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这么想也算不得错,如果放在几个月前,行宫的宫人们为了不惹麻烦,大抵是真会这么干的。
至于现在……
一切看起来也都没什么问题,只是高丘义在行宫小住了两天就得了痢疾。
将士们行军吃了上顿没下顿,餐风饮露是常有的事,得痢疾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手下们便立刻寻了大夫来看,从军医到虞南的几位名医都住进了高丘义的院子,力求让他早日好转。
可或许是命不好,也或许是从虞西到虞南水土不服加重了病情,高丘义这场痢疾来势汹汹,不论用什么药都不见好。不觉间半个月过去,生得五大三粗的高丘义明显消瘦了一大圈;再过半个月,他愈发憔悴得仿佛一把穿了衣服的骨头,更可怕的是底下的将领们也陆续沾染了他的病症,弄得行宫里几处主要院落都……味道不怎么好。
如此一来,这支刚成形不久的叛军军心迅速动摇。在高丘义病故之前,很多士兵就已丢盔弃甲,打算返乡种地去了。
高丘义在患病的第三十四日命丧黄泉,手下的将领们大多也病了,硬撑着商议了几日,终是决定把手里的钱粮分一分,自此各奔东西。
行宫宫人们自始至终态度甚好,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他们。提督太监似乎在高丘义离世后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他们身份的端倪,但也并未说破,反倒在他们离开时送了些金银,弄得几位将领感激涕零。
而在他们离开后,这位提督太监便命宫人们彻底撒扫了各处院落,尤其仔细地收敛了他们留下的药渣,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做完这些,玉华宫提督太监·容承渊回到自己的住处,悠悠给自己沏了盏茶,气定神闲地品了起来。
……什么镇虞王高丘义,听都没听说过,想必是朝中变天了。
他不知道卫湘现在是死是活,但他知道如果高丘义有命杀进京中,卫湘横竖没好果子吃。
倘若高丘义不好美色,难免杀她祭旗;若不好美色,她的姿容更会让她前路难料。
所以高丘义想活着离开虞南?做梦去吧。
在宫里时他需与她守着分寸,如今都离她这么远了,他还能让想伤她的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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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祝雪瑶并无皇室血脉,却被帝后视为掌上明珠。
因为她的爹娘曾随皇帝征战天下,为护驾双双阵亡,只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她。
家国初定,她即被加封为慧福君。
——“女子封君,仪比公主。”
她被皇后亲自抚养长大、骑在皇帝肩头摘过枝桠上的花。
一干皇子公主,比她大的都唤作哥哥姐姐,比她小的全叫弟弟妹妹。
后来,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人选是毋庸置疑的:晏珏。
晏珏既嫡又长,素有贤仁之名,是毫无争议的储君人选。
这桩婚事,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极好的。
——在皇后眼里,疼爱的养女嫁给亲生儿子,这叫亲上加亲;
——在皇帝眼里,恩人的女儿嫁给当朝太子,这叫君臣佳话;
——在祝雪瑶自己眼里,大哥哥是一众兄弟姐妹里待她最好的那一个,她愿意成为他的妻子,尽心辅佐他!
只可惜,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小事。
那就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晏珏有了一位情投意合的“真爱”,只因这位真爱出身民间又性格泼辣,决计做不成太子妃,才不得不娶祝雪瑶为妻。
祝雪瑶完婚后才得知此事,只得忍了。
她自认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她不知道在晏珏眼里,他才是委屈的一个。
后来皇后、皇帝相继离世,晏珏继位,他终于不再容忍这种“委屈”,马上罗织罪名废了祝雪瑶,只因他不愿让她沾染后位半分,他要那位真爱成为他的“元后”。
晏珏登基大典那日,祝雪瑶带着满心不甘被宦官勒死在东宫的柴房里。
再度睁开眼,祝雪瑶回到谈婚论嫁之时。
想到自己当了垫脚石还不得好死的一生……祝雪瑶将目光转向了皇五子,晏玹。
晏玹由太后抚养长大,世人都说他贪图享乐、与世无争。
更重要的是,祝雪瑶清楚他没有什么“真爱”,上辈子直到她死,他都没有成婚,只养了很多小猫咪为伴。
祝雪瑶便想:他没有真爱,她嫁给他就不碍事。两个人相敬如宾一起养猫,也不失一种惬意。
于是,她成了皇五子妃,如愿过上了每天撸猫的生活。
可她又忽略了一件小事。
……那就是,晏玹之所以养了一院子的猫,是因为他在六岁那年替伴读养过一阵猫。
而那段时间,她每天都会去找他玩。
第335章 舞会 “阿列克谢,我尽力了,但她是对……
安京。
卫湘被幽禁着, 更未被尊为太后,却也知道外面一天比一天更乱了。
宗亲们揭竿而起,楚恒沂虽不是个多有雄才大略的人, 但他身为先帝的嫡长子, 此时又已登基, 楚元煜留下的兵马总也有些愿意为他所用, 一时间也和宗亲们打得难舍难分。
今天是某位叔伯被诛杀、明日是朝廷的某位将领被斩于马下——卫湘虽被困在长秋宫中, 也常能听到这种消息。
但这些消息此时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真正想知道的只有云宜的安危, 却半个字也打听不着。
她心里知道,这必是楚恒沂从中作梗。他如今大权在握, 皇位再不稳,想挡这种消息也是办得到的。
她只能自欺欺人地跟自己说,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直至夏末的一日, 卫湘午后正自小睡,外头忽而惊呼迭起,又有宦官尖锐的呵斥声、宫女的哭声, 一重重地硬将她从沉睡中拉起来。卫湘睁开眼睛,锁眉侧耳倾听,隐隐听出似是积霖在哭, 便坐起身揭开幔帐。
才要唤人,一道人影已裹挟着酒气风风火火地闯进寝殿。卫湘眉心跳了跳,淡看着楚恒沂因大醉而蓬头垢面的样子,厌恶之色呼之欲出。
下一瞬,她又注意到他手里拎着的东西……
一颗人头。
人头和此时的楚恒沂一样披头散发,但因一半头发被他提在手里,脸也还看得清。
她很快从那张沾染血污的青白面孔上分辨出了熟悉的五官, 是姜寒朔。
那一瞬,卫湘如坠冰窟。不止是冷,更有一种针扎般的麻与丝丝缕缕的痛迅速窜遍周身,包裹整个心房。
她再度看向蓬头垢面的楚恒沂,克制不住一阵战栗,不过也只一刹就克制住了。
她迅速收敛情绪,僵硬地盯着他。
但这并不妨碍楚恒沂将转瞬而逝的惧色收入眼中,他眯眼看着她即刻压制情绪的样子,心生一股快意,他纵容这种快意溢至眼中,化为一声恶劣的笑音。
然后,她面无表情的对视又令他心里生出一种无名火,他咬牙回视她的倔强,想将她的面具撕下来。
他想看这位迷得父皇神魂颠倒的继母被他逼到崩溃,被他逼到歇斯底里。
于是他信手向前一丢,被他提着头发的人头脱手而出,轱辘辘地滚到床边。
……可他没能听到预想中的崩溃质问。
卫湘并未低眼去看那颗头颅,只挑眉看着他:“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楚恒沂眼底一颤,在她的注视中奇异的冷静下来,连酒也醒了三分。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方稳住情绪,冷笑道:“姜寒朔身为御医却不能治好父皇,朕便杀了他。”
卫湘气定神闲地又问:“带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楚恒沂眸光微凛,复又冷笑:“他是母后的人,自然要带来给母后看看。”
“皇帝倒有孝心。”卫湘口吻讥诮,“只是本宫贵为一国之母,天下万民都是‘本宫的人’。皇帝每杀一个人都要提来给本宫看,未免也太麻烦了。”
语毕,她睇了眼立在门边战栗如筛的傅成,引着他的目光睇了眼床边的人头。
……傅成吓坏了,很是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是要他将这人头弄走,忙颤颤巍巍地上前,脑子都是空的。
卫湘和颜悦色地朝皇帝笑了笑:“下次不必这样亲力亲为,理个册子月底呈给本宫过目就是了。”
话音未落,楚恒沂大步上前,一把扼住她的喉咙。
“陛下!”傅成忙丢下人头扑上去挡他,又被卫湘一记眼风制止。
楚恒沂等着她,眼中满是血丝:“少在朕面前以一国之母自居!那是我母后的位子,是我母后的!”
他怒不可遏的咆哮像是猛兽,但口中喷出的酒气比猛兽口中的血肉腥气更让人作呕。
卫湘在窒息中迫出一声笑:“也不知适才是谁闯进来就唤本宫母后。”
“你!”楚恒沂手上顿添了三分力气,卫湘眼前一黑,跟着皇帝同来的宋玉鹏心下暗惊,忙上前道:“陛下,使不得。”
楚恒沂听到这话,蓦然清醒了些,猛地松开卫湘,冷哼一声,垂眸轻笑:“随你逞口舌之快。朕已登基为帝,倒要看看你还能翻出什么浪!”
语毕,他转身信步而去,宋玉鹏紧随其后,留在门边的几名御前宫人也都随之离开。
卫湘那一下被掐得不轻,伏在床上大口喘气。傅成想关照她,可手里捧着个人头又不方便,只得赶紧出去,唤琼芳和积霖进来。
琼芳积霖适才也都被姜寒朔的头吓着了,进来宽慰卫湘的时候都还带着哭腔。
倒是卫湘很快缓了过来,想着姜寒朔身首异处不由双目含泪,可想到楚恒沂适才的举动,又禁不住地笑了。
这又哭又笑的样子不免瘆人,积霖颤栗道:“娘娘……”
卫湘摇摇头,抹了把泪,脸上的悲戚已然淡了。她长缓一息,徐徐道:“本宫想,云宜该是平安见到罗刹皇帝了。”
“……什么?”积霖与琼芳俱是一愣。
她们原都怕卫湘那样又哭又笑是撑不住了,现下听她冷静如旧,又安了些心。
卫湘轻轻啧声:“若没有原因,他不会突然发疯。可本宫如今被关在这里,也难给他添什么堵,能想到的只有云宜了。”
她想,云宜应该不止见到了叶夫多基娅,还说动了叶夫多基娅对楚恒沂施压。楚恒沂如今内忧不断,便是心里不爽也不敢再惹“外患”,便就只能这样过来发疯了。
只是可怜了姜寒朔……
卫湘一声长叹:“使些银子让外头守着的侍卫行个方便,好生安葬了姜寒朔……本宫答应过他,让他和露姐姐合葬,现下这个情境却不好办。便先寻个风水宝地葬了吧,等日后都消停了,再为他们改葬。”
将人头捧出去的傅成刚洗了手进来,听到这话又忙要去办差,卫湘即道:“傅成,还需你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