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捏了一瞬,又觉得这扭捏实在没什么必要,便大大方方地道:“你大哥送了我发簪,我想送他一只香囊,在上面绣上他的名字,当做七夕的节礼。”
只是无论是绣香囊,还是写他的名字,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贺嘉舒抿唇一笑,点点头道:“好,那我就给大嫂写个样子,大嫂先在我这里习几遍,再拿回自己院里,照着多写几遍,便能记住了。”
不一会儿,宣纸上多了贺晋远三个大字,簪花小楷,秀丽灵动。
姜忆安屏息凝神,提起似有千钧重的毛笔,一笔一笔临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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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睡前:
姜忆安将那写满了“贺晋远”三个字的纸横看竖看了几遍,越看越不满意,干脆将纸团成皱巴巴一团,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写字怎么这么难,要是像杀猪一样简单就好了!
“贺晋远,贺晋远......”
她拧眉嘀嘀咕咕念着他的名字,仔细回想那一撇一捺该怎么写时,被念叨名字的男人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他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压下的弧度,修长大手握住她的手,以自己的掌心为纸,长指缓缓带动她纤细的手指,一笔一划教她写会了他的名字。
第39章 太太咳血了!
学会了写贺晋远的名字,翌日,趁贺晋远要出门一趟,姜忆安便开始摩拳擦掌绣香囊。
香草按照吩咐,从针线筐里寻了一块最好的靛青色锦缎,裁剪出大约巴掌大小的一块方正布料,之后便期待又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家小姐。
她只看到小姐挥起杀猪刀时虎虎生风,可从来没见过小姐动针线,小姐真的会做香囊吗?
看到香草的眼神,姜忆安勾唇一笑,屈指轻弹了下她的额角,“不相信我会做香囊?等着,本小姐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艺!”
在乡下杀猪卖肉时,是没人教她做绣活,平时顶多也就是做些缝补衣裳的粗糙针线活,可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她见过别人做香袋,依葫芦画瓢就是了!
姜忆安在布料上左右比划了下,大约确定好哪里绣竹子,哪里绣贺晋远的名字,便用花绷子撑着布料,从正中的位置果断下针,对着宣纸上的三个字,一针一线地绣起他的名字来。
虽说比照着那宣纸上的三个大字绣的,他又手把手教了她好几遍,她也已经会写了,可真绣起香囊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手里的绣针怎么都不听话,别别扭扭缝了两针,针脚一会儿疏一会儿密,比拎刀杀猪可难多了。
姜忆安皱眉看了一眼自己歪歪扭扭的走线,默默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她就不信了,不就一个香囊么?别的姑娘能绣好,她还能绣不好?
她一握拳头鼓了鼓劲,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线都拆了,干脆从头绣起。
正绣着香囊,突然,高嬷嬷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掀帘子走了进来。
姜忆安有些意外,把手里的香囊先放到针线筐里,让她坐下说话。
高嬷嬷先行了个礼,方才挨着凳子坐了。
姜忆安的视线在她的黑眼圈上转了几转,忍住笑说:“嬷嬷怎地了,看上去没睡好,莫不是有心事,夜里失眠了?”
高嬷嬷脸色更暗了几分,冷哼一声道:“大少奶奶让我给二小姐绣帕子,我这不是怕绣不好,拆了又绣,绣了又拆,晚间赶工熬了半夜。”
姜忆安轻快地眨了眨眼睛,笑而不语。
高嬷嬷之前住在后院时,总是偷偷摸摸听她房里的墙角,她不大放心,从娘家回来后,便让高嬷嬷住在了东边跨院的厢房里。
知道高嬷嬷最心疼她那个蠢货妹妹,她还特地给她安排了个给姜忆薇做绣活的差事,省得她没事时偷偷到正院里盯着。
“嬷嬷要注意身体才好,晚上早点睡,白天再绣,早一日晚一日的,也不打紧,反正薇姐儿也不着急用。”姜忆安劝道。
高嬷嬷哪能愿意,这别的绣活也就算了,薇姐儿对吃穿用度可是挑剔得很,这帕子以后要给她留着做嫁妆的,都得绣好了才成,她可不能闲着。
“多谢大小姐提醒,老奴以后尽量注意些。”
姜忆安看了她一眼,道:“嬷嬷来找我可是有事?”
高嬷嬷道:“大小姐,老奴来就是为了提醒你,先前老爷不是说过要你打听打听那秦大人,好与薇姐儿说亲么?”
姜忆安点了点头。
这事她自然记得。
之前她问过贺晋远那秦大人的为人,听说那秦大人是个公正勤勉的男子,她觉着自己那虚荣懒惰自私的蠢货妹妹跟人家根本不是一路人。
更何况,姜忆薇的亲事,是她爹一厢情愿想让她牵线搭桥,她可没有点头答应。
看她沉吟不语,高嬷嬷皱起稀疏的眉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道:“大小姐,,不是我多嘴,老爷、太太和老太太都记挂着薇姐儿的婚事,别的不说,老爷还特意给了你不少银子让你在国公府好过些。你也多使使力,帮薇姐儿寻个好亲事,你帮了她,太太和小姐还能不记得你的好?”
姜忆安冷笑着睨了她一眼,道:“嬷嬷,打我记事起你就在姜家呆着了,你拍拍良心说一说,姜家的房子、田产还有酒坊是不是都是我亲娘留下的?”
高嬷嬷眼底闪过一抹惭色,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她在姜家服侍了十多年,这些事自然清清楚楚,当年苏夫人突然重病去世,留下了不菲的嫁妆财物,只是姜家不善经营,这些年出的多进的少,也就剩下大小姐嘴里说的田产酒坊和现银了。
看高嬷嬷还算明事理讲道理,姜忆安勾了勾唇,道:“既然是我娘的财物,我爹还给我银子是应该的。嬷嬷可不要觉着,我拿了姜家的东西就该为他们着想,他们是怎么待我的,我就怎么待他们。他们敬我一尺,我就敬他们一丈,他们不仁,我就不义。”
高嬷嬷讪讪笑了笑,道:“大小姐,是老奴多嘴了,但老奴还是想着,你能看在母女情分与姐妹情分上,多帮一帮薇姐儿。”
姜忆安闻言按了按额角,冷笑说:“嬷嬷所说的情分,我怎么不知道在哪里?我那继母精明得很,连我这桩亲事都是她谋划来的,要不是我运气好嫁个如意夫君,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样呢!嬷嬷跟在我身边,不就是继母打发你盯着我在国公府的举动,顺便看看我什么时候被我夫君克死吗?他们这么谋算我,根本没把我当一家人,连我那个蠢货妹妹也暗地里对我翻白眼,我为何要帮她们?”
一语落下,高嬷嬷羞愧地抬不起头来。
这些日子她是常注意着大小姐的举动,甚至到正房外边偷听小姐与姑爷墙角,却没想到一切都被大小姐看在眼里,更何况,太太与二小姐背地里做的事,大小姐说得也分毫不差。
姜忆安看她脸色青红交错,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便叹口气道:“嬷嬷,你是为我继母办事,我说出这些话来,也不是为了为难你,你放心吧。”
高嬷嬷如蒙大赦,感激地点了点头,道:“是老奴的不是,多谢大小姐体谅。”
姜忆安淡淡笑了笑。
以前她让高嬷嬷陪嫁来,不过是想用她将计就计,现在之所以打开天窗说亮话,是因为下次回娘家,无需再用高嬷嬷在中间传话了。
姜忆安思忖片刻,道:“嬷嬷,我实话告诉你,我自小被送到老家去,与姜家的人没什么情分,任何人想用母女、姐妹情深之类的话绑架我都没用。我这人秉持一个道理,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你若真心待我,我自拿出十二分真心待你。”
高嬷嬷叹服地点了点头。
她快五十岁了,吃过的盐比大小姐这个十八岁的丫头吃过的米还多,可听到她这番掷地有声的敞亮话,却教她自愧不如。
姜忆安想了想,又道:“嬷嬷,我才回到京都就嫁了人,与我爹娘弟妹相处得都不多,还不知他们以后会怎么样。以前的事,我不会过多计较,如果他们以后痛改前非,真心对我好,那我也自然会对他们好上几分,若是还都和以前一样,那也别怪我不把他们当亲人。”
高嬷嬷心服口服,直点头道:“大小姐说得是,老奴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待高嬷嬷恭恭敬敬行礼离开后,姜忆安正打算趁贺晋远还没回来,把那香囊捡起来再绣几针,夏荷突然来了静思院。
她一路飞跑着过来,脸上挂着豆大的汗珠,发髻都快散了,满脸都是着急之色。
“大少奶奶,不好了,太太刚才咳血晕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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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院中,江夫人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地躺在榻上,咳嗽时用过的帕子染着一团触目惊心的血迹。
贺嘉月与贺嘉舒守在榻沿,两人看到那帕子上的血迹,都捂着嘴哭了起来。
姜忆安急匆匆到了房里,看了眼婆母的情形,转头问夏荷,“请大夫了吗?”
夏荷含泪道:“大少奶奶,打发人去请了,想是这会子就快到了。”
姜忆安拧眉点了点头。
贺嘉月看到她来了,泪水滚滚落下,道:“大嫂,是我不好,这几日母亲晚上不让我陪着,我还以为她的病好转了,谁知道......”
姜忆安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道:“别哭了,等大夫来了,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婆母虽然身体一直病恹恹的,还有咳嗽的症状,但前两日精神还好,这短短两日病情忽然加重晕倒,实在让她觉得意外。
没多久,冯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而来,到里间为江夫人请脉后,便在人中处连刺了三针。
施针之后,江夫人便醒转过来,贺嘉月与贺嘉舒几乎喜极而泣,抓着她的手道:“娘,你怎么样了?”
江夫人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眼儿媳,虚弱地动了动唇,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诊过病后,冯大夫去外间开药方,姜忆安抬脚跟了出去,道:“大夫,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大夫沉吟片刻,捋着胡须道:“夫人原来就有肺腑失调、肝气郁结的毛病,加之受了点风寒,所以才出现这样的急症。我且开一副散寒行痰,清肺止咳的药方,先吃上三日,等风寒的症状好了,再按照之前的调养肺腑的药方吃药就是了。”
姜忆安思忖着点了点头。
这位冯大夫的情况她之前了解过,出身杏林之家,目前在太医院任职,贺晋远诱发心病的那次也是他开的药方,医术颇高,不是无能的庸医。
这次婆母的病情看上去很严重,虽说冯大夫开了药,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大夫,您先不要离开,等婆母喝完了药,还要麻烦您再诊上一诊。”
她不会因为冯大夫医术不错就对他完全信任,若是他的药方没有效果,她便会立刻换了别的大夫来瞧,以免贻误了婆母的病情。
取了药来,姜忆安亲自到茶水房盯着,等炉灶上的锅子煎好了药,便亲手倒进碗里,端着进了里间。
服过药,江夫人的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头不再犯晕,还撑起身子靠坐了在床头歇息。
“母亲,你感觉怎么样?饿不饿?”姜忆安道。
江夫人摸了摸肚子,她晕了半天没有进食,现下还真感觉有些饿了,“给我端碗山药粥来。”
山药粥好消化,适合生病的人吃,姜忆安打发香草去小厨房熬了山药粥来,江夫人自己端着碗吃了一多半的粥,搁下碗后,精神比方才又好了许多。
姜忆安又请冯大夫来为她诊了诊脉。
冯大夫诊后,脸色却不似之前那样平静,而是拧起眉头,一直捋着花白的胡须沉思。
江夫人昏迷醒来之后,脉相并非虚弱无力,反而跳动很是平稳。
这不由得让他想到,先前几年,她肺腑失调、肝气郁结的病症并不严重,按理来说,用了他开的药方,病情该慢慢好转才是。
只是奇怪得很,这治疗她咳嗽的方子吃了好几年了,竟然没什么效果。
冯大夫沉吟许久,道:“还是照着以前的方子吃吧,切记熬药时,务必熬足了时辰,否则药效有损,反倒于治病无益了。”
姜忆安眉心微微一跳,似是忽地想起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婆母那盛药的药碗。
江夫人虽是好转了许多,但身体依然虚弱,贺嘉月连自己的院子都不回去了,寸步不离地守在榻沿旁伺候着,为她端水端药。
有她照顾婆母,姜忆安自是放心的,想到婆母那些要入口的药,她叮嘱道:“嘉月,母亲的药以后不要送到药房去熬了,就在茶水房熬药,不管是药材、还是时辰,你都亲自盯着,不要让别人帮忙。”
贺嘉月疑惑不已,不明白大嫂为什么要她这样做,毕竟药房有懂药的婆子,比她熬的要好,万一她熬坏了,岂不是没药效了?
姜忆安心中有些隐约猜测,但也只是猜测而已,她没解释什么,只是再三再四对贺嘉月嘱咐说:“这段日子,你就在月华院的茶水房里熬药,若是你累了,就打发人找我,咱们替换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