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萧世子暗中打发人送来的信,他神色平静地屈指弹了弹刀刃。
铮的一声清脆嗡鸣,在房里久久回荡之后,他收刀入鞘,负手起身。
“娘子,我要去了。”他温声道。
知晓他要去做什么,姜忆安定定看着他,澄澈的眸中尽是担忧与不舍。
她不想他去涉险,但那狗皇帝丧尽天良作恶,又事关瑞王府的安危,若是换做是她,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她猛地抱住他的腰,低声道:“夫君,你要安全回来,不可以受一点儿伤。”
贺晋远勾唇笑了笑,沉声道:“娘子放心,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顿了顿,他又道:“不必告诉祖父,他老人家身体不好,又是个忠诚刚直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脾性,若是知道了,只怕急火攻心,加重病情。”
姜忆安道:“放心,我知道。”
贺晋远垂眸,沉沉凝视着她的眼睛,俯身亲了亲她的白皙额头。
事情若成,他会按时归来,若是败了,他也不会连累公府。
“娘子等我回来。”
姜忆安哽咽着点了点头。
贺晋远沉默片刻,大步流星得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忽地又停了下来,嘱咐道:“娘子,公府的安危,我就交给你了。”
姜忆安重重点头,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头,“夫君放心,我会守好家,等你回来的。”
贺晋远深深回望她几眼。
之后,如去赴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宴席,神色平静地离开了静思院,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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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三日后的傍晚,西边天际残阳如血。
一队手持长兵利刃的卫兵,悄无声息地来到瑞王府外,将整个府邸把持得密不透风。
看着瑞王府紧闭的大门,庆王一手负在身后,得意地捋了捋胸前的胡须。
他率两百左林卫的士兵突然前来,神不知鬼不觉,整个瑞王府的人都毫无防备,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想着,眸中尽是沾沾自喜之色,他却还故作惋惜得暗暗叹了口气。
“不是本王与皇上不顾念与瑞王的兄弟情分,实在是瑞王府存了谋逆之心,本王与皇上就算是有心袒护他们,也不能置之国法不顾哪!”
奉命宣旨的太监以及京都营中几位将士均连连点头,拱手顺着他的意思道:“皇上与王爷圣明仁慈,但谋逆之罪罪不容赦,还请王爷莫要迟疑,将大逆不道者立刻绳之以法!”
庆王笑着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宣旨,将瑞王府所有人都绑起来,一个也不要放过!”
瑞王府的门房打开大门时,看到门外的士兵,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们几眼后,故作慌张地退后几步,脸上现出了惊恐的模样。
卫兵开道进府,一路看到瑞王府的下人吓得纷纷抱头蹲在地上,庆王心中更是得意。
萧世子负手立在正院中等待。
听到士兵的脚步声,看到庆王趾高气扬地率兵进来,他神色十分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皇叔安好。”
庆王捋了捋胡须,发现这院里除了萧世子外空无一人,自顾自点了点头。
原来还担心过瑞王府的人会抵抗,现在看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收拾瑞王府的人简直易如反掌!
他斜眼环顾四周,道:“瑞王与王妃呢,出来接旨。”
萧世子道:“父亲母亲在后院佛堂上香,皇叔有什么旨意,对我说就是。”
庆王冷冷一笑,挥手让士兵去后院搜人,之后冷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迫不及待地示意太监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瑞王伪造先帝遗诏,犯下谋逆大罪,罪证昭彰,天地共愤,赐死,钦此。”
念完圣旨,太监端着一壶毒酒走了过来。
“世子,皇上宽宏大量,顾念亲情,特意赐了酒,您与王爷喝下,体面地上路吧。”
萧承玉看向庆王,眉峰微微拧紧,开口时,温和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凛然正气。
“皇叔,你们谋害皇祖父,篡权夺位厚颜无耻,今日竟还冠冕堂皇地说出这番栽赃陷害的话来,改日若是地下面见皇祖父,你们可会问心无愧?”
听他提及先帝,庆王顿时心中大骇。
他额角瞬间渗出冷汗,颤手指着自己的侄子,惊慌地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谁谋害父皇了!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胡说八道!”
萧世子冷笑了笑,自衣襟中拿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布来,高举在手中。
“皇叔,这才是真正的先帝遗诏,上面所言字字清楚,都是皇祖父亲笔写就!你们暗杀昭华,试图隐藏这个秘密,但上天明鉴遗诏幸存,你们犯下这等恶行,一定会得到惩罚的!”
听到这番话,庆王顿时又惊又怕,脸上闪过惊疑之色。
他们只知道昭华知晓了秘密,竟没想到,她还有先帝留下的遗诏!
但现在遗诏就在眼前,他惊怕的神色忽地一变,很快变成洋洋得意之色。
瑞王府的人已是瓮中之鳖,有这遗诏也是无用!
“来人!世子手里的遗诏一定是假的,给我拿过来,让本王过目!”
萧世子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厢房的方向,任士兵将遗诏拿走。
院里卫兵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那封遗诏上。
庆王屏住呼吸,颤着手指头缓缓将遗诏打开。
突然,铮的一声清明劲响,有兵刃破风划过,径直向面前挥来——
就在庆王抬头的瞬间,院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十多个戴着黑色面巾的人。
“不好,有埋伏——”
话未说完,为首的一个蒙面人身手极快,不待他喊出声来,泛着森森寒光的刀刃已横在他的脖颈前。
瘆人凉意紧贴着皮肉,庆王惊呼一声,身上顿时惊出了一层冷汗。
“大胆,你们竟敢袭击本王,公然违抗圣旨,不要命了吗?”
话音落下,对方的刀柄往前递了三分,刀刃立时划破皮肉,刺痛猛地传来,感觉到自己的鲜血汩汩渗出,庆王惊恐地闭紧了嘴,不敢再说一句话。
而院中的其他士兵刀未出鞘,剩余的蒙面人已抽出长刀,刀尖指向了他们。
与此同时,瑞王府外,忠毅营的精锐士兵迈着整齐肃然的步伐出现,与守在瑞王府外的左林卫形成对峙之势。
萧世子沉沉看了一眼挟持庆王的蒙面人。
得到对方颔首的示意,他环顾一周,掷地有声地道:“所有人放下兵器,脱下外袍,卸下腰牌!”
担心自己丢了性命,庆王哆嗦着嘴唇,忙不迭地道:“快,快,都放下兵器。”
庆王带来的卫兵束手就擒,无一人逃脱。
将他们一干人等锁在王府后院,命人看守之后,雷震虎扯下自己脸上的面巾,摸了摸才换上的衣裳和腰牌,满意地点了点头。
穿上这些衣裳后便可以以假乱真,再拿上些左林卫的卫兵的腰牌,他们可以轻松进入西苑,之后再行奇袭。
一想到那位耽于享乐怠于朝政,把宫女丢给老虎,谋害先帝陷害皇子的皇帝,他不由咬紧牙关,蒲扇大的手掌也紧握成了拳头!
今天,他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与贺大人一起惩恶扬善,让他得到报应!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贺晋远看了眼暗沉的天色。
暮色降临,西苑轻歌曼舞音色靡靡,咸德帝宴饮歌舞放纵享乐之时,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他眸光沉沉地看了眼萧世子,对方会意地点了点头。
两刻钟后,一队穿着左林卫兵服的士兵离开瑞王府,顺利地进入了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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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国公府的静思院中传来霍霍磨刀声。
最后一把杀猪刀磨完,姜忆安拎起一把最趁手的别在腰间,之后开始带着护院在府里巡视。
彼时国公爷刚喝完了晚上的药,正在松风堂外溜达散步。
远远看到长孙媳带着丫鬟和几个护院在府里各处巡视,且手里都拿着刀兵,个个神色十分严肃,他皱眉思忖片刻,挥了挥手示意彭六把长孙媳叫到面前来。
“丫头,府里可是有事?”
姜忆安按了按腰间的杀猪刀,勾唇一笑,含糊地道:“祖父,哪有什么事?我就是一时兴起,担心府里有贼人偷盗,这才加强巡视的。”
贺晋远离开之前特意叮嘱过,先不让她告诉祖父他老人家先帝遗诏的事,所以她是能瞒得一时便瞒得一时,以免他老人家气坏了身体。
谁料,她这些话却没有瞒过国公爷的眼睛。
想到近两日没见长孙的身影,长孙媳还如临大敌般在府内加强防守,他皱眉道:“不对,你如实告诉祖父,是不是外面出了大事?”
眼看这事瞒不过祖父去,姜忆安一提裙摆跪了下去,道:“祖父,孙媳告诉您一件事,但您要答应孙媳不要动怒。”
国公爷让她起身,沉声道:“好,祖父答应你。”
待听孙媳说完先帝是被咸德帝谋害而死的事后,国公爷气的胸膛沉沉起伏,过了半晌,愤怒的情绪才勉强平复下来。
身为国公,他受过先帝嘱托,绝不该让瑞王一家因此蒙难,但他此时已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
国公爷抿唇不言,肃然坚毅的脸庞浮出痛色。
看到他老人家难受得要紧,姜忆安挥了挥手示意护院离远些,之后低声道:“祖父,瑞王的事,夫君没有坐视不理。”
闻言,国公爷倏然垂眸看向她,“丫头,你是说......”
姜忆安重重点了点头。
国公爷眸中霎时一片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