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得那么清楚?借我看看!借我看看!”叶妉站在花怒放身侧,有些急切地拍打着船边的围栏催促她。
这天正逢月圆之夜,幽燕号楼船从登州启航向南走了十三日,前面十余天里海面上总在夜间下起小雨,就算不下雨的时候,也总是浓云密布,天上星月通不见踪影,难得这日夜空清亮,月色也皎洁,于是大家纷纷来到甲板上赏月闲谈。
花怒放看了一会儿月亮,把手里的银筒递给叶妉:“看得可清楚了!给你试试!”
这银筒也有个名字,叫做“窥天镜”,是洛京皇城大学堂一群学子们近年的新创,可视千步开外,最初用于辅助历学课上夜观天象,后来也有人白日里拿来观鸟,今年暮春开始在洛京工坊里成批打造,暂时还没传到其余地方,叶妉此刻手里的这支窥天镜,是花怒放离京前从一位学姊那里借来的。
正在花怒放和叶妉二人热闹赏月时,妊婋和圣人屠还有千山远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甲板上铺了几层草席,这一夜海面上风平浪静,她们难得可以将舱室中的矮几搬到甲板上来喝茶谈天,在她们周围也有好些水手力妇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草席上赏月。
圣人屠见妊婋和千山远面前茶杯空了,伸手拿过旁边温着的茶壶又给她们添了些茶,放茶壶时一抬眼,恰好瞧见有个人从前面的舱室处缓缓走出来。
那人身着一席碧色轻纱衣,颈上挂着念珠,是休养了数日的昙烛,此时面上较前几日精神了些。
这次随她们南行,是昙烛第一次出海,过去她只在江中乘过船,自认是不晕船的,却不料这次她们启航后遇着连日风雨,船上舱室格外颠簸,昙烛含着自己带来的清脑止晕片适应了好些天,这两日才总算见好。
圣人屠见她出来,拍了拍身边的草席笑道:“气色好多了,过来坐坐,今夜天好,也没什么浪,却好赏月。”
妊婋回头见到昙烛,也跟千山远往旁边挪了一点,给她腾出了位置,昙烛在她们身侧坐下来,见圣人屠也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她双手合十道了声谢,抿完一口茶笑道:“出海这么些天,到今日才算是能在船上行走自如了。”
昙烛是在她们启航前三日来到登州的,当时大家都在为出海诸事忙碌着,启航后昙烛又因晕船不适在舱室里卧了好些天,直到这日她们终于有机会得闲坐在甲板上好好说上一回话。
“你来时我们这边事多,也没细问,你家殿下身子果然已大安了?还需要常日用药么?往后可有复发之险?”妊婋看向昙烛,先问起了伏兆。
当日昙烛抵达登州时,妊婋也跟她问了伏兆的情况,听昙烛说她病已痊愈,就没再细问,此刻才又提起这事来。
昙烛微微点了点头:“眼下是已大好了,但难保不再复发,还需用药慢慢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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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阇(shé)婆,南海古国。
第156章 烟波杳霭
伏兆这场病,是去年夏日里发的,距今也有将近一年了,这件事周边诸国都是知道的。
起先是她在宴请多国使者时突发高热提前退席,接着月余间反反复复发热,以至九霄阁取消了接下来所有的各国会谈。
到月末时,伏兆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竟还出现了几次高热昏迷不醒,长安太极宫中的国医们那段时间轮流守在武德殿外,用了好些法子都几乎不见效用。
因伏兆是在多国会盟期间突然病倒的,各国皆有使臣在长安,见太极宫的国医们无有良方,九霄阁的阁丞之首隽羽不顾内廷保密制度,径直到四方馆向各国使者求医问药。
不久后,滇南蒙雌屹派来的巫医、黔王舍乌派出的苗医、肃真部的萨满医,还有燕国太平观的道医先后抵达了长安太极宫。
经过多方合参共诊,众医与太极宫的国医们一起谨慎拟了方子,很快止住了伏兆的频繁高热,先前因数次高热昏迷导致每日睡醒后的短暂失忆也在慢慢恢复,调治到去年腊月才算大好了。
医家们称伏兆此次发病皆因平日里心力耗费过甚,又时常批阅文书到凌晨,秉烛不寐,熬更伤血,不思保养之余还多食冰酪冷酒,间或遇政事劳神伤思,加上她本身性烈如火,旧年在蜀中蛰居时遏抑太过,近年来脾气愈显急躁,积年累月酿成此疾,发病那天也是为招待各国使者连日开宴,席间上的全是冷酒,一时豪饮致使脾胃运化失调,诱发了这一场急病。
到冬日里伏兆身子大好后,各国医师们陆续回国,为了避免来日复发,伏兆也还在用药调养,方子中的几味稀有药材都由宫人定期到滇南和肃真部采办了带回长安。
妊婋腊月里在洛京听说伏兆病愈,还通过上元府的慰问国书给她带了话,说要择日往长安看看她去,但伏兆在回函国书中说自己现在不能饮酒,又要清淡饮食,还得早睡将养,实在没兴致招待她,叫她不必来,也不必担心。
妊婋见状还是回了一封信,说“你不能饮酒我能,我去了喝给你看,给你解解闷。”
几日后长安太极宫再次回信,内中没像上回那样解释,而是只有三个字:“不许来。”
伏兆回完信后还生怕妊婋强行过来探望,甚至下了一道手书敕令给函谷关西侧的铁女寺军大营主将,内容仅有十个字:“勿使燕国无赖疤子入境。”
伏兆下敕令那日,昙烛正好在武德殿书房里回话,此刻她坐在幽燕号的甲板上,不经意间瞥见一缕月光照在妊婋颈侧的刀疤上,突然回想起那道敕令,不由得抿了抿嘴,为了两国和睦,她决定对此事闭口不言。
“你家殿下是不是因病消瘦了,才不愿见人的?咱们这次出海往南也不知多早晚能回去。”妊婋说完这话往西边的陆地方向远眺一眼,“等来日她将养好了,我高低得去望她一望。”
昙烛微微颔首:“殿下的确清减了些许,但气色尚佳,今年开春后也在国医们陪同下恢复了往日舞剑的习惯,想来待此行结束再见时已健壮如旧了。”
昙烛说话一向克制而审慎,这日说起伏兆的情况,也和先前妊婋等人从国书中得知的内容相差无几,但先前妊婋也曾听闻去年秋日里伏兆病得最严重的时候,曾在一次清醒时候下过遗命,但内中传位于谁却不得而知。
想来经过伏兆这一病,难免叫九霄阁及其她官员对于宸王的王储问题生出龃龉,这些事后续可能造成的局势变动,是妊婋最为关心的,但显然其中内情从昙烛这里是问不出来的。
如今燕国和结盟的南北几个邻国无一不希望宸国内部能够维持稳定,这也是各国在得知消息后都第一时间派出顶尖医师赶至长安为伏兆诊治的主要原因。
万一伏兆有个好歹,在王储未定的情况下,国中极有可能会生变,届时包括吐蕃和西域在内的整个西部地区都恐怕会陷入动荡,这对她们辛苦建立起来的多国缔盟也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最近这三年,铁女寺军一直在联手滇南大巫军平定吐蕃之乱,因地势缘故,那边的余孽有些难清,两边都投入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去年秋日里吐蕃各地基本都由铁女寺军和大巫军分而代管,同时铁女寺军还在维护着西域商路的安宁,因此伏兆至今都没能抽出精力东征南朝,而是只命人往那边散播了一些跟宁宗有关的传言以做铺垫。
妊婋私下里揣测伏兆这几年也是因为大军迟迟未能从吐蕃撤出,打乱了她的计划,心中烦闷焦躁,或许又再加上为王储问题与国中上下臣僚负气拒谏,多方压力之下才闹出了这一场病来。
“这些年常闻宸王殿下夙兴夜寐,国中各处才得安定富足,只是到底劳她太过。”圣人屠感叹道,“幸而她年富力强,如今多加保养,定能很快恢复如初。”
在她几人谈着伏兆近况的时候,甲板前面围栏处赏月的花怒放和叶妉二人身边已经排起了长队,大家依次接过窥天镜端详月亮,等众人都看过了一轮,花怒放又拿着窥天镜走到妊婋几人这边来,也请她们赏一回月宫近景。
昙烛接过窥天镜看完月亮后又端详起这个新奇的银圆筒,心中暗自赞叹工艺之精巧,想着来日若能引进到她们国中,必然大有用处。
众人这天赏月至晚,见海面平静,甲板上微风习习,这时节不冷不热,夜空透亮无云,观天象可知一夜无雨,于是她们也都不回舱室去了,就在席垫上各自卧下,腰间系上固定绳索防止起浪颠簸滑落,就这样背卧大海面朝星辰地相继睡了过去。
第二日卯时不到,天边就泛起朝霞,一轮朦胧的红日从海面浓雾中缓缓现身,给荡漾的海浪波纹镀上了一层铜光。
“咱们现在大概行到何处了?”妊婋见所有人都站在甲板东边看日出,唯有千山远一手拿着窥天镜,一手捧着罗盘,站在甲板西侧围栏边往陆地方向望去,于是妊婋也从东边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千山远身边问道。
“西边一更香开外的陆地应该是苏杭一带。”千山远语气严肃,“但是昨夜走了锚,今晨又起大雾,或许会有十几里差谬,咱们还该警惕些,以免误入江淮水师的巡航范围。”
“一更香”是她们在海上估算航程的说法,代表匀速航行一昼夜的距离,按照陆地上的远近大约在五十里地左右,这也是她们目前能够通过窥天镜在晴朗天气下眺望到陆地山峰的极限距离,她们此次向南的航线,也基本上都是保持在距离西侧陆地一更香左右的距离。
昨天她们在日落时分抛锚停船,今晨天亮收锚时发现往东偏移了些,这种情况前几天也曾遇到过,因此她们启航时照例往西行了一段,以免距离陆地太远迷失方向。
妊婋觑起眼睛往西望去,只见那边茫茫一片金雾,丝毫瞧不见陆地的影子,她想了想说道:“咱们要不要停一停,等雾散了再走?”
这时正好有个轮值的管船力妇经过她二人身后,听到妊婋这话搭茬说道:“掌舵的才刚说了,这一片不好下锚,咱们现在已经转向往南走了,等开出雾区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海上晨雾果然渐渐消散,朦胧之中依稀可以望见西边的陆地轮廓。
“苏杭一带沿海有很多山吗?”妊婋透过窥天镜看到西边岸上隐约似乎有山峰堆叠的模样,她说完这话将窥天镜递给一旁的舵师,千山远和圣人屠此刻也站在楼船主舵两侧往西眺望。
片刻后千山远忽然高声说道:“快转舵,那边是江淮水师的船队!”
雾气又散开了一点。
这时站在主舵附近的所有人都瞧见了西边的“陆地”,正是连成一片的大型远洋帆船,桅杆上飘扬着南朝江淮水师五颜六色的营旗,远远望去气势恢宏。
舵师显然也瞧见了,忙放下窥天镜,一边跟其她几位舵手一起往东转向,一边疑惑地说道:“这里分明离陆地还远,江淮水师这是在离港操练?”
妊婋等人也不清楚为什么江淮水师的船队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从主舵这边往下面舱室里喊人摇橹加速。
她们这艘楼船平日里航行主要靠风帆,只有收锚启航和加速的时候才需要增加人力,妊婋和圣人屠先一步到达底舱跟这里轮值的水手说明完情况后拿起船桨一同遥橹,千山远还在外面喊人,不多时越来越多的水手赶到这里,连叶妉和花怒放也来了,所有的桨位全部占满,大家卯足力气加速行了半晌,直到千山远从主舵甲板上赶过来说距离够远了,大家才慢慢停了下来。
等妊婋和圣人屠再次来到甲板上时,已看不见西边江淮水师船队的身影了,这时千山远也赶过来说开始时那边还开出了一艘海鹘船往她们这边来巡视,但幸而她们跑得快,那海鹘船开离船队十余里就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往东追。
圣人屠听完这话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两军远远相遇时跑得这样仓皇,也算是咱们成军后头一遭了。”
妊婋也才想要接一句话打趣时,忽然瞥见她们正南方又出现了一艘远洋大船,她不禁眉头一紧:“江淮水师追得这样快么?”
她说完这话又觉得南边那船远远看着似乎与方才所见的江淮水师船队有些不同,于是又忙拿起窥天镜看去,只见那边来的也是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打头的楼船桅杆顶上飘着一面深蓝色的旗子,旗上只有一个字:
“司”
第157章 风樯飞动
这日的东海海面上水波不兴,微风止息,一团团白云缓缓汇聚到幽燕号和她们面前那支舰队头顶,遮住了原本炽烈的午初灿阳。
圣人屠站在甲板最前面,抬手接过妊婋递来的窥天镜往前看去,也瞧见了那边主舰桅杆上迎风招展的“司”字旗。
两边的船都橫了帆不再前行,只是在海上相隔数里远遥遥对望,妊婋方才用窥天镜细细数了三遍,对面有两艘大型楼船指挥舰,周边散落着七艘小型斗舰走舸,跟两刻钟前她们瞧见的江淮水师相比单薄许多,看起来也不像是到这边迎战的,她看着那支舰队琢磨了片刻,觉得司砺英的人应该是过来打探江淮水师军情的。
不多时,妊婋又看到两艘小型走舸从那边舰队中开了出来,正朝她们这边快速靠近。
“咱们也出一艘小船过去看看吧。”妊婋转身跟圣人屠等人商议片刻,最后决定由妊婋和千山远连同海鹘船上的水手们往前面接触一下司砺英的人,试探她们的态度和来这里的目的。
圣人屠站在甲板围栏边,目送妊婋和千山远从楼船伸出的艞板走到旁边的海鹘船上,很快朝着前面那两艘走舸开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两边派出的试探船在双方楼船中间位置停了下来,圣人屠透过窥天镜能够清晰瞧见妊婋朝着对面那两艘走舸上的人喊了一句什么话,那边的人也回了几句话,这时妊婋身后的千山远和水手们开始抬过艞板搭在回话的那艘船上,接着又见妊婋独自一人大踏步踩上艞板,往那边船上去了。
此刻天光已近正午,上方的团云仍然未散,海面上一丝风也无,热气渐渐从浪花中蒸腾而起,带着阵阵咸腥潮气。
妊婋走到了艞板另一端尽头,一脚跨进那艘斗舰的船槽里,抬眼看向这边船上相迎的几人,皆是一身朴素布衣短打,头上一水梳着三条簪发髻,观容貌一个赛过一个凶悍,她们脑后那些钢刀不时会将云层中泄漏出的光线反射过来,晃得妊婋有点眼花目眩。
看那几人一脸严肃地打量自己,妊婋捏了捏藏在衣服里的匕首,这次出海她没带坤乾钺来,只有贴身一把匕首,毕竟不知南边的人都是什么路数,此行未必事事顺利,备个防身之物还是有必要的。
“你们是从燕国哪里来的?”一个稍显慵懒的声音从妊婋面前那几人身后传来,那几人听到这声音忙向两侧退让,给那声音的主人腾出了一条路。
妊婋看向问话那人,眉如利刃,眼似寒星,身上和其她几人是一样的打扮,但很明显能从她们的态度看出这是个领头的,那人打量妊婋的眼神中带着些审视意味,妊婋也不理会,只挺直腰杆微微拱手说道:“我们从鲁东登州而来……”
妊婋话未说完,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面前那几人也是神色一凛。
正待妊婋要回头看时,方才问话的那领头人一个跨步走上前来,伸手扣住她的脖颈,用大拇指扳住她的下颌角,同时抽出发簪上的钢刀抵在她的胸口上,在她耳边厉声质问:“江淮水师是你们故意引来的?”
经这猛然一拽,妊婋也转过了身,背对着那人往自己方才身后的方向望去,只见幽燕号楼船的斜后方此刻升起了一缕黑色浓烟。
幽燕号楼船甲板上的众人也都循声往后看去,跟她们一起来的两艘护航海鹘船都还在原本的位置没有移动。
千山远站在其中一艘海鹘船上,目送妊婋登上对方的斗舰后就听到了巨响,转身看到后面起了浓烟,回过头来又见妊婋被劫持,中间艞板也被那边的人踹进了大海,她当即大跨步走上船头,一跃跳进了对方另外一艘斗舰上,随手抓了一个站在最前面的人,把飞刀横在了人质颈前,与劫持妊婋的那人隔着数十步远的海域对峙起来。
而这时距离她们百步开外的两边楼船甲板上众人,也都纷纷站到围栏边往中间看过来。
圣人屠站在幽燕号甲板最前面,手里紧紧握着窥天镜,看向斗舰上被劫持的妊婋,圣人屠两侧站着花怒放和叶妉,此刻与众人一起将弓拉满,箭头指向那艘斗舰上的人。
“咳咳……这其中必定有误会。”妊婋看见了幽燕号上齐齐张弓的众人,得知那声巨响不是自家船上传出来的,她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说完又朝背后挟持自己的人瞥了一眼,“反正刀都抵我胸口了,脖子是不是能稍稍给我松开点?”
很快她感觉到勒着她脖子的那支手放松了一点,才要再开口时,忽有两艘走舸从幽燕号后头飞快绕行而来,尾部还用绳索拴着一艘蒙冲,上面插着江淮水师的军旗。
那两艘走舸很快来到妊婋所站的斗舰前,船上小半数人浑身湿透,身上和这边斗舰上的人一样皆是布衣短打,只是她们头上却不是三条簪发髻,而是只留着贴头皮的极短一层发茬,额间系着一条阻汗的额带。
其中一个身上湿漉漉的短发茬对着妊婋身后那人大声说道:“大副,这铁钉子敲了咱的鱼,人都没事,我们前后梳过了,上头共十个红毛,三个烂的照例打点了龙王,下剩七个留待大司命读账簿子。”
这一番话妊婋听得有点吃力,回话那人口音不轻,但跟她身后那位“大副”的闽东口音却不大相同,似乎是另外一种南方官话,至于话中的用词,她想,应该是海上黑话。
结合她望见走舸后面绑着的那艘江淮水师蒙冲上装了火炮一样的东西,她猜测“铁钉子”是武装官船的意思,那艘蒙冲击沉了司砺英这边的走舸,走舸上的水手落水后,游到自家前来支援的斗舰上,追上前劫持了那艘官府蒙冲。
那艘蒙冲的甲板上此刻捆着七个身穿赤色水师制服的女兵,妊婋想“红毛”可能是指官兵,至于“烂的”则是指男兵,按照司砺英的规矩扔下了海,所以叫做“打点龙王”。
至于最后那句话里的“大司命”,说的肯定就是司砺英了,所谓“读账簿子”应该是审讯的意思。
猜完这些,妊婋飞快地想了一下,趁着身后那人没再收力勒她脖子,赶紧说道:“我们鲁东沿海也抓到过官船,听闻江淮水师这两年实力见涨,所以特带了铜铁煤炭前来南海拜会大司命,以期来日联手,共抗朝廷。”
妊婋说这话时,右手一直按着自己身侧的匕首,就对方目前这个挟持姿势,她要挣脱甚至反杀都容易,但她此行不是过来打架的,在说完这话后感觉到对方的手劲又松开了一点,她把手从匕首上挪开,掏出一个油纸封:“这是国书。”
她背后的大副见到这纸封,朝旁边的人扬了下头,那人双手接下来打开快速看了两眼,向大副点了点头:“确实是拜会国书,带了礼来的。”
“到底是误会还是诡计,却还要再看。”大副听罢松开了手,也收起了抵在妊婋胸口的刀,只是语气仍然不太客气,“这位燕国客人不如就留在我们船上,跟我们一道回流求。”
“没问题。”妊婋给对面船上挟持人质的千山远使了个眼色,随后转头笑着看向大副,“我们也会好好招待流求岛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