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晋远也好奇她在做什么。
他放下钓竿,循着她的声音,慢慢走了出去。
几只黄花狸猫蹲在浅水缸边捞鱼吃,争先恐后地发出喵呜声,连四周的缺口被堵住了都没发觉。
贺晋远看不到那些野猫,但听到猫儿的声音,便忽地顿住了步子。
所以,她费了心思到后园来,原是因为他不肯换熏香,便特意来为他捉野猫。
如此,他便不必再担心出府时被野猫扑了。
分明他并不在意的小事,她却如此放在心上。
他伫立未动,心脏却似被狠狠撞了一下似的,难以控制地,热切地,缓慢地,砰砰跳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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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从明天开始恢复早上7点左右更新,感谢天使宝贝们~~~
小剧场:
三年后的某一天,贺晋远和姜忆安聊天时,忽然提到了“成亲以后,是何时对对方心动”的话题。
说到这个,姜忆安话匣子打开,大大方方地说:“成亲路上,夫君不顾自己安危保护我,那时我就觉得夫君人不错,就想着处处呗,处得好就过,处不好就散......”
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轮到了贺晋远。
只听一向沉稳端方的男人缓缓开口,沉声道:“娘子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心动。”
第24章 这府里保不住有贼人。……
几只野猫在临时圈起的网中,像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争食着水缸里的鲫鱼。
姜忆安看了会儿野猫吃食,转眼间看到贺晋远在旁边怔怔不动地站着,不由无声弯起了唇角。
以后,他再也不用顾虑这些猫儿会扑人。
她大步走到他身边,道:“夫君放心吧,这个法子有效,以后我们常到这里来喂猫儿,想是用不了多久,这园子里的野猫便都会抓住了。”
贺晋远动了动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面朝着她的方向,极轻地点了下头。
汀兰榭微风习习,荷香满地,是锦翠园里赏荷钓鱼的好去处。
贺晋睿偶与友人相聚,也会到这里赋诗作词,谈论书画,一行三人过来的路上,恰好又遇见了在后园寻人的贺晋平,于是相邀一起到汀兰榭来。
没想到遥遥便看见了堂兄贺晋远。
堂兄自打失明后,极少外出,更罕见到这后面的园子来,贺晋睿顿时加快步子走了过去,远远便笑着道:“大哥。”
随行的人也注意到了贺晋远。
昳丽日光下,他一身黑袍清隽挺拔,身边还有个穿着石榴红裙裳的明媚姑娘,想不让人看到都难。
眼看贺晋睿提起袍摆大步走了过去,有个蓝袍的年轻公子落后几步,瞪大了眼睛惊呼,
“那位不是四年前名满京都的状元郎贺公子贺长风吗?”
他与贺晋睿同在国子监读书,贺晋远是他们的学长,十八岁便中了状元,先帝对他喜欢得紧,亲赐了他表字“长风”,他的画像至今高悬在国子监的阁楼里,是以这年轻公子一眼便认了出来。
随行的几人也认了出来,不过听说这位状元郎曾遇到意外双目失明,如今见他双眸覆着黑缎,果然已经瞎了,蓝袍公子不由顿足叹息道:“天妒良才,太可惜了。”
贺晋平不语,眼神暗含轻蔑,无声冷冷嗤笑。
什么天妒良才,分明是苍天有眼!
小时候他与他这位嫡兄一起在这河畔玩耍,趁机将他推到了水里去,没想到他没一点儿事,自己却反被祖父狠狠打了一顿!
老天保佑,好在他后来瞎了,以后父亲的爵位只能传给自己,他再没机会。
想到这里,贺晋平不由得意地扬起了头。
说话间到了近前,贺晋睿看了看那几只捉鱼吃的野猫,温声笑道:“大哥大嫂好兴致,这鱼是大嫂捉的吗?”
贺晋远点了点头,唇角不易察觉地弯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贺晋睿是二房嫡子,也是独子,在国公府的孙辈中序齿行三,姜忆安认得他。她与贺晋远成亲那日,就是这位堂弟忙前忙后的。
他穿着一身白色锦袍,生得修眉俊目,温润如玉,看相貌身形,看周身气度,看谈吐礼节,都是与贺晋远不相上下的端方贵公子。
他拱手笑看着姜忆安,道:“大嫂巾帼不让须眉,实为闺阁女子之楷模,改日大嫂得闲,还请大嫂多教导教导温氏,她莫说捉鱼,连水边都不敢靠近,与大嫂学几样本领,以后她胆子兴许就大了。”
温氏是他的妻,性子娴静温婉,就是胆子太小了些,嫁与他两年了,除了请安的时候出院子,平素只喜欢呆在房里做女红。
这位妯娌,成亲那日姜忆安是见过几眼的,不过嫁来的日子短,国公府女眷又多,两人还没说过话。
听他这样一提,姜忆安笑道:“三弟过奖了,我可没什么本事,改日与弟妹见了,还得请她教我做女红呢。”
寒暄完几句,落后几步的贺晋平走了过来。
他本是暗含冷笑的,只是刚一走到近前,蓦然看清那刚嫁进国公府的大嫂的样貌,登时脚步一沉眼神震动,魂魄似被轰出头顶一般,目瞪口呆地盯着看了起来。
他的妻,他的通房,他在外头认识的所有女人,样貌都不及大嫂令人惊艳!
察觉到异样的眼神,姜忆安拧眉看向他。
那清冷冷的视线如利刃般扫过,贺晋平猛地回过神来。
他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定了定神,道:“见过大哥大嫂。”
听到他的声音,贺晋远唇畔浅淡的笑意凝住,眉头拧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贺晋平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双眼直勾勾看着姜忆安,满脸含笑地道:“大嫂捉这些猫做什么?”
姜忆安双手抱臂打量着他。
她方才听到那位晋睿堂弟还唤他晋平,原来他就是柳姨娘生的儿子,贺晋远的庶弟。
第一次亲眼见到他,她实在觉得奇怪。
抛开人品德行不说,柳姨娘算是个美人儿,公爹也有副不错的皮囊,怎么偏生这位庶弟没得两人的优点,生得贼眉鼠目,样貌猥琐。
尤其他看人的目光粘腻,让人觉得浑身不适。
他说着话,还要往近前走来,姜忆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抬手随意活动了几下手腕,竟似要动手揍人的模样。
贺晋平想起她踹人的功夫来,忙止住步子退后了几步,接着刚才的话说:“这些野猫不好养,会咬人的,大哥大嫂捉了还要费心,前些日子庄子里来人还说老鼠偷吃库房里的米,不若把这些猫儿送到庄子里捉鼠,也算有了用武之地。”
贺晋睿也赞同道:“大哥大嫂,晋平的主意不错,不若就依着他的法子来。”
这些野猫,姜忆安本就没打算养的,捉了也是要送到府外去,听到这个提议,便也点了点头。
见她同意了,贺晋平心里一喜,忙道:“那就不劳大嫂,这些小事就由我代劳吧。”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未言的贺晋远忽然开口,嗓音清清冷冷的,似浸了寒冰一般。
“不必了,你自去忙吧。”
贺晋平脸色悻悻笑了笑。
大房两位堂兄堂弟素来脾性不合,话不投机半句多,水榭间的气氛有些沉闷尴尬,贺晋睿忙道:“大哥,这事既不必劳烦晋平,也不用你的小厮跑一趟,正好我要出城,让我的人带出去就是了。”
贺晋远略一颔首,道:“那就麻烦三弟了。”
嫡兄与堂弟亲近,反而不理会自己,贺晋平嘴角向下一撇,暗自冷哼了几声。
捉来的野猫由贺晋睿的小厮送到府外的庄子去,余下那只被打伤的猫儿需得养着,姜忆安便带回了静思院。
这猫身上的毛黄白交错,脑袋也圆圆的,因被贺晋川用石头砸伤了,姜忆安便给它起了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老虎”,交于碧月照料着,希望它尽快好起来。
贺晋远钓了三尾鲜鱼,姜忆安便把鱼先养在了院中的荷花缸里,打算明日让灶上的厨娘做些清蒸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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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香院里,丫鬟们在正房的饭厅里摆好了晚膳,因崔氏的女儿贺嘉莹回娘家小住几日,崔氏便特意让厨房做了她爱吃的荷叶莲蓬汤。
娘儿两个在桌旁坐下,等着贺晋川回来吃饭,等了好一会儿子,才见他顶着一脸泥点子,捂着屁股跑了回来。
他那袍子脏污得像是从泥坑里打了个滚儿,崔氏连忙让丫鬟给他拿衣裳来换,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不好好念书又跑到哪里野去了?怎么弄的一身泥?”
贺晋川不吭声,换了衣裳便坐下吃饭,他饿极了,捧着碗狼吞虎咽。
崔氏还要再问几句,贺嘉莹朝她眨了眨眼,笑道:“娘,先吃饭吧,弟弟饿了。”
她夹了些樱桃肉放在弟弟的碗里,贺晋川大口吃了,转头剥了只虾放到了她碗里。
女儿才怀了身孕,需要补身子,不能吃寒凉的东西,崔氏骂了一句儿子不会照顾人,将大嫂送来的阿胶燕窝粥放到她面前,催促她快喝。
想到大堂姐贺嘉月也已怀了三个月身孕了,贺嘉莹道:“娘,嘉月堂姐近日回娘家了吗?”
崔氏撇了撇嘴。
国公爷偏心,让世子爷给贺嘉月挑了门好亲事,把她嫁到了沈家,那沈郎君身材高大,样貌周正,还世袭着指挥使的官职,又是家中独子,以后定然是个前途无量的。
而贺嘉莹嫁得是忠勤伯府三房的嫡次子,是个比女儿还小三岁的病秧子,还没什么功名在身,伯府的光景也大不如以前,是比不过她的亲事的。
“你关心她作甚?她出嫁三年了,哪回来过几次,回来一趟也是呆会儿就走,连我这个婶母都没来探望,听说她那男人要升官了,以后还不是越发不把我们四房放在眼里!”
崔氏喋喋不休埋怨着,贺晋川低头扒了半碗饭,将筷子搁在桌上,说:“我饱了。”
崔氏瞥了一眼他的碗,见他只吃了半碗饭,便往他碗里添了只鸡腿,道:“怎么就吃这么些?把鸡腿吃了再走!”
“我不饿。”贺晋川把碗推到一边,站起来时突然眉头一皱,吃痛捂住了屁股。
崔氏道:“你这是怎么了?屁股被人打伤了,让我看看!”
贺晋川不肯,崔氏气地拍了他几下,道:“是不是你在外面跟人打架了?谁打了你,我去找他娘算账去!”
贺晋川摸了摸屁股,说:“我没跟人打架!”
崔氏咬牙揪住了他的耳朵,用力旋了几圈,骂道:“小兔崽子,你还敢这样跟你娘我说话?我管不了你爹那个犟种,还管不了你?你实话告诉我!”
贺晋川龇牙咧嘴捂着耳朵,哎呦叫了几声疼,说:“娘,别揪了,是大嫂打的。”
崔氏一听,立刻住了手,双眼瞪得铜钱般大,“谁?那小姜氏打的你?她为何打你?”
贺晋川揉了揉耳朵,低声嘀咕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兴许是笑话她不识字,惹恼了她。”
他说完,怕再被揪住耳朵,趁崔氏不注意,一溜烟跑走了。
崔氏又气又恼,坐在椅子上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冷笑着对长女说:“你看看,小姜氏才嫁进来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把手都伸到四房来了,连你弟弟都敢打!”
贺嘉莹想了会儿,温声道:“娘别生气,说不定这里面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