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早拔除了建帝留在西北的暗钉,就连镇北王陆湛被软禁的消息都传不到京城来,建帝就如同个聋子,瞎子,等到他们终于有所觉察,宣睿早已经羽翼丰满。
“这样的太子,无德无能,怎堪继承大统。”他皱紧眉头,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
脑海中,却一直是探子描述的那些画面挥散不去。
李景那个狗东西,竟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举动。
他语气加重了,一字一顿道:“还请陛下立即废除太子,立四皇子为太子。”
锦太傅颤颤巍巍的往前走两步,刚要开口说什么,萧子戚已经抽出手中长剑,像个欲索命的阎王。
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简直骇人听闻。
“宣睿,你如此行径,跟乱臣贼子有何分别。”锦太傅怒目而视,十根手指都在颤抖。
“本都统给过陛下机会了。”先礼后兵,他做得仁至义尽了,甚至他不介意对方拿公主做筹码。
是太子那个无德无能的狗东西逼他的!
‘轰’的一声,建帝面前的黄花梨木长几被男人一脚踹翻,桌上准备好的纸币散落一地。
宣睿之前的镇定自若不复存在,野狼露出獠牙,一只手揪住建帝衣襟将他狠狠拖拽到地上,按着他的手放在空白诏书上。
“本都统自始至终要的只有一个,是你们他妈的给我找死!”
建帝的手已是变成青白之色,仿佛只要那人再用力一点,腕骨就会被折断。
锦太傅这是秀才遇到兵,首次见这阵仗,一时激愤直接晕了过去。
萧子戚这一年见惯了主子各种疯状,心态已是锻炼得相当淡定,劝也不劝,还十分贴心的捡起地上朱笔,硬塞入建帝手中。
乱臣贼子,那得要看日后何人是君。
殿外守着的尽是军中亲信,量建帝跟这老顽固也不肯将这般丢尽天家脸面的事传出去,怕个蛋。
第72章 睿王 正月十五,我们大婚。
当晚的那场宫变, 似乎并未在皇城激起多大的水花。
镇北军精锐的力量,远非久居皇城的禁卫军,或是南方气候宜人之地那群养尊处优的士兵所能望其项背。
与其说是两兵对垒,不如说是一场安静的屠杀。
甚至某些安睡的朝臣还未反应过来, 朝廷已经变了天了。
最恐慌的, 要数如今长公主的夫家东临崔氏。
这些年催氏为扶持太子, 在几大家族中数敌甚多,尤其与司马家针锋相对,几乎可以说是死仇。
如今四皇子被立为太子, 司马家得了势,人人都揣测崔氏一党即将遭受灭门之祸。
然而, 即便司马家早就恨崔家人恨得牙痒痒,却拿其没办法。
如今朝中之事,乃睿王说得算。
民间传闻,西北野狼王宣睿有三头六臂, 能以一当百,是大梁千年一遇的战神。
因镇守西北劳苦功高, 被建帝封为睿王,执掌西北疆土。
如今的朝政,仍是由建帝跟锦太傅打理, 只是批阅的每一道折子, 还要再送到内阁签章之后才能生效。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内阁的实际掌权人,是睿王殿下。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不动催氏, 对方却还想着要逆风翻牌。
临近除夕,宫内要大办欢庆宴,里里外外都是玉妃在操持。
司马姝回宫头一日, 李玉致便带着太子去拜见了,本以为对方会让自己跟太子撇清界线,顺便好生羞辱自己一番。
没想到,从头至尾姝贵妃都不曾提起旧事,只交待四x皇子好好读书,多学习学次如何打理朝政。
也是,如今四皇子成了太子,已经搬去东宫,由专门的教养大臣跟嬷嬷们照料,自己这个养母已是名存实亡。
可叹,姝贵妃一双儿女,如今都真正成气候了。
李玉致自认为不笨,却真心佩服对方的手腕,这些年运筹帷幄,忍辱负重,终于赢到了最后。
她们这些后宫里的妃子啊,都已成昨日黄花,再无法翻起什么风浪了。
刚筛选完宫宴上要敬献的歌舞,侍女带来个大消息。
就在昨夜子时,锦妃被身边伺候的嬷嬷灌下一碗红花,那孩子落了。
不止是前朝,后宫,已然是彻底变天了。
李玉致想起白天见面时,姝贵妃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此时此刻,也不禁惊骇出了一身冷汗。
不由得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待四皇子跟小公主都还不错。
如今姝贵妃仍肯将后宫之事交给自己打理,说明她未将自己视作仇敌。
李玉致尽管并不想管这些繁琐事,但为了自己今后的日子舒坦,仍只能尽心尽力的去作为,让那位满意。
·
与长信宫隔水相望的金麟台,早已经人去楼空,成了一座废弃的宫阁。
李幼卿如今住在距离军机处不远的鎏裳殿,沿用了她过去宫殿的名字,装潢布置也跟从前相似。
然而每天傍晚,她都会去姝贵妃宫中用膳,晚间便也留宿在那里。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得到过母亲的关心呵护,永远只得寄人篱下之感。
自那夜由母亲哄睡,她才知心有所安,究竟是何滋味。
从此,每夜她都要睡在姝贵妃殿中,有时对方忘了,她甚至会主动拿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姝贵妃便心疼得轻柔抚摸着她的头发,一声声的哄道:“乖女儿睡吧,母亲在呢。”
李幼卿觉得,此生她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甚至她会跟姝贵妃说起太子哥哥的事,困惑自己到底该如何做——
她该不该去向宣睿求情,让皇兄过得好一点。
司马姝拿食指狠狠点了下她的前额,恨铁不成钢道:“男人之间,成王败寇,哪里用得着你去说和。如今睿王权倾朝野,听说明晚宫宴各大氏家都派出宗室女子敬献歌舞,就连那不入流的崔氏女都巴巴的准备献舞,锦妃还算乖觉,册子呈过来时就已将崔氏划去,否则还真是令人扫兴。”
“母亲,他不会看上别人的。”李幼卿信誓旦旦说道,随即,就又迎来母亲一通教训。
“这世上哪有男人不纳妾的,尤其睿王这样的人中龙凤,你与其成天担心他被别的女人笼络,将来,倒不如主动放几个自己人到他身边。”姝贵妃想起族中那几个庶出的丫头,量她们翻不起什么风浪,先预备着。
李幼卿根本不信宣睿会找别的女人,不欲再说这个话题,闭上眼睛睡觉。
只是半夜醒来,想起母妃的话,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已经接连五六日没有见过他了,虽然知道他忙,但两人都在宫中,却不见面,总感觉不甚踏实。
尤其是之前那几次匆匆会面,他表现得既霸道又凶狠,跟以前相比变了好多。
她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放大,睁着眼睛盯着上方帐幔,思虑着,宣睿日后纳妾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自己从小在宫中长大,身边见过的男子没有不纳妾的。
京中贵女们,成婚时,也都会带自己信得过的婢女过去,算是未雨绸缪。
她心中明白,母妃说得都是对的。
可也不知哪里来的笃定,她就是觉得宣睿不会。
睡不着,她翻了个身朝外,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不远处桌子边上似乎有一团黑影,待看清楚是个人的轮廓,不由吓了一跳,迅速从床上坐起。
“啊——”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嘴已经被一只大掌捂住。
“闭嘴。”熟悉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压抑。
李幼卿亦愣住了。
深更半夜的,在自己寝殿中,怎会是他——
呐呐良久,她最终咂巴出四个字:“睿王殿下。”
宣睿一抬眼,无声无息,已将她整个扑倒在榻上。
想到她方才那个称呼,嗤笑一声,对眼前已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姑娘道:“本王说到做到,公主殿下欠的债,又打算何时偿还。”
他就是这么坏,无时无刻不想着捉弄她。
李幼卿已是看穿他的恶趣味,尽量做到语气里毫无波澜:“本公主可不欠你什么。”
“翻脸不认账。”宣睿语气沉沉,唇已经按耐不住的覆了上来。
两人好久未曾这般亲密了,他根本忍不住,所幸,李幼卿还残存有几分理智。
“不要在这里,这是母妃的宫殿。”她紧急推开他,男人气喘沉沉,像是病入膏肓的旅人,在找到绿洲之后又被硬生生隔开,满心满脸的不爽。
他很快也意识到,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
“正月十五,我们大婚。”他嗓音都哑了,随后坐起身,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起身离去。
李幼卿抱着被褥,翻身朝里,脑子里嗡嗡的,根本不敢相信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只来了这么短时间,但好像整个房间,整张床,已经全是他的气味。
今夜她正好醒来,撞见他在此处。
那是不是之前每一晚,他都来过——
想到这一点,她心头又不由自主泛起阵阵甜蜜。
原来,不是没有见面,只是他忙完了过来,自己都睡着了。
又或是,他不想打扰自己跟母妃相聚,所以才特意选了晚上过来。
悸动的心再难平复下来,这个小小的插曲,却闹得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等到天亮紫苏过来伺候洗漱,见她盯着两个大黑眼圈,不由好笑道:“要奴婢看啊,公主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很介意的。”
李幼卿反应了半刻,才明白过来,她们以为自己在介意昨晚母妃说的那些话,所以才失眠。
“才不是,你们别瞎说,快给我上妆!”她坐在梳妆镜前,想着怎么也得把黑眼圈遮住,不然宫宴上可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