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伺候,我自己来。”她说,“你们歇着去吧。”
第268章 倾厦而醒
这年冬日的建康城,和往年一样平静祥和。
年前圣上下旨,为了减轻役卒负担和官场应酬靡费,过年期间的各项典礼仪仗和庆典活动较之往年减去了三成,但相应的年赏却并没减,反而比去年还多了些。
前些年官场上的人们虽然除去值守天数都有二十多天的年假,但这其中还掺着许多皇宫内外各种辞岁迎春的大典,以及各家高官侯爵世家请吃年酒的应酬,也够累人的,今年减掉这三成庆典,让众人感觉到明显轻快了不少,终于有时间偷闲,真正好好休息一番。
季显容的太子府这一年也十分低调,只在年前请了一场辞岁宴,邀了些宗室和高官,随后的大年初一,她同百官一起在宫中参加了元旦宫宴,也没再回府另请,对外称愿为朝堂正风气,减少铺张奢靡,其她宗室侯爵一听这话,虽不知此番宣扬节俭的用意,但也都审时度势地跟着减少了自家年酒的宴席数量和排场。
大年初五这日,何去非登门给季显容拜年,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一位部下,原先在嫖姚军做领队,后来被借调到山南军,在云梦泽被幽燕军俘获,在燕国住了将近一年,才跟其她人一起归国,回来后她仍旧被调回嫖姚军,如今已升四品都尉,这天何去非请她一起来太子府做客,也是因为季显容想再多了解一下燕国的情况,正好这都尉过年期间就住在嫖姚府,何去非就请她再给季显容详细讲讲自己的经历和见闻。
每年过年的时候,何去非府上都格外热闹,她部下不少乞儿出身的将士,虽然如今自家都有了宅子,但还是习惯像当初被她四处搜罗来时那样,亲亲热热地聚在一处嬉戏叙旧。
何去非也是个爱热闹的,所以每年都邀她们回来团聚,嫖姚府里过年那几天总是笙歌鼎沸,直到初五日大家陆续出门拜年,府中才安静下来。
季显容这天知道何去非要来,没有另外安排出门,也没接待别人,上午独自在府中后院练武场上打了一套拳,午后又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才听到外面通传说“何督帅到了”。
等季显容往前院走来时,何去非和那位部下都尉已经坐在西堂屋里吃茶候着了,二人才刚抿了两口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见到一个身穿冬蟒袍的挺拔身影走进了堂屋。
见是太子驾到,那都尉赶忙站起身要行礼,却被季显容拦道:“不可拘束见外,在我这儿就跟在你们府里一样。”
嫖姚府,那可是出了名的“没规矩”,先时婺国君偶然去了,见到里面管家执事没大没小的,还要说上两句,但这是何去非的地盘,她又一向护短,不许母亲动她府里的人,何却歧拗不过她,又见南府上下一干人只是礼数上有些欠缺,但平日里办起事来还是十分可靠的,也都把何去非看得极重,并没有因“失了规矩”而影响何去非的日常起居,府上氛围也一直颇有活力,何却歧想这或许是军中的习惯,时间长了就不大管了,平日里她也很少往南府里去,有什么事都是叫女儿到她的北府来见。
有时候听外面的一些宗亲侯爵世家说起嫖姚府“没规矩”,何却歧只是摇头说一句:“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道理,我们看不惯就少看,由她们去吧”。
尽管此刻季显容说着“跟在嫖姚府一样”,但到底是头一次来太子府,那都尉也还是不敢放肆,只跟在何去非身后,随季显容往后院走去。
她们一路上转过两三道回廊,来到季显容冬日起坐的暖阁里,季显容也没叫执事们进屋随侍,只让何去非自家到架子上选茶来烹。
季显容走到西窗下榻边,一边让那都尉坐,一边笑指着榻桌上摆的多人双陆棋:“听说你们府上和军中都好玩这个,我这里也备了,但是平常在府里玩,她们总让着我,实在没意思,今日你两个来了,陪我玩几局是正经,也看看我水平到底如何。”
何去非一手抱着两个茶罐子,另一只手端着一碟茶具走过来笑道:“输了可别说我们嫖姚军欺负当朝太子。”
季显容哈哈大笑起来:“我是这么容易就被欺负的?”
那都尉到此时也没有刚进府那样拘谨了,坐下来整理棋盘分棋具,季显容跟何去非对坐,一个摆弄茶炉,一个取茶叶研磨,很快,茶烹得了,棋盘也整理好了。
她三人一边吃茶一边玩着,闲聊时就提起了燕国的事来。
那都尉知道季显容想再多了解一些燕国的情况,于是自然而然地顺着这个话头,讲起了自己去年的经历。
这名都尉当初被俘后,先是被安置在洛京南部的一座村庄里,秋日里跟一批人被带去了河东,开春又转到幽州住了两个月,直到春末启程往淮水港口归国。
在一众被俘将士里,她待过的燕国城镇乡村算是比较多的,所以何去非今日才请了她来给季显容讲讲燕国各地情况。
那都尉说她在燕国住过的几个地方食宿待遇上相差不大,秋日里大部分被俘将士都被迁到了河东几个州,因为那里紧邻煤炭大矿,在额外为她们这些突然增加的临时人口调配冬日用炭时,可以减少运输距离和人力。
季显容摩挲着骰子,想河东必定也有不少大型粮仓,才能在冬日里承接这么多人,但她没有打断那都尉的话,继续听她说自己在河东曾经见过来慰问战俘的杜婼,说杜婼为人亲和,让她们写家书送回南边,又劝她们莫要想家,说等天气和暖了就送她们回去。
那都尉说杜婼到她们营地住了几日,问她们吃住可还习惯,还跟她们中的几位将领比划了几招试试身手,连她也跟杜婼摔过角,因是友好比试,所以未分输赢。
后来开春她们跟另外几个营地又被迁去幽州就食,她们还在山脚下远远瞧见了豹子寨的寨旗,听说那里是幽燕军的发祥地,只是她们当时住在幽州城外镇上,没能上山去看那寨子里是什么样。
她住在幽州时,还见到了上元府里的另一位,听人都叫她“豹大姐”,知道这位就是豹子寨最初那位当家人了。
她说自己跟花豹子同席吃过饭,虽然这位豹大姐没有杜婼那样朴实和气,但也是个洒脱直率之人,说起话来气势如虹,确实很有山大王的派头。
季显容听到这里觉得她的经历也挺传奇,身为战俘,跟邻国的领袖人物又是摔角又是同席吃饭的,几乎有些难以想象。
“她们有向你询问我国的情况吗?”季显容问。
归国审查时,那都尉也被问到过这个问题,尤其是上元府那两位,她如实说了杜婼完全没问昭国的事,连她们出身何处以及家中境况之类的攀谈都没有过,只说她们写完家书,自有昭国那边的人帮她们送达。
但花豹子在跟她们吃饭时,曾说过昭国民众必没有燕国这样自在,还问她是也不是,那都尉当时很警惕,答说不会透露任何国中情况。
花豹子看她这个态度,也没在意,只是摆手说道:“我不用问也知道,你们那里肯定跟旧朝时差不了多少。”
那都尉闻言有心辩白,但又怕对方是在以此套话,于是只说:“吾皇与太子皆非旧朝愚帝可比,国中境况自然也比旧朝时好上十倍不止。”
花豹子听了这话却没有反驳,而是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季皇跟太子都是好样的,但谁能担保代代都是好样的?但凡往后出了那么一两个不怎么样的,举国都跟着受罪,这在历史上也有过不少先例了。”
那都尉说完这段对话,小心翼翼地看向季显容,见她似乎并未感到冒犯,只是神色如常地走完几步棋,说了一句:“史上确实有过许多先例。”
花豹子这话,若放在从前,季显容必定会狠狠驳斥两句,虽然昭国的皇位也和旧朝一样以血脉相传,但为了确保继位人选的才干,季显容也同母皇私下议过,要从宗室中择选优秀女童加以培养,避免亲生血脉一支过于单薄,以致后嗣负担繁重,这样的做法,必定要比旧朝帝王从几个都不怎么样的男儿里硬选一个继位,要来的更加稳妥。
然而在听完那几个金石学家讲述的母系部族兴衰史后,她又问她们要来了相关的誊抄文稿,过年这段日子闲下来,她翻来覆去地看书,许多想法也发生了改变。
尤其是回想起当日殿中那几位神色不安的阁臣,即使在女人当道的时候,仍有数不清的女人想方设法为自家男儿谋利,往后的皇权继位者中旦有一人行差踏错,大厦倾颓也不过一两代人光景,到时候又是一场万劫不复。
但这些话,季显容没有当着她二人说出来,只是让那都尉再多说些燕国见闻,三人直玩到傍晚,才出屋子到花厅里用晚膳。
此后的数日闲暇时光里,季显容闭门谢客,在府中书房里查看归国战俘审查记录中,有关燕国世情的内容。
直到正月十八日开朝,她才终于出府,来到东宫开印放赏,随后同内阁一起筹备二月初一开年朝会的各项事宜。
众人忙碌了十余天后,就在开年朝会前一日,建康宫忽然收到急报,江淮两道多地因取消男子文武科举资格爆发聚众抗议。
第269章 寸纸关河
建康宫的开年朝会,在二月初一日如期举行。
为了表示对江淮等地聚众抗议事件的高度重视,开年朝会精简了迎新春的庆贺礼乐和后面的赐宴,整个朝会的时长也因此缩减了一半,只按照事先筹备好的顺序宣布了新年度的重要政令、三品及以上关键职司的人事调动,以及各部拟订好的新规。
朝会结束后,季显容和内阁众人很快来到徽音殿的东书房,送江淮各地最新发回来的奏报,并确定应对措施。
这次的聚众抗议规模不小,从正月开始,陆续覆盖了江淮两道和山南道东部共十一个州县,皆是因为去年腊月里出台的那项禁止男民参加科举的政令,而今年春季正是新一年度文武初试登名的日子,这一政令让为此筹备了至少两年的地方男民断绝了入仕或入军的前程。
部分州县有男民写了联名万言书,并于正月十八日官府开印当天,在府衙门前聚众高喊,要求朝廷在二月初一的开年朝会上撤销此项政令。
州城里的抗议队伍因府衙外围有巡检司和城防军护卫维持秩序,还算比较克制,而县乡里针对武举的抗议则更加激烈,甚至出现部分地区乡间男民宣扬罢田,甚至聚众阻挠附近村庄为春耕清理沟渠和浸种等农务,企图以此迫使朝廷妥协让步。
建康宫很快就此事向江淮各州传下圣谕,称朝廷官员和军队将士须择才识明达者任之,此番抗议将男民的躁急忿戾展露无遗,更印证了此前政令的必要性,圣谕末尾令各地州巡检司不遗余力抓捕镇压抗议人群。
在圣谕之后抵达各州的,还有负责镇压民乱的江南军和嫖姚军队伍。
然而就在她们于二月初十日前后陆续开往各地时,许多州县乡的抗议男民先一步遭到了民间不明势力的袭击。
因朝廷面对此次抗议态度强硬,部分州县聚集的男民非但没有退散,反而愈演愈烈,有男民试图冲击官府衙门,或从街道劫持人质,但很快被人出手击杀,甚至被突袭斩首。
各地衙门目前得到的敕令是逮捕抗旨乱民,只有面对持械反抗时才可诛杀,但在混乱时突然冒出的这股不明势力,冲进抗议人群不由分说见男就杀,斩杀手法极其利落,杀完人后迅速撤离,明显是经验丰富,且有备而来。
镇压民乱的队伍赶到各地时,已有不少抗议男民被不明突袭吓退,府衙在随后的清剿中也收集了一些有关这股不明势力的情况,直到二月十五,有援镇压民乱的嫖姚军领队得到消息,称在江南东道洪州府抓获了一名斩杀抗议男民的不明人士,那领队就近赶过去查看,却在监押班房中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竟是自己在嫖姚军的旧日战友。
几天后,得知此事的何去非匆匆赶到洪州,果然在牢房里见到了她曾经的部下。
此人也是先前在云梦泽被俘的将士之一,去年夏天才从燕国回来,因在兵部审查中说了燕国的好话,被认定有潜在变节倾向,遂没能回到军队,领完恤金就回家去了,何去非记得她正是洪州人。
去年春夏从燕国送归的三万被俘将士,在经过兵部三轮审查后,仅有一万人被重编后回到了军队,而其余两万人则都因不同程度的“亲燕”态度或言论被发还原籍,有些被认定变节倾向比较严重的,还需要定期到所在地府衙报到,听讲朝中宣文,而其余情况不太严重的,也不能再担任跟衙门或军队有关的编外职司,家中有地的就回家种地,要么用恤金当本钱做些买卖谋生。
何去非曾有心要为被遣散的那两万人争取缓期重审,但涉及到军队的忠诚问题,她不好表现得过于袒护,加上朝中发放的恤金颇为丰厚,对于归国战俘来说也不算苛待了。
后来何去非也曾派人去看望过没能回到军中的那些人,见她们有的去了武馆授班,有的赁店面做起了生意,有的回乡种田,甚至还有的出家做了道士。
总之没听说有人回乡后过得穷困潦倒,也没听说有人聚集起来反对朝廷,这才叫何去非稍感安心了些。
然而当她这天在洪州大牢里见到面前这位曾经被俘后归国还乡的部下,才惊觉当初被遣散的那两万人,还是在暗中保持着联络,甚至可能自发成立了什么地下组织。
显然此次袭击抗议男民的不明势力,都是由这些归国将士组成的,而近日各地府衙事后调查也皆称从被害者的刀口来看,这些人的斩杀手法与军队十分近似。
何去非认为此事不小,遂将这名部下从洪州大牢里提出来带回了建康,在她回到建康后没两天,又有前去淮南协助平乱的将领捉拿了两个在乡间擅自斩杀男民的不明人士,等送至建康禁军指挥府羁司,何去非三两句话一问,果然也是燕国送归的被俘将士。
但面对何去非的一再追问,那几人都不承认此次行动是有预谋的,更不肯透露她们所处的组织。
直到几日后,江淮民乱在死了大批抗议男民后逐渐平息,各州巡检司也在民间进行了数日走访排查,还是查到了那些归国将士自行成立的地下组织——余烬会。
朝中有人怀疑这是燕国借着归还战俘在暗中扶植反动势力,因为淮南巡检司在走访时,曾查抄到从前淮南漱玉馆茶楼分发的画册,听说都是前两年在燕国开设驿站的一个叫做“蒯三姐”的人从燕国带来的。
但那些画册里,并没有什么反对朝廷的内容,主要是描绘了一个只有女人生活的地方,另外也包含了一些关于男儿离间女人的寓言小故事,画册中的讲述都没有任何明确的家国之分,甚至还称女人本不必有家国之分。
随着官府的进一步走访调查,她们发现余烬会虽然在民间以各种方式宣扬燕国新兴的学说,但并没有鼓动民众叛国的言论,甚至声称为了不使自家的民间思潮落后于燕国,她们将要在燕国学说之上脱胎出属于自家的新观念和新技艺,并以此呼吁民众抛弃旧世愚念和拖后腿的男民,尽可能团结起来。
从目前的调查进展来看,这余烬会似乎并非是盲目鼓吹敌国的反动势力,而倒更像是吸收了燕国部分观念后进行思省并决定奋起直追的民间革新组织。
除了潄玉馆的那些旧画册,巡检司的后续走访调查中,也没再发现余烬会的人在归国后还跟燕国有任何直接或间接联络,显然并不能单纯用敌国反动势力论处,这让此事的定断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而针对余烬会的调查走访,也在民间掀起了不小的争议,有人说那些男民只是抗议新政不公,虽然做法有些激烈,但罪不至死,余烬会成员在没有得到官府指派的情况下大肆开杀,这是藐视法度,应予以严惩。
然而在余烬会的人动手时,许多地方的聚众男民已经开始跟府衙的镇压队伍持械对抗了,甚至有趁乱打砸店铺和劫持人质的,还有乡间男民结伙破坏邻舍田地和农具泄愤,混乱之象不一而足,因此更有民众呼吁:“余烬会众人赶在朝廷军队抵达前将乱民斩首,实为义举,应无罪释放。”
随后持相反意见的各地民众不约而同向建康宫递交了请愿书,请求朝廷明辨是非。
在请愿书被送到建康宫这天,内阁拟旨宣布暂停针对余烬会成员的大范围抓捕,转由三法司做进一步会审调查。
而此时已有七名余烬会成员,因行踪暴露和民众检举被带至建康,都关押在禁军指挥府羁司。
关押地点是何去非争取到的,她上奏称此事还待进一步调查,所以暂时不能移交给刑部或大理寺,她私心里想着指挥府羁司好歹是她的地盘,她至少可以确保她们能在这里有个相对良好的食宿环境。
季无殃也认为这件事比较特殊,于是同意了何去非的奏请,随后下旨让人先去排查那两份请愿书上署名者的身份。
不出她所料,在要求严惩余烬会的请愿书上署名的,大部分都是抗议男民的母亲或姊妹。
当初大昭开国时,季无殃先在登基大典上下旨令民众改换姓氏,紧接着又取缔了旧朝民间成亲习俗,经过这些年的移风易俗,如今民间大部分家庭皆以母亲为中心,其中常有长女外出自立门户,幺女通常会一直留在母亲身边,而家中男儿一般会在年十七左右赁与别家作配,有时候还会辗转多家,至年二十五左右再回到母亲身边,继续为家中田土或产业出力劳作。
家中的母亲姊妹念及儿舅没有后代,是个真正无依靠的可怜人,因此日常钱粮用度上还会多加关照,也常让小辈敬重家舅。
这次外出抗议的男民在州县内大量聚集,也是母姊妹们平日里管教不严之过。
而在另一份无罪请愿书上署名的,却少见余烬会的成员家属,反倒是各地青年学子居多,还有亲眼目睹乱象的乡民。
季无殃这日坐在徽音殿东书房里,看着面前那两份请愿书和署名者的调查内容,正思索间,忽听外面有宫人轻声禀报。
不多时,那宫人走进书房,将一份国书呈到了她面前,她搭眼一瞧,紫封金印,是燕国国书。
季无殃接过来打开国书,里面写着要与昭国商谈云梦泽三州归还事宜。
第270章 扫荡尘寰
云梦泽自当初那一战后,被燕国接管至今,已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了。
当初何却歧与使团前往蕲州谈和时,燕国方面就曾经表示过,会在宸昭两国完成平稳互通且古籍研究也有所进展后,与昭国协商归还事宜。
但当去年年底,几位金石学家带回云梦泽的重大发现,昭国内阁里有不少人认为燕国会以研究古迹为由,继续霸占着云梦泽,拖到时间长了,可能就含糊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