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上元府还有大量跟昭国互通的事项细则要议,千光照有些担心妊婋会心存芥蒂,但她不想隐瞒此事,也说不出让妊婋“以大局为重”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
沉默半晌后,妊婋对千光照说这件事还该明白告知上元府所有人,她想起群星当日在函谷关与她碰面时的情形,料想群星回到长安也会将这些事如实告诉给伏兆,因此她们必须要准备好应对来日宸昭两国可能出现的冲突甚至战乱。
而至于她自己,妊婋想了想,决定暂时退出接下来的上元府议事和外使招待事宜,以免自己的身世过往影响上元府与各国的洽谈。
正好见灵极真人来信说尺牍修复已初步完成,妊婋就请千光照回信说自己打算回去一趟,找灵极真人问问她母亲和祖母以及洛京旧日党争的往事。
灵极真人收到千光照的信后,很快回了一封,说自己闭关结束,欢迎妊婋回来散闷说话。
这时妊婋已同那小道长一起来到了灵极真人的院落外,院门敞开着,里面的房屋和那颗李子树都与从前一般无二。
正在屋里忙碌的灵极真人似乎听到了院门外的脚步声,笑道:“回来啦?我留了今年最后一批李子,进屋来吃。”
妊婋二人来到东边那间书房里,果然见灵极真人正在大案后头整理册籍,那小道长将分出来的一份书报放到桌子边上,又从旁边小筐里抓了两个洗好的李子,跟灵极真人问了声好,说自己还要往各处去送报,接着转身出门去了。
等那小道长出去后,灵极真人抬头朝妊婋笑了一下:“坐,坐,等我把这里收拾完。”
妊婋点点头,见灵极真人跟几年前相比变化也不大,只是发丝比从前更白了些,被阳光笼罩的地方有一层浅金光晕,过去是灰白相间,如今已是近乎全白,但是配上她的红润面色,倒是显得愈发矍铄了。
片刻后,灵极真人将一叠册籍归拢好,才在大案后面坐下来端详了她片刻,说道:“我瞧你似乎有心事,是在外头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
第223章 升平开霁
妊婋卸下褡裢,从里面掏出几份文书和一封信,递在灵极真人面前:“是近日碰巧得知了一桩往事可能另有隐情,或许与我母亲和祖母有关,所以想回来跟老神仙打听打听。”
那几份文书是她和千光照整理的旧日膳单脉案比对详情,信是千光照写的,把几年前群星来洛京重查往事,还有近日燕国使团从建康带回来的新消息,以及这几桩事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都详述了一遍。
灵极真人细细看起那信,妊婋起身到旁边水盆里洗过手,又坐回大案前,从旁边小筐里拿起一颗李子吃了起来。
她从洛京独自回幽州的这一路上,也想了很多,对于季无殃可能是当年党争的幕后黑手这件事,她心中竟没有起太多波澜,尽管据千光照分析来看,她的母亲与祖母应该也是因陷进党争而相继被害,但这些推断并没有激起她的仇欲。
想起自己幼年时的坎坷经历,或许是拜某人所赐,而这人并非她原先以为的那些早就死在幽燕军铁蹄之下的旧朝君臣,且还在南边手握着半壁江山的至高权柄,按理说,她知道这些事后,应该生出些恨意来,但她这些天思来想去,没有感觉到仇恨,只是有一点彷徨。
或许是因为当年出事时她年纪太小了,又或许是因为随着旧朝覆灭,许多事难以查证,让她对当年党争之惨烈一无所知。
但她对自己这种过于平静的心境也有些不安,这些年她常将祖母的诗作墨宝带在身边翻阅誊写,也十分爱惜母亲留下的遗物,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希望幼时的变故从未发生过,也曾暗自想象在她们的陪伴下长大会是什么滋味。
回想往日这些纷乱思绪,她相信自己必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无情人,但是为什么在她面对可能被掩藏的真相时,没有涌起多少恨意和复仇之欲?
她不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对她们的感情过于淡漠,或许只是因为她对当年的事知之甚少,妊婋这样想着,将吃完的李子核放到了盛果核的托盘里。
这时灵极真人已经看完了千光照那封长信,又看过那几份对比文书,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那些纸张,垂眸沉默下来,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当年朝中两家外戚风头正盛时,是旧帝登基的前几年,那时候灵极真人已离开洛京城外太平观,在幽州城外另建了脚下这座同名道观。
但因刺杀先帝的事,她一直与洛京城外太平观保持着密切联络,以便随时探听朝中动向,免得旧案被人翻出来应对不及。
她来到幽州后,朝中各处平静了几年,直到有一年旧帝忽然生了一场险病,朝中上下俱十分紧张,城内外所有道观都接到了懿德太后的旨意,相继进宫打醮祈福,其中也包括了洛京城外的太平观。
太平观接旨带人进宫打醮的道长,是灵极真人的师妹,她进宫见各处旨意皆是从懿德太后的慈训宫发出来的,已颇有临朝代行君权的架势。
后来她又听闻朝中颁布册立皇次子为太子的诏书,想来一旦龙驭宾天,懿德太后将会辅佐幼帝垂帘摄政,也或许会与皇后季无殃共同辅政,届时大抵会是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双双临朝,甚至遗诏中不知是否还有加封皇次子生母季无秽为并尊太后的旨意,如果有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位太皇太后加两位太后同时摄政的场面。
但这样的三圣临朝,最终并没有实现,旧帝在病中挣扎了一个月后竟然逐渐好转,没过多久皇次子出痘夭折,朝中为太子丧仪乱了一阵后恢复平静,转年懿德太后突然崩逝,紧接着广元公主遭贬,原本显赫一时的太后外戚党羽,也随之没落。
就灵极真人那些年从师妹处探知到的消息来看,当时这两家外戚都是旧帝用来制衡朝中士族党派的,从当日重病时所下的遗诏中也能看出,旧帝希望这两家外戚在自己死后仍然能够彼此牵制,不至一家独大威胁皇权。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外戚失衡并不利于稳定朝局,旧帝确实没有弑母的必要,而在懿德太后崩逝后,旧帝为了控制朝局,令一度沉寂的阉党再次登台,留在朝中的皇后外戚党羽也没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从各方得失来看,懿德太后崩逝后的几年里,朝中并无赢家,硬要说的话,只有阉党得以起复,所以当初群星在调查这些事的时候,千光照和妊婋等人也怀疑过当年的事或许是阉党所为,但当时的阉党已不似先帝朝那样猖狂,在宫廷内被旧帝把控极严,绝没有胆子违背旧帝的命令私自谋害皇室人。
“若杀人不是为了谋求好处,那或许是为了避免失势?”妊婋听完灵极真人讲述的这段往事,思忖道,“那个皇次子在旧帝病愈后没多久就夭折了,宫中当时也没有旁的男皇子,如果旧帝病情反复,过个一年半载还是驾崩了,按照旧朝的宗室礼法,应该是由懿德太后来选定继位宗室子吧?”
灵极真人想了想,从当初她师妹进宫打醮的所见所闻来看,懿德太后在旧帝病中下发旨意时,颇有点唯我独尊的味道,并没怎么把当时的皇后季无殃放在眼里。
如果旧帝在皇次子夭折后不久驾崩,按照懿德太后的做派,大概会从宗室里选一个与旧帝同辈分的男孩,过继给先帝,作为旧帝的弟弟即位登基,那样的话,季无殃就只是旧帝遗后,季无秽也混不上什么太后头衔,姊妹两个到时候都只有被幽禁的份,若懿德太后心再狠些,令她们自尽殉葬都有可能。
到那时,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三圣临朝了,懿德太后将是朝中唯一名正言顺的摄政太后,利用完傀儡男帝,便可以逐步将手中权柄转交给广元公主。
与懿德太后地位稳固不同的是,皇次子是季无殃当时上台摄政的唯一筹码,在旧帝病情仍有可能反复的情况下,失去筹码的季无殃与妹妹季无秽,似乎的确遇到了生死攸关的危机。
妊婋顺着这个脉络推测道:“懿德太后崩逝后,假如旧帝过不久还是驾崩了,按照宗室礼法,即便宫中没有男皇子,季无殃也能过继宗室子,以太后名义摄政掌权,就像后来建康政变时那样,这么看来,她的确有理由除掉懿德太后,以及站在懿德太后和广元公主这边的我母亲和我祖母。”
灵极真人点点头,当年她与“朱雀”结识时,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听她话中的意思,也多少猜到了她背后是朝中或皇室某方势力,后来从妊婋口中得知她是广元公主府的人,灵极真人丝毫没感到意外,只是觉得十分可惜,想来她英年早逝,也与皇室及朝廷各方党派盘根错节的明枪暗箭有关。
这其中也许有季无殃在暗地里的直接指使或间接推动,但若认真追究起来,这却也不单是某个人的罪行,可以说妊婋的母亲与祖母,都是被旧朝的权柄之争所害。
“你母亲曾和我说过朝中党争之弊,她当时怀揣着一腔热忱,认为来日定能有人解此乱局,她说当世女子得以施展才干的去处太少了,但这些的禁锢迟早有一天会被打破,想来那个时候她跟在广元公主身边,也是想要辅佐她另开一片天地。”灵极真人叹气说道,“现如今的昭国季皇,亦非等闲人物,如果不是受旧朝宗室礼法所限,她们本不必对立的。”
妊婋听完这番话默然良久,为她母亲的志向和遭遇感到难过,但心中仍然没有对那位“幕后真凶”生出恨意,只是为这桩往事感到悲哀。
灵极真人见她无言,知她心中难过,于是安慰她道:“至少如今在我们燕国地界,确实已另开了一片天地了,旧日恩怨,也都会有个了局,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是的。”妊婋低着头,“我也还要再想想。”
灵极真人见状没有继续劝说什么,只给妊婋留了一间静室,由着她把自己关在在里面思索了数日。
妊婋有时候在静室里踱步,有时候坐着,有时候坐累了就躺一会儿,脑中回想起许多从前的事,想在荒野上流浪的日子,想在幽州城里行乞的日子。
过去那些年里,她观市井,也窥府衙,见过多少人为财为权,争得头破血流。
女人在上不得厅堂的旧世道里,若濡染其中也想跟着争利,就只能靠男人,靠父靠夫靠男儿,为男人们指间流出的权财各自为战,甚至也要落得和男人一样自相残杀的地步。
原来不独市井官衙,就连最尊贵的皇城宫苑里,也不过如此。
尽管如今旧朝已然覆灭,但男人当道时留下来的恶习陋俗依旧还在。
她思索到后来觉得,应该被终结的不是某个仇人的性命,而是把人放进那样境地里的卑劣法度。
妊婋走出静室这日,恰是雨过天晴时。
灵极真人正在院中晾晒纸张,抬眼见她出来,问她这两日都想了些什么?
“我的祖母和母亲选择在宫廷争斗中实现她们的抱负,不幸未能成功,她们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时至今日,再向某个人寻仇已经没有意义,我想,我该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第224章 阴阳其和
灵极真人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看了她片刻,没有说话。
妊婋想了想:“我这话放在旧朝,就是枉为人子吧。”
“你不欠她们一场复仇。”灵极真人目光深邃,“她们选了一条没能走通的路,你也该去走一条属于你自己的,全新的路。”
妊婋方才那番话虽似乎看开了,但走出屋时神色仍十分沉重,直到听了这话才释然些:“好在眼前的路,已比她们那时候宽阔许多了。”
她说完又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灵极真人晾晒的那些纸张,里面有许多零散词句,遂好奇问道:“这些就是从尺牍中修复出来的《归藏易》吗?这里面都讲了些什么?”
灵极真人小心翻弄着那些纸张,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易经》吗?”
妊婋撇撇嘴:“知道,我看过,里面很多旧世糟粕。”
灵极真人笑了一下:“你知道的那个是《周易》,流传到后来人们只当它跟《易经》原是一回事,这却是大错特错了,《周易》较原本的《易经》已删减篡改了许多内容,可以说是面目全非矣。”
“那这《归藏易》才是原本的《易经》吗?”
“《归藏易》是《易经》最初的一部分内容。”
“听说《易经》在古时候是用来占卜吉凶的,《归藏易》也是吗?都能占卜些什么?命数?”
灵极真人看向她,再次反问:“你再想想看,上古时期的母系部落里,有哪件事是大部分人都会经历,且最为生死攸关,最需要占卜吉凶的?”
妊婋摸着下巴认真想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孕育分娩。”
“然也。”灵极真人欣慰点头,“最早的占卜正是为了这件关乎生死的大事,《归藏易》中也包含了大量这方面的要义和卦象。”
妊婋看着那些纸张上分散的词语,喃喃念道:“坤体……乾体……泰卦……否卦……”念完又看向灵极真人,“老神仙,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灵极真人把那些纸张在太阳底下用镇纸铺完,在旁边的大摇椅上坐了下来,缓缓给妊婋讲起了她这几年闭关修复尺牍,从这些残片中解读出来的内容。
《归藏易》首篇提到女人是为阴阳一体,称为“坤乾同泰”,唯有一个特殊时期不同,怀躯的女人身体大部分状态为纯阴,即坤体,而她腹中的女胎则为纯阳,即乾体,在这个时期,女人体内的阴阳不再是天然融合的状态,而是相对分离的。
乾体离开坤体后的头一年,仍然保持着纯阳状态,此后女孩逐年生阴,中和阳气,到初潮之日正式成长为“阴阳一体”。
而生完孩子的女人,则会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生发阳气,直至产后第三年完全回到“坤乾同泰”的状态,所以《归藏易》中认为女人分娩后三年内不能再孕,否则会搅乱阳气生发,于身体大为有损。
“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曾为‘乾’,又有‘坤’自体内胞宫生发,到初潮后长成坤乾阴阳一体。”妊婋想了想,“那男的呢?从前老听人说男的都是纯阳,那怎么还总要壮阳。”
灵极真人悠悠说道:“只有女胎和女婴是暂时的纯阳体,男胎则为残阳体,出生后既不能生阴也不能长阳,书中提到男子年十五有泄,自那以后随着年岁渐长持续泄阳到寿终,至于壮阳补阳嘛,那不过是哄骗人的说辞,日常进补养身,顶天也就是减缓泄阳速度,补是没处可补的,所以男人总是命短一些。”
“难怪。”妊婋又低头细看那些纸张上的字,发现其中一张上面只有四个字,于是问道,“老神仙,这张纸上写的‘阴阳自娠’又作何解呢?”
灵极真人面上露出几份遗憾:“这一节内容缺失比较严重,据我结合前后文推断,这应该就是全篇最核心的归藏术,是上古时期的一种孕育方式,指女人自娠诞子,只可惜我收集到的尺牍残片没有记载这一部分内容。”
但是她还是从已知的部分里推测出了一些内容,也给妊婋讲了讲。
在《归藏易》成书的年代,孕育方式并不止人们当世熟知的一种,还至少有“自娠”与“引坎”两种方式。
阴阳自娠的具体方式因尺牍缺失暂不可考,灵极真人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娠必定诞女,而另一种“引坎”则有点类似滇南大巫部族的孕育法,以草茎“引坎”辅助孕育,这里的“坎”指的是男人的卦象,意为“被动的、流动的某种用具”。
灵极真人推测“阴阳自娠”可能对身体或者天赋之类的要求比较高,因此部分人只好结合“引坎”这种方式孕育后代。
“显然是后来某个时期发生了一些变故,使得‘阴阳自娠’彻底失传,而‘引坎’勉强在滇南大巫部族内部流传了下来,其余地方则用回了最为粗劣混沌的孕育方式,《归藏易》曾遭焚书销毁,但是因内中还记录了围绕孕育而生的各种占卜术,涉及地脉天象命理等许多方面,若全部销毁也是一大损失,所以部分内容在被篡改进《周易》后保留了下来,也不过仅为皮毛而已。”灵极真人叹道。
妊婋也跟着叹了一声,随即又看到其中一张纸上写着两个卦象,问:“老神仙,这两个坤乾卦象,作何解呢?”
“坤上乾下,地天泰;乾上坤下,天地否。”灵极真人指着这两个卦象说道,“这是两种孕卦,前者指‘坤静稳固,乾动有序’,后者指‘乾气浮越,坤脉耗损’,据我推断,这其实也正对应着前面说的孕育方式,前者以自娠可知胎儿为纯阳体,此为‘坤上乾下’,后者以引坎或混沌方式,不知胎儿状况,即为‘乾上坤下’。”
妊婋听完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忽然想起先前灵极真人给千光照写的信,又问:“老神仙先前说,想以访学的名义请上元府出使,前往楚地云梦泽一带寻找典籍,是跟《归藏易》这部分缺失的内容有关吗?我记着这个尺牍当年是在蜀中一座古墓发现的,为什么又要去楚地找呢?”
“我在查阅典籍时发现《归藏易》中的部分词句与楚巫祭歌有些相通之处。”灵极真人答得严谨,“而且我推测滇南大巫部族和黔南苗巫往前追溯,也与失传的楚巫有些关联,如果能找机会到云梦泽一带去瞧瞧,或许还能有些新的收获。”
如今荆楚之地经过昭国这两年的大举平叛,已经归于平靖,然而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先时的乱象,那里正有江南道和山南道的兵马严密驻守,除了随时镇压民变外,也是为了防着西边的宸国,鉴于这些原因,昭国大抵不会同意让燕国使团到那里去访学。
其实妊婋到此刻还是觉得灵极真人所说的“阴阳自娠”,可能只是上古传说而已,但既然滇南已有古法可行,正对上了那个“引坎”,那说不定这个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的“自娠”,也能有重新问世的一天。
虽然目前存世的典籍经过几代焚书销毁后早已是残破不全,她也不好报太大希望,但是万一呢?
妊婋把荆楚如今的情况,跟灵极真人说了一边,随后又郑重说道:“荆楚一带的紧张局势也是暂时的,等这次我们接待完各国使团,来日情况可能还有变化,我会尽力为老神仙促成此事。”
灵极真人有些感动,目光闪烁地看着她:“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这一老一少又在院中就《归藏易》的内容聊了好一阵子,直到西边日头渐落,才有上回陪妊婋过来的小道长和几个师姊妹往这边来给灵极真人送晚餐,都是千渊海今日巡山带回来的新鲜野味。
妊婋在这边静室里“闭关”这几日,也连吃了好几天千渊海打的山鸡野兔,都是拿厚叶包着烤的,今天比前两日还多了烤鱼,盘中菜式更丰盛了。
那几个师姊妹说千渊海和玄微因忙着校对新一期《燕山太平报》,已另外先吃过了,只她们几个照例来这边院里送饭菜,顺便留下来跟灵极真人和妊婋一起吃。
这晚妊婋吃完饭后,跟那几个小道长一起收了残羹洗刷完碗碟,又回到灵极真人这边院里,继续长谈至晚,她在观中又留住了三日,心中念着要尽快回洛京看看上元府与各国使团的洽谈情况,还有跟建康那边明年春日的互市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