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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凝脂_分节阅读_第37节
小说作者:梅燃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365 KB   上传时间:2025-12-14 12:48:07

  父子俩便一路目睹了那辆从掖庭借出的马车,东奔西跑,穿行于长安天街巷陌,贵人事忙的绪医官,从始至终没有将马车调转过护国寺的方向。

  从绪相府邸出来后,她大抵知道是完了,假模假式地把马车往城门口赶了赶,赶到太阳落山了也没出城门,马车如斗败了的促织般,无精打采地返回大明宫。

  也不知那车里狡猾的医官脸上挂着怎样惬意的微笑,舒坦地掐着她的懒腰,猫儿似的一寸寸舒展她的脊骨。

  绪芳初最后这一出自以为演绎得甚为精妙,回到太极宫她也有交代的。

  陛下果然早就回了,正于殿内沉思批注奏折,眉宇微拢。

  听闻她进殿的动静,男人自折章间抬首,目光射向姗姗来迟的女医官,自她急喘的姣好面容上寸寸碾压而过。

  “爱卿怎黎明前去,漏夜方归,去了这般久?”

  绪芳初把早已打了个八百遍腹稿的话祭出来,知他吃软不吃硬,她在袖下用针刺了自己的合谷穴,霎时疼得极其逼真,哀叫连连:“臣是要去的,只是突发恶疾,臣腹痛。”

  他抬眉,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绪芳初捧住腹部,演绎得惟妙惟肖:“臣,臣哪里都痛!臣今日,实在是去不了护国寺了!”

  萧洛陵扬声:“哦?没去?”

  绪芳初鸡啄米似的点头,末了,她苍白昳丽的容颜支起虚弱且虚假的笑意:“唉哟,臣从绪家出来,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护国寺了的!臣真的没忘记给陛下的长命缕开光,您的事臣豁出命也要办!可是臣,今日是真的有心无力啊!陛下您要不相信,您随便抓一个人来问问……”

  萧洛陵将笔掷入清水中,“既然哪里都痛,朕便为爱卿治一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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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萧狗叫“爱卿”真的很涩涩。[狗头叼玫瑰]

第35章

  绪芳初一路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闻言气息一停,接着便差点儿没抽上来。

  她惊怔呆视着对方, 清丽的面容,似斫玉而成,剔透无瑕,静伫在那儿,半晌忘了动。

  萧洛陵不失沉稳地起身,径直步入了内寝那方软靠,故技重施地看向身旁的空位:“过来坐。”

  这回, 并不等绪芳初有所动作,便早已有所预谋:“记得坐近一些。”

  绪芳初像是只被按下了机关的偃人, 姿态僵硬地走了过来,银牙紧咬, 心底已问候了新君百遍。

  她坐得不远不近, 一点儿也不想凑前去, 他蓦地又握住了她的右手腕骨,就如日前那般,将她拽去腿上落座,简直屡试不爽。

  “爱卿与朕何须生分。”

  绪芳初暗恨得说不了话, 惶恐地被新君握了柳腰, 腰窝处似被长而有力的关节所抵, 那里手掌所蓄藏的力量不容抗拒, 容不得她丝毫挣脱,绪芳初自知逃离不过魔爪。

  她看他,倒不像是卖豆腐出身的,倒像是吃豆腐出身的。

  这么会吃豆腐,一日三碗少不了吧?

  绪芳初心底里暗自冷笑, 痛骂昏君,一道带有些关切的声音自上而下罩落:“腹痛?朕记得你的月信似乎并非这几日。”

  绪芳初眼见着那只手就要伸过来揉她肚子,吓得她慌乱之中提前抱住了自己的腹部,脸色惨白地喊:“陛下!臣女先前腹痛如绞,这会儿没那么痛了。”

  “是么,”他语气淡淡,落在她捧腹的皓腕上,凝视她葱白的掌背,“朕看你,应是手痛吧?”

  绪芳初惊怔,爪子被他抓住,浅浅抬了起来,那合谷穴上,正扎了一根细长的小针。

  “……”

  天子将那根银针自她合谷穴取出,皱眉,嫌恶地曲指弹开,“你闲来无事时也这般扎自己么?不痛么?”

  绪芳初屏息回道:“臣自幼学习针法,没有可扎的人,只能常常拿自己来练习。扎一针而已,不疼。”

  她语气闲常,完全不觉扎针有何疼痛,她适才扎了那般久,连眉头都未曾蹙过,取针亦是神色自若。

  他心中微愠。一晌后,他叹了一息。山中岁月,比起京都贵女的生活,自是清贫。她是被尼姑庵收养,居于山门,想来日常连荤食都不得有,难怪她还要经常下山打猎,比起与山林间的野兽搏斗,给自己扎几针的确是无足轻重、无关痛痒的小事了。

  “如今在太医署,可有了练习扎针的对象?”

  绪芳初想了想,虽觉得皇帝的语气关心太过,但好歹问的是公事,便实诚答了:“医正将我们各斋弟子重新分配,互相试药,互相练习按摩扎针,过几日便要开始试验,所以现在是有的。”

  她没敢告诉他,她还有一尊自制的仿真草人,是完全照了尊贵的陛下的身量扎的。

  那尊草人用来练习针法与按摩实在是再妙不过,只是有一回魏紫君起夜,远远瞥见一个高大健硕的“人影”站在窗口,吓得瞬时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儿,从那以后,绪芳初便将草人搬到了外边,晾在窗前的鸟笼底下。

  萧洛陵见她神情自在了几分,目光落在她嫣红的不断翕动的唇瓣上,语声带笑:“给朕的那条长命缕编好了?”

  绪芳初霎时头皮发紧,来了来了,该来的总是要来,他定是要借题发挥,为自己耽误了去护国寺发作,惩罚她。她抖擞了下,战战兢兢地襟怀中去摸那条长命缕。

  她坐在他的腿上,这觳觫的身子,筛糠似的发抖,他瞧了,不知是该哂然还是什么,默不作声,直至她将那条已在怀中捂热的五色长命缕取出。

  萧洛陵掌中顺势接过,将长命缕映在银灯下,五色绳不知用了怎样的巧力穿缀连线,织成双鱼如意的纹样,又粗又长,捧在掌心掂量,比卞舟那条要沉得多,但也不失精致细腻。

  绪芳初谨慎紧张地观摩他的反应,生怕他一个不满,道出一句“不够粗长”,又道一句“打回去重新编”,那她久坐的腰、她就灯的眼、她编花的手指,可真的要受不住了!

  但发觉对方的眉眼煦和,并无一丝不虞,绪芳初渐渐将心放回腹中,这时对方将五色长命缕忽然又塞回了她的手中。

  绪芳初惊怔,尤似接了一块还红得发亮的烙铁石,险些没有捧住。

  这是怎么了?还不行?

  又不高兴了?

  一刹那间,绪芳初心里已经转过了十七八个弯,喟然叹息自己好苦的命,摊上这样的上峰这辈子都够了。

  耳中忽然传来一道沉嗓,半含命令半含诱骗:“过来,给朕戴上。”

  绪芳初当即血液逆流,骇然地长吸一口冷气,“陛下,这,这长命缕臣还没有拿去佛寺开光……”恐怕得过两日才行。

  “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朕看你心诚,坦言告诉你,朕并不信那些。给朕戴上吧。”

  绪芳初颤着唇瓣应是,及至此刻她依然感觉到腰间停留着一段炙热的体温,因为距离太近,而那热源太过凶悍,所穿的薄罗衣衫似抵挡不住那股热意的侵袭,一寸寸地熨向内侧,拷打着她娇盈盈的肌肤。

  绪芳初毛骨悚然地将那条穗子伸向他的腰间,目之所及,是劲腰之上凶悍的貔貅怒容,龙目炯然,凶恶地盯住自己,绪芳初几乎不敢细看,连忙扭脸下手,匆匆地给他挂上,不及防听他道:“歪了。”

  绪芳初一愣,睁开一线眼帘,果不其然见到穗络歪斜,并未好生生地系在男人腰侧,而是挂到了双腿正中央的欲盖弥彰处。

  “……”

  绪芳初瞠目结舌。

  他垂下来的目光,因她的窘迫变得好整以暇:“你看你挂的这像什么样?”

  像什么样。像你那根。绪芳初没奈何地诽了一句。

  “扭一扭吧。”

  他叹息一声,微仰长颈,似有说不出的松快满足。

  绪芳初几乎在心里骂他祖宗八代了,还是为了怕连累奶团才没继续,硬起头皮掏向那条长命缕,一把捋过,将那粗长的穗子掐在掌心,往鞶带旁替他挪了三寸的距离。

  此时他方满意,长指抚过那条带有酥怀余温的长命缕,穗子流苏自指尖根根滑落,如翎羽般轻盈,触感极佳。

  他的眸底重新盈入笑意,“爱卿巧手,朕甚悦之。”

  他说话语焉不详,模棱两可,不知爱的是巧手编织的长命缕,还是巧手本手,亦或巧手的主人。

  绪芳初连忙要告辞,这般坐在他的腿上说话,实在不是很方便,尤其对方竟不甘于此,开始上手了。他的手指沿着后背的脊骨缓慢地一厘厘抚落,绪芳初不知他要作甚,正要开口。

  后背蓦地感到胸壁一连串震荡,“嘭”的一声,那壁上的几盏明炽的灯火被射爆了,火光一闪,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

  绪芳初霍然感觉到后背贴上来一方宽厚的壁垒,她似是陷入了某种围剿,被完全桎梏起来,霎时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黑暗之中,彼此呼吸声被放大,听觉分外灵敏。

  他收紧了双臂,似将燕国的地图展尽,图穷而匕见,不再掩藏一丝欲念。

  绪芳初的心绷得很紧,感觉到那呼吸渐渐迫近,她倏然乱了方寸,小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慌乱间唤道:“陛下……”

  “你、你说过第二次在,在秋狝后的。九五之尊,切不能出尔反尔。”

  那逐渐迫近的灼热呼吸,与近在咫尺的清冽体息,都似戛然停在了远处,不见光的暗处,忽传来莞尔笑语,撞向她的鼓膜。

  “甚好,朕要砸了屋子,你便允朕开窗了。原来爱卿也吃折中这一套。”

  绪芳初瞪大了双眼,蓦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醉话,恨不得当场寻了白绫扼死自己,他偏还这般轻拿轻纵的,气得她脸颊燥热,胸腔急促地搏动起来。

  “不过数日而已,朕等得。”

  他如今,是一点君臣的体面都不顾了么?

  绪芳初不安地战栗起来,近乎携了哭腔:“陛下,臣,臣真的不以色侍人的。”

  一只大掌,于她战栗说话之际,抚触向她的脸颊,试了试后觉出她的眼睑下并无泪痕,那人的呼吸放缓了一些,低声说:“并非以色侍人,朕尝道,男欢女爱,人之本能,爱卿为何不能放下君臣人伦,安心体会男女本能的狂欢呢。朕于爱卿之前,已孑身一人旷了三年,除了太子的生母,朕还未曾近过女色。”

  在那声息逐渐又迫近时,绪芳初近乎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尖都陷入了他的魔口,立时如堕冰窟,手脚都禁不住轻颤出汗。

  那个声音,却并未停止蛊惑:“虽如此,但朕亦自知,朕于此道上有些过人之处,尝教太子之母,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爱卿可愿领会?”

  那时间,绪芳初以为他定是知道了。

  他定是知道了她是谁。

  但这个念头也不过短暂瞬息。

  天子若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勉强看在太子的面上留她一条命在就已经是施恩了,如何可能屈尊俯就,这般不要脸地引诱?

  绪芳初感觉到,那只停在脸颊上的大掌,猝尔加重了力道,就如上次蹂.躏她唇瓣那般,挼向她的脸颊。

  钝痛传来,她咬牙,鼓起勇气回绝:“臣不愿。”

  那只手停了。

  她以为他是怒了,或是放弃了。

  但不过短暂数息之间,她听到那声音就落在耳颊边,掌腹在她的颊上变作了浅浅的摩挲。

  “此刻不愿也罢,朕不逼你,一步步来便是。”

  说到此处,他忽笑了开,对她坦白。

  “朱氏在灵枢斋大闹那日,朕曾经说过,朕终是要走正路。你也见,朕年岁不小了,太子再长几岁,朕便到了而立之年,太子该有一位嫡母了,而朕的掖庭也该有一位女主人。朕对爱卿,绝非一时戏谑玩弄,只是眼下爱卿有杏林宏图未展,朕也不愿用掖庭拘了你施展才华与抱负,然而绿鬓朱颜仅此几年,韶华易老,亦不应当辜负。”

  若不是绪芳初年纪已经不小,若不是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她就信了这种鬼话了。

  这不就是渣男既想要鱼水之欢又不给名分的说辞么?

  用块看得着吃不着的大饼在可怜的驴子前边吊着,实则悭吝得很,虚伪得很。

  可恶的昏君,当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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