,手劲也就练出来了。幸亏我没带杀猪刀来,不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恐怕高大人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
听她这样说,高太监瞬间觉得脊背发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从没见过生得这么貌美,性子却这么凶悍的女人,光是听她这样说,就觉得瘆得慌!
姜忆安看了一眼那匣子里的画像,眉头一皱,突然道:“高大人,你该不会是故意想让我看到郡主的画像,借机挑拨离间我和我夫君的关系,好让我们心生嫌隙,彼此疏远吧?”
高太监神经瞬间紧绷,不自在地扯了扯唇角,讪讪笑道:“姜夫人想多了,老奴只是好心把贺大人的东西交还给你,怎么会存有那样的坏心思?”
姜忆安笃定地道:“高大人当然有所图谋,不然怎会特意趁着我参宴时,把东西交给我?”
顶着她审视质问的视线,高太监心里发虚,额上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姜夫人,您真的想多了,老奴能图什么......”
姜忆安弯唇冷冷一笑,皱眉紧盯着他,高声道:“图什么?我猜高大人你是觊觎我的美色,想离间我们夫妻之后,趁虚而入接近我。”
高太监目瞪口呆,脸色肉眼可见得涨红起来,额角青筋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