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房前信心满满以身饲虎,决计能喂饱崔令瞻,并以此拿捏他,而今她早已兵败如山倒,仅有的依靠便是那情-药了,然那终归是药,药力有限,超过了时限,该受的罪还得受。
“王爷,我还疼着呢,没消肿。”程芙忙靠过去,脑袋轻轻挨着他臂膀,嘟囔道,“今晚不行,明儿吧,要不明早也行的。”
实在不行,换个婢女轮流用吧,总有情投意合的……
“我不是那意思。”崔令瞻说,“我已让芳璃回去取药,莫要讳疾忌医。”
怪不得一天都没见着芳璃,程芙还在心里暗喜,没想到是回府取药了,不禁觉得十分难为情。
不想除了她和崔令瞻之外的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但也清楚那不现实,在这里服侍的,无人不知。
每个人都知道她被毅王“疼爱”的大呼小叫,半夜要了两趟水,那层垫着的茵褥脏污不堪,薛姑姑还叮嘱她,以后王爷过来留宿,记得铺一层,甚至含蓄地提醒她动静小点,莫干扰王爷。
程芙白皙的脸颊一阵红一阵青。
“我不是故意伤你的。”崔令瞻眉心轻蹙,“当时你很怪异,得了趣,缠着我,慢一些便会哭,我……我控制不住。”
初来乍到,他如何受得住那种刺激。
程芙嘴角抽搐,勉强撑着道:“房帏之事,人之天性,水到渠成,出了寝卧就莫要再提。”
崔令瞻微抿唇角,默看着她。
安静并肩而坐,少顷,他说:“阿芙,一直在为会考准备。”
“嗯。”她从书里抬头看他一眼,复又垂眸。
他险些脱口而出“我会一直养着你的,决不抛弃”,可他的承诺来得太晚,发生在更早的一句哄她当外室之后,那么现在说什么都像是暗藏祸心了。
崔令瞻抿着唇不语。
程芙主动搭话,道:“我紧张。”
他攥了攥她柔软的手,穿过她的指缝,紧紧相扣,“为何?”
“廿一便是会考,所剩不足九日,然而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上比我强的多了去。”她顺着他的力道趴进他怀中,避开了初春的凉风,“可是阿诺予我这么好的条件,我要是没考中,该多丢人。”
“不丢人。”崔令瞻的唇贴着她额头印了印,“你才多大年纪,是历年最小的,万一考不中,来年继续便是。我们的日子长着呢,总有中时。”
旁人都能做她姐姐,娘亲,甚至祖母了。
“您真会找借口。”她仰脸看着他发笑。
崔令瞻在她眸中看见了一树花影。
他亲亲她的眼睛,“不找借口,如何才能堂而皇之霸占你呢?”
程芙笑意微僵,继续说着正事,“我从荀御医那里探听到了不少细节,说是两场会考,还有朝廷派下来的女医督考,规矩特别大。”
“怕了?”
“不怕。”她摇首,说,“不过略有些惆怅,这几日我不停思量第二场该如何度过。”
他微一挑眉,配合地问:“怎么说?”
“阿诺。”她直起上半身,环住他的脖颈,趴在他肩上。
崔令瞻的手顿在半空,反应过来,也环抱住了她,这般柔软,他不禁用了一点力气,将她碾入胸膛。
“娇娇气气的,时冷时热。”他笑。
“因为我要与王爷分别二三十日呢。听说考场设在了离城两日的惠民药庄,特别远。”她脑袋往后仰,努力去看他的神情,“我担心王爷思念,这几日便多抱抱您,可好?”
原来是为这事。
崔令瞻默看她片刻,说:“好。”
她如释重负,含笑吻他炽热的唇。
崔令瞻启唇含住了她。
他们在海棠花下拥吻,她比花娇。
这一年的海棠花开得早,不仅如此,宫里也早开了十几缸牡丹,有大儒抚掌叹道善,大善,定是太子的孝心感动上苍,才降下了祥瑞。
原来皇帝除夕夜突发恶疾,太子便于明堂列祖列宗前长跪不起,水米不进,如此坚持了三日,第四日,当太子晕死时,老皇帝苏醒了。
这一醒,登时咳出邪痰,竟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了。
太子功不可没。
紧接着一连串的吉兆铺天盖地出现,什么祖坟冒紫烟,东宫红霞万丈,更有干旱之地骤然降下瓢泼大雨。
此次事件被翰林院加以润色,列入丹青史记,感天动地,一时太子在民间颇有威望,乃民心所向,极大地震慑了盘踞东北二地的亲王。
凌云等人入京正摊上了此般好时候,皇帝龙体痊愈,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宫城隔三差五宴饮,百姓安乐,天下祥和。
在这般的好日子,皇帝又收到了毅王的春供,丰厚到令他合不拢嘴。
好孙儿,好孙儿。
生了那么多皇子皇孙,只出了这一个拔尖儿的,不过已足够他安度晚年,尽情挥霍了。
当年若非燕王福薄,他真有心立燕王为太子,那么毅王就是皇太孙了,可惜啊可惜。
可惜燕王克六亲,注定六亲缘浅,要是活太久了,老皇帝怕先被他克死。
往事再想诸多无意义,皇帝大手一挥,设宴犒赏凌云等来使,宴饮将阑,更有宫娥舞姬赤足踏乐而来,彩衣飘飘,香风袅袅,宴会甫一结束,各自依偎着一名来使打道回府。
凌云的美姬甚为得意,还好她眼疾手快,第一眼就抓住了这位貌美年轻的大人,今后也算是有依靠了。
她们是皇帝的眼睛耳朵,可也是正常的女人。哪个女人不想配良人?
只要所依之人忠心耿耿,她们便可与之安度一生。
封曲和金修茗对此见怪不怪,他们与凌云交换一个眼神,立在丹墀前相互作辞,各自回府,至于女人如何处理,他们心中有数。
“大人,奴家闺名单一个芙字,芙蕖的芙。”秦芙娇娇道,“大人可唤奴家芙娘——”
凌云笑了笑,目视前方道:“好,芙娘。”
秦芙一喜,抿笑钻进他怀中。
凌云皱了皱眉。
回到府邸,那秦芙更是殷勤备至,各种温柔小意,磨人得很,管事妈妈连哄带骗才把她带走,凌云方能静下心处理别的事。
金修茗和封曲对于朝廷的眼线,带回燕阳多半就弄死了,凌云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保持着不同寻常的宽容,非必要并不愿杀生。
为此被人取笑妇人之仁,他没往心里去,这么做无非还存着一点希望,希望有人遇见了孱弱的阿窈,也能如他般网开一面。
但这样的念想不宜在脑中时刻盘旋,盘旋的多了就会不知不觉失去了清醒的判断。
秦芙尚不自知自己命悬一线,死里逃生,仍在沾沾自喜。
夜深时分,她将自己洗得香香嫩嫩,披一件单薄半透明的轻纱寝衣躺在凌大人的床上,在大人出现前换了许多姿-势,最准锁定了一个最妩媚最惹人怜爱的。
二更的梆子将将落下,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凌云走了进来,撩起帐幔,春意动人。
秦芙羞涩道:“大人让奴家等的好苦,这么晚才过来。”
凌云边解衣结边道:“实在是公务繁忙,凌某身不由己呢。辛苦美人这么晚还在等我。”
秦芙抿笑,挪过来,“奴家服侍您更衣……”
下一瞬,笑意冻结,僵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玩意?一块块红的紫的斑点!
“大人,您,您……”秦芙张口结舌,显然是联想到了什么。
凌云一脸无辜,低头拍拍自己线条优美的肌肉,“没事的,一点小病,我刚吃过药。”
不是,这是吃不吃药的问题吗?
秦芙尖叫。
凌云坏笑着扔掉上衣,又开始脱-裤子,“不至于吧,一点花柳病而已,听说吃过药就不会传染了。”
死开啊,你有病吧!秦芙三观震碎,跳起来,连滚带爬翻下床,梨花带雨道:“花……花柳病!大人,你有花柳病!”
“是啊,还没破皮呢,不严重,诶诶,别走啊你,真的不严重。”凌云拉着她道,“小病小病,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快来伺候我。”
啊,滚啊——
秦芙挥舞着爪子,要死要活,怎么也不提“伺候”的事,推开凌云,撒丫子跑得飞快,跳进了夜色里。值夜的下人听见动静,探出头,望一望,又缩了回去,砰的一声关紧了窗子。
惊起一只野猫,应声落跑。
偌大的院子总算再次恢复了夜的宁静。
凌云赤膊抱臂站了片刻,哼笑一声,扬长回屋,一夜好眠。
次日无事,凌府男仆准备车驾欲送大人前往皇城太医署,一名不速之客的到来,使得太医署之行不得不延后片刻。
此人生得一双鹰隼般的锐眸,唇色寡淡,面色青白,十分阴鸷沉郁,与之相比,封曲都算和蔼可亲的了。
只见他从马上一跃而下,锦绣飞鱼服流动如月光,腰间别一把绣春刀,肃杀非常。这身行头摆在那里,京师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走卒皆退避三舍。
此人乃北镇抚司指挥使——吴鸩。
虽姓吴,却与京师吴姓世家没有一星点儿亲故关系,非但不亲故,还可能反目,盖因吴姓世家嫡女居于毅王妃候选名册前列。
当年皇城后巷那场屠杀,也有怀国公吴祐的不少手笔,只要是与毅王崔令瞻有关的男人,吴鸩都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女人则百般折辱,再掐死了事。
仇深似海,下辈子都不可能解。
所以老皇帝留着这么一根刺在身边,到底是给毅王添堵呢,还是老糊涂了呢?
答案众人心中自有定论。
话说吴鸩,恨意滔天,这么些年却无一作为,一则是毅王天高皇帝远,他手伸不过去,二则即便毅王入京,他的手能伸过去了,却又阴不过。
阴不过算他没本事,老皇帝乐得坐山观虎斗。
唯一能让毅王不好过的辉王偏偏见了阎王,吴鸩如今只好把怨气撒在了毅王的亲卫身上。
已与金修茗、封曲交过手,唯剩凌云。
他与凌云倒也不用装作苦大仇深,毕竟是真的有仇,但此仇非彼仇,再恨也没法对凌云动真格,至少不能光明正大的动。
来此也就走个过场。
锦衣卫办案,可不经刑部,全权交由北镇抚司,他领着一群缇骑查案,查到凌府,谁也不能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