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并不强健的男人,趁虚而入,攥住她手臂,竟也能顺势将她扯入帐间。
程芳浓惊惶不已,身体总算比她脑子快一回,当即支起身形,拼命想要逃离。
可皇帝的腿横过她腰腹,将她刚支起一半的身形,生生压回床上。
程芳浓使力推搡,却无济于事,皇帝只是看起来瘦弱,毕竟是个及冠的男子,身量、力气皆在她之上。
眨眼之间,程芳浓便落了下风,被皇帝稳稳压制。
不知他何时备下的绸带,将她两只腕子缠缚极紧,绑在她发髻侧的雕花床柱上。
他是皇帝啊,该是自幼学的为君之道,怎能如此卑劣地对她一个弱女子?!
“放开我,别这么对我。”程芳浓低声恳求,热泪自眼尾滚落,明知他铁石心肠,仍抱着一丝侥幸,“求你。”
可她不得已的示弱,并未换来皇帝的怜惜。
他抓起一条看不清颜色的软绸,双手抻平,缓缓逼近她惶然不安的小脸。
内殿不见一丝光亮,窗口照入的微弱月光,也被屏风遮挡,半挽的软帐间,只有细微的光,仅能辨识人的轮廓。
可就在软绸覆上她震颤的眼睫的一刹,连那细微的光线也没遮挡住。
程芳浓再看不见一丝希望。
偏偏她对外界的感知,并未封闭,她清晰地感受到,皇帝手臂上的衣料轻轻磨蹭着她侧脸、发鬓。
他两手绕至她脑后,长指翻动着,慢条斯理将软绸打成结。
还扯了扯,确保那绳结不会松散。
程芳浓从未这般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乱而稀薄,像是濒死的人才会有的。
“卿卿在害怕?”皇帝微凉的指尖抚过她脸颊,停在她下巴尖,“怕什么呢?夜夜恩宠,不正是你们所求的么?你想见他,朕即刻便让你见。朕会好好听着,听你有何情话要诉与情郎,听你如何享受朕的恩典。”
温热的喃喃低语,不堪入耳,句句如催命符。
他必是故意的,程芳浓笃定。
她说想见姜远,皇帝便召来姜远侍奉她,却专程遮住她双眼,叫她与之共枕却永不相识。
终于,他轻佻的手从她下颌肌肤移走,长而沉重的腿拿下去。
呼吸变得容易了些,可程芳浓明白,他并未放过她,等待她的,是一场荒谬的万劫不复。
帐钩碰撞在雕花漆柱,声音清脆,令人心颤。
气流的细微变化,让程芳浓能感受到软帐正垂拢。
皇帝的脚步声,轻而缓,逐渐走远。
“去吧。”一声低沉的吩咐,从屏风外传来。
皇帝话音刚落,程芳浓听到新的脚步声,轻而矫健,须臾便到帐外。
那人在帐外停顿了一息。
可也只是很短的时间,程芳浓便察觉到,软帐被人拨开,料子擦过她裙摆侧。
龙床,宿着皇后的龙床,对皇帝以外的人而言,乃是禁地,他怎么敢?!
想起那晚,程芳浓再不怀疑这侍卫的胆量。
她指尖贴着冷硬的床柱,冰凉,周身血液仿佛也不再流动。
“我是皇后。”程芳浓哑声向对方强调着自己的身份,也让对方知道她的清醒与不愿,“你不能,否则,我会杀了你。”
她以为,至少能让对方迟疑,争取更多时间想到脱身之法。
岂料,有其主必有其仆,这只听皇命的忠仆,也是个不怕死的疯子。
男人未发一语,干脆利落地捧起她脸颊,含住她的唇。
这一瞬,程芳浓脑中万念俱散,一片空白。
双眼被遮,双唇被堵,双腿被压制,程芳浓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男人解开她腕间绸带,程芳浓双手得救的第一时间,便本能地朝他挠去。
可男人身手极为敏捷,她哪能如愿?
双手被按在枕上,心脏落入男人掌间时,程芳浓才深深体悟到,不会有退路。
男人与皇帝明显不同,精壮的肌肉能硌人,宽大的手掌是灼热的。
他杀人又放火,程芳浓冰凉的指尖一点点被烧烫,发麻。
她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溢出一点声音。
再面对皇帝时,她能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男人精力极其旺盛,程芳浓不知他何时走的。
她睡得很沉,醒来方觉,眼前还遮着绸布。
程芳浓躺着没动,也不去摘绸带,昨夜种种,历历在目,她清晰地记得发生的一切。
身体残留的感受也不容她假装遗忘。
绸带遮目,她并不知天已明,帐已挽,有人坐在床边打量着她。
皇帝散朝后,便来看她,看了好一会子。
女子云鬟松散,柔美如水中洇散的浓墨。欺霜赛雪的小脸横着一条红绸,平添几分艳色。
唇瓣上小小的齿痕结了痂,已干涸,仍显得楚楚可怜。
雪腕勒出的痕迹,美玉微瑕,让人想要替她抚去。
皇帝鬼使神差探出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举动,又生生止住,悬停一息,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不着痕迹收回。
这个倔强柔韧的小女子,醒了。
“皇后舍不得起,是在回味什么?”
一道突兀的男声响在耳畔,程芳浓扯开绸带,看见皇帝那张病弱也不减丰姿的俊颜。
口舌之争,吃亏的只会是她。
程芳浓敛起睫羽,望着手中红艳的绸带,认清她当下最该做的事。
“请皇上赐药。”
已如了他的意,他应当不会吝啬一碗避子汤吧?
可君心难测,只要没听到他答应,程芳浓心里便没底。
她垂眸等待,等他施舍一点慈悲。
幸而,皇帝并未让她久等,沉声给了她想要的定心丸。
“好。”
胡太医照例替她诊了脉,只叮嘱她调养身子,并未说旁的,那便是没怀。
对程芳浓而言,是喜讯。
她捧着溪云端来的热汤药,没碰备好的蜜饯,乖顺地喝下去。
药依旧很苦,可是竟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或许是因为,她心里的苦更甚。
“娘娘,您好歹吃一颗吧。”溪云看不得她故作坚强,拈一枚她最爱的蜜枣,温声恳求。
“确实太苦了。”程芳浓皱皱眉,故作娇俏地咬住蜜枣,让溪云能安心。
可没人知道,她心里有些不踏实。
是以,她不着痕迹将宫婢们支出去,独自面对皇帝,道出心中困惑:“今日的汤药,与上回喝的,滋味不太一样,为何?”
难道皇帝改了主意,在骗她,给她喝的不是避子药?
“这有什么?不过是叫人换了更万无一失的方子,往后都照这方子来。”皇帝漫不经心拈起一枚色泽红亮的蜜枣,与她刚才吃过的一样,塞入口中咀嚼着,凝着她微肿的唇瓣,“若有差池,朕只会比你更不能接受。”
第10章
不知为何,皇帝盯着她的眼神,令程芳浓想到吃饱肉仍意犹未尽,还能再吃几口的饿虎。
当然不可能是对她,他厌恶她还来不及,更不会在听了她和别的男人床脚之后,还对她有任何绮念。
程芳浓茫然不解,直到他咽下口中蜜枣,又拈起一枚,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在记仇。
怨她吃了一枚他喜欢的蜜枣?!
他不仅疯,还是个吝啬鬼!
程芳浓暗自鄙夷,指尖微动,琢磨着要不再拿一颗蜜枣来吃。
只要能给他添堵,让他不高兴,她心里多少能好受些。
可她终究忍下了,没必要为逞一时之快,主动招惹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最重要的是,她下意识感觉到不该靠近他,尤其是此刻的他。
殊不知,她尚未学会掩饰真实情绪,水眸不知不觉泄露出心底的鄙夷。
皇帝敏锐地捕捉到,大抵能猜到她漂亮的小脑瓜在想什么。
口中蜜枣甘甜不腻,令人心情愉悦,他微微眯起眼,藏起洞悉一切,成功将人玩弄于股掌的骄矜与得意,不与她计较。
今日皇帝有朝政要处理,暂时无暇去慈安宫,程芳浓也不想去听姑母耳提面命,便借口身子不适,还得熟悉宫中事务,只让刘全寿和望春去代为问安。
可姑母并未放过她。
望春奉命带回两匣血燕,交给程芳浓:“太后娘娘很是担心皇后娘娘,命奴婢带回这血燕给娘娘补身。此乃极品血燕,最是补气养血,太后娘娘叮嘱奴婢,务必每日看着皇后娘娘吃上一两。”
左一个太后,右一个太后,俨然将太后的话奉为圭臬。
不消说,这丫鬟又拿她昨夜“承欢”之事表功去了。
程芳浓羞愤至极,反笑:“太后还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