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次,她为了保全自身,却毫不留情的利用了对方。
包括赵则的死,阿城亦答应替自己隐瞒,将此事粉饰成一场意外。
她比谁都清楚,这趟回宫,一切都将翻天覆地。
历经这么多事,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还不知会怎么踩她。
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听到那些脏污的话语。
生父不详,被兄长觊觎,被生母憎恶……
所有这些如同一张阴云密布的网,一直在她头顶笼罩着,令人无所遁形。
猛然想起,宣睿说过的那句“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玩物……”
这一路,就是靠这句话支撑着的。
想着他那晚的可耻与凉薄,其他的那些,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锦城在旁边陪了一会儿,见她肯吃东西了,眉头舒展开来,念叨着:“公主十七岁生辰在外面过的,臣没能给您好好庆祝,明年定要办场大宴会,将这次的一并补回来。”
李幼卿听他在耳畔絮絮叨叨,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又都没听清,只感觉从窗户里传入呼呼的风声,熟悉又陌生。
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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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漩涡(上) 关于太子殿下的一桩秘事。……
今年比往年冷得早些, 又新添了锦妃娘娘有孕,内务府一早便开始张罗炭火,以及皮草等防寒的物件。
前两年皇后娘娘殁了,后宫大事小事都是姝贵妃打理, 但不知怎么的, 从陛下身子好转起, 便不再踏足姝云宫,转而宠幸这些年始终默默无闻的锦嫔跟玉嫔。
如今两位都被晋了位份,一同协理后宫诸事。
前头陛下身子不好时, 太子占据嫡长身份,又有长公主的婆家东临崔氏支持, 宫中上下都将他视作未来的储君,威信极高。
然则随着锦妃娘娘有孕,时局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过了今年冬,四皇子也已年满十岁, 如今离了生母,养在玉妃娘娘膝下, 十分之聪慧可爱。
如此一来,锦妃与玉妃各有依仗,在后宫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到年关时, 两宫门槛都快被踏破, 更衬得曾经门庭若市的姝云宫如冷宫般,无人问津。
傍晚时,清玉宫又来了桩麻烦事。
两个年纪轻的小贵人, 为了几个银碳跑去找玉妃娘娘评理,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随意几句话便可打发了。
偏偏这几日陛下又不曾涉足后宫, 李玉致心中牵挂,又无聊至极才会听这两人争吵。
没想到,却意外听到一桩不得了的事。
是关于那位丰神如玉,却又如明月星辰般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
~
姝云宫,紫苏正在打水给姝贵妃擦脸,然而这水竟然是凉的。
李幼卿冷冷站在一旁,双手抱怀看着小丫头在桃嫣的指挥下跑前跑后,打点殿内的一应事务。
自姝贵妃失了圣宠,身边人做猢狲散,贴身宫女杜若被寻个由头打发去盥衣局。
最后剩下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不甚聪明且老实巴交,任人拿捏搓磨。
“公主,内务府那帮人实在太过分,竟然不给娘娘宫里送炭火,咱们连水都烧不热。”
床上已经病得有些糊涂的司马姝低低喚了声:“是紫苏来了吗。”
紫苏眼圈儿一红,立马跪在床边上,握住姝妃冰冷的手说道:“娘娘放心,是小公主回来了,往后她会照拂您的。”
姝贵妃手指轻微弹动,紧接着便翻身朝里,语气僵硬道:“她来这做什么,平添些糟心事,还不赶紧将人给本宫轰出去!”
“娘娘,小公主如今已经长大了,又与锦家公子订了亲,您不用再担心那些事了。”紫苏又往边上膝行几步,扯住李幼卿的衣摆,抹眼泪道:“公主明鉴,当年娘娘苦心孤诣,找机会将您送到长信宫中,实则为了您的将来着想,您是娘娘十月怀胎生下的,娘娘怎么可能不疼您啊!”
李幼卿一直淡漠的表情,在听闻这句话后微有些松动,整个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十月怀胎——
“啪——”的一声脆响,姝贵妃用尽全力爬起来,狠狠扇了紫苏一耳光,抬手指向隔间的碧玉珠帘道:“贱人,给本宫滚出去!”
“母妃何必动怒。”李幼卿淡淡抬眉,看向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漠北一年,在感华寺一年,相加起来,母女二人已有两年不曾相见。
午夜梦回,无数次回想去曾经与生母的恩怨,原以为伤痕已被抚平,纵使再见也能全然不在意。
可是方才紫苏的话,无论是真心,还是这两人合起来在她面前演苦肉计,都让她心中不可抑止的再次泛起涟漪。
沉思片刻,李幼卿语气里透出几分无力:“既然病了,就躺着好好休息,今后宫里吃穿用度我会去想办法。”
“你曾流落漠北,是承蒙锦家不弃,陛下开恩上天垂怜,才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出嫁前这段日子千万安分守己,切莫……切莫再往姝云宫来了!”姝贵妃坐在床头,一气说出这么长段话,已是脸色苍白如金纸,胸膛止不住的起伏着。
“行了,我有分寸的。”李幼卿语气里几分不耐,径自转身离去。
走出这冷冷清清的殿宇,正看见两个身穿狐裘皮的小贵人坐在院中围炉饮茶,各人身后都立着三五个丫鬟伺候,形容好x不风雅。
她想起来,这应是三个月前那次大选新入宫的,安排住在姝云宫的偏殿中。
主殿中没有丝毫人气儿,刚站了一会儿她已是冻得浑身发冷,这小院里倒是比殿内还暖和些。
见她出来,其中一个身穿纯白色狐裘的小贵人斜斜看去一眼,鼻子里冷嗤一声道:“当是谁这么荒唐,来探望罪妃呢,原来是那位死而复生的公主。”
另一位贵人闻言笑着接话道:“姐姐怎还喚她公主呢,一介罪妃之女也配。”
按照以往的脾性李幼卿必要让人撕烂她二人的嘴,此刻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心中默默记住这二人模样。
自西北回来,自己就被安顿在感华寺居住,虽日日被人锦衣玉食养着,却根本未有机会与父皇和皇兄见上一面。
久而久之,她心里越来越没有底气。
这诺大的皇宫,本就没有多少她的位置,如今母族失势,连这两名小小贵人都敢当面议论自己。
李幼卿心中有更重要的事,看都未多看她们一眼,径自离开姝云宫上了软轿。
今儿一早,御前的裴公公就来传话说,年关将至,陛下对她甚是想念,特派人接她入宫相见。
回京已近一年了,陛下真的还记得,曾有过自己这样一个女儿吗。
还是,已经把她当成一道耻辱……
不管怎么样,她都想进宫见一见父皇,向他问个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
她不要再回到感华寺,被人当作宠物一般豢养起来了。
“裴公公,不知现下陛下可得空了,若还在议事,我就站在外头等着也可以的。”她一只手微微掀开帘子,看向轿边那面色阴柔的男人。
裴涯垂着头,态度恭敬道:“小公主稍安勿躁,咱们还得先去趟长信宫。”
“长信宫?”李幼卿不由露出错愕之色。
那里是皇后娘娘过去的住处。
忽然之间,她后脊背感到一阵发冷。
皇兄处心积虑的接她回宫,故意暴露她并非皇嗣的身份,到底想做什么呢。
若是按之前锦城所告知的,他对自己生出非分之想,又为何这一整年都对自己不闻不问。
自从宣睿大败黎真族,外祖家也失了势,如今人人都对她比之唯恐不及。
她虽回到了皇城,却被切断了和过去一切联系,唯有锦城隔三差五的来看望,与她说些宫廷跟朝堂上的事。
锦城……她自觉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这世上唯一对不住的便是阿城了。
“天色不早,太子爷与锦公子大概已经开席了,就等着小公主参加呢。”裴涯在旁侧淡淡补了一句。
李幼卿浑身僵直,默默攥紧了裙摆。
第65章 漩涡(下) 太子哥哥,永远是我最重要……
长信宫灯火通明, 几名宫娥端着热水盆正从里面云步行出,边小声议论道:“太子殿下醉得不轻,身边又没个体己之人,真的不需要传唤太医么?”
“瞧锦侍郎那形容, 比殿下醉得更狠, 眼下这气氛咱们还是先别多事, 小心太子殿下怪罪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名宫女渐行渐远,李幼卿从帘子后面走出,望了一眼长信宫深处, 那深不见底又氤氲着暖光的屋阁。
儿时她总是雀跃的奔跑过这一截长廊,满怀期待的去往皇后与太子住处。
可她从未感觉这段路如此漫长, 四周围静悄悄的,她的每一个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哐当”一声酒杯落地,随着一声熟悉的低吟,她心中越发焦虑, 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往前去。
一进内殿,便见锦城上半身已整个趴在了桌上, 脸颊升起坨红,双眸难受的紧闭着,一看便是喝得不省人事了。
李幼卿盯着他沾染了酒渍的竹青色衣袍下摆, 双手紧紧攥着两侧裙摆, 轻声唤道:“皇兄,阿城他喝醉了,我来带他回去。”
如同死寂的长信宫仿佛被这一声‘皇兄’惊扰, 伴随长长一声呼吸,那人起身间衣袍发出细碎的声响,刹那间万物复苏。
李景抬眼看她, 目光含了一丝玩味。
曾在感华寺附近小住一月,远远看过她几眼,倒是没怎么变化,仍是那股娇滴滴的劲儿。
为了图谋将来,他隐忍着未曾露面。
担心一旦见了面,所有自制力都会坍塌,随她所求什么都无法拒绝。
此时此刻,见她自始至终都只关注锦城的死活,眼里压根没自己,李景冷笑一声:“还未成婚,妹妹就这般关心他。”
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眼前,他忍不住走近几步,英气逼人的面容比以往更多了几分凌厉,语调不疾不徐:“孤该感到高兴才是,至少这一年时间,你已忘掉那个野蛮人。”
“什么野蛮人,皇兄你喝醉了——”李幼卿退后一步,眼圈儿已经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