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师面露尬色,“老太太请息怒,目前也只是推测,还未有明确证据证明周先生到底因何原因中毒。或许,误食了其他不干净的东西也未可知。”
周老太敛了怒容,又恢复到先前那副慈眉善目。
“李医师,多谢你鼎力相助,等大佬康复,我另有重谢!”
李医师辞谢。
所幸的是,毒素剂量小,并未损害根本,又及时送医,对症下药,所以恢复得很快。
近中午时分,周君终于醒过来,一看这大阵仗,已明白几分。
周老太对着儿子抹泪:“我这把老骨头再经不住你这般折腾!”
周先生勉强咧一咧嘴,“妈,您儿子我是属猫的,有九条命。
“两个女人,争来夺去,总不是办法!”周老太忽然感慨,“你选一个,再结一次婚,稳定下来!”
周君意外,“妈,你从不插手我的感情生活。”
第71章
“我怕再不管一管,你会被那女人害死!”周老太怒气冲冲。
病情的原委,李医师已经告诉过周君。
怎么说,他也不是没有责任。把责任全推到一个女人身上,他做不到。
周先生说:“是我要喝那碗药的,章虽然有错,但决定权在我手里。”
“那是什么药,有什么名目?”
周先生不答,上年纪的男人有诸多难言之隐。
周老太不再继续追问。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周老太长叹,“偏偏你勘不破一个色字。”
她捻起腕上一串金丝楠木的佛珠,口中念佛。
周先生康复后不久,周氏的秘书室策划一起大型礼佛行动。
早先周老太曾许愿去山西五台山还原,之□□韵生产,集团又有杂七杂八的事情耽搁,一直没腾出时间。
周老太觉得儿子这两年七灾八难,一定是自己不曾及时还愿的缘故。
因此,周君康复后,她极力促成礼佛一事。
7个月大的永乐也在随行名单里。
永璋则受乃母牵连,不为周老太所喜,这一次出门便不被允许同行。
不过,长距离舟车劳顿的,对幼儿未必好。大老远跑去一座山喝风饮露,永乐若是可以为自己选择,一定不愿意随行。
永璋算是因祸得福。
长距离出行,周氏有私人飞机可用。加上秘书、保镖、保姆等,浩浩汤汤足有二三十号人。
排场堪比古代帝王出行。不过,得益于现代科技,出行效率比帝王车驾高效太多。
五台山是世界五大佛教圣地之一,属太行山脉。
山不十分高,几个山包连绵在一起,乍看平平无奇。
林木掩映间是大大小小几十座寺庙,山头弥漫青色的烟雾,那是常年不绝的香火。
一行人进程缓慢,周老太坚持自己走,以示对菩萨的诚意。只在路陡处,要人搀扶她一把。
庭韵的佛缘基本上只来自于十年来手抄佛经,佛经里的话云里雾里,她并不十分懂。
一路也只是走马观花,赏玩风景和古建筑。
遗留的古建多属清代,导游一路侃侃而谈,讲起清朝古建的特色,佛学,五台山上乾隆帝的遗迹,诸如此类。
山里冷,永乐穿了小小粉色夹袄,由保姆细心抱着。
周老太说:“小孩子沾一沾佛气是好的,将来不论走到哪,菩萨会看顾。”
小小永乐也真可人疼,惯爱傻笑,露出新长出来的两颗白白乳牙。
到了文殊菩萨像前,周老太率先拜倒,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十分虔诚。
周家人也赶忙跪拜,学着老太太的样子,念几句阿弥陀佛。
当晚一行人下榻山脚的酒店。
前台的服务生分发蜡烛,提醒晚上可能会停电。
等到入住,庭韵才发现五台山虽是海内外知名旅行景区,但配套设备实是落后,不仅没电,而且没有热水。
瞬间回到原始社会。
周君并不娇惯,“既来之则安之吧,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庭韵偎在周君怀中,忽然有一个疑问,“雄,你今天在菩萨那里求的是什么?”
周先生有些怅怅,“当时也只是随着老太太装模作样,不过我倒的确有个愿望。”
庭韵抬头看他。
“什么?”
“能看到我们永乐满十八岁,长成大姑娘。”
庭韵笑:“那时她的心思,恐怕只在爱运动的男同学身上。”
周先生兴致好些,“当然要在年轻漂亮的男学生身上,难道全副注意在她垂垂老矣,满脸皱纹老年斑的老父身上?”
庭韵不出声,想到那时她应该快五十岁。
五十岁,那时是真老了。
周君好奇,“在想什么?”
“在想我五十岁的样子。”
周先生忽然深情:“就算你到八十岁九十岁,也一定是个漂亮的老太太。”
庭韵骇笑:“少有人用漂亮形容鸡皮鹤发的老太太。”
“那又怎么样,那些文人骚客惯会赞美青春和美女,我却偏赞老太。”
庭韵调侃:“周先生不会喜欢跟老太共度春宵吧?”
周先生沉默。
庭韵有些不自在起来,生怕一句玩笑触到周君逆鳞。
半晌,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颈侧。
庭韵一呆,她发现周先生在哭。
这十多年,她从未见周先生落泪。
那种感觉譬如巴黎人看埃菲尔铁塔在眼前坍塌。
一时间,她不知所措。
“其实,我也已经是个老人。”他说,“把你们都留在身边,终究是我太贪心。”
“你们”自然是指她跟章小姐。
“人人都会老,十六七岁又有什么好?那时我只想快快长大,有能力租一间宽敞的大屋,不用与三个姐妹挤在一百尺。嚯,两张上下铺的架子床,沙丁鱼一样摞一起。”
“现在住五千尺山间别墅,但要陪我这样一个病歪歪的老头子,值得吗?”周先生自嘲。
庭韵笑:“我的美色一天天贬值,你的财富却一天天增值,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周先生知道庭韵在竭力安慰自己,紧紧拥抱她。
永乐在隔壁房间,乍换一个环境,十分别扭,哭哭啼啼不肯入睡,保姆哼一支闽南儿歌哄劝。
庭韵感到一种难得的家常气,仿佛一家三口出游,爸爸妈妈和他们7个月大的小女儿。
旅途劳顿,她很快困倦,盹着。
这次礼佛,周氏自然布施不少。
当地的政府也受了惊动,专门派人来嘘寒问暖。
周先生闲闲说起酒店环境欠佳,但山间清静,老太太又十分想沾沾佛气。
于是,当晚热水和电都很足,足得不能再足。
可见,钱比菩萨管用,有钱能使鬼推磨。
两天后回港,一下机就感到亚热带闷热的滞塞,反而怀念高纬度地区的凉爽。
一热一冷之间,永乐得了风寒,挂着清鼻涕,人蔫蔫的。
周老太心疼得不得了,回头就送了一支又粗又壮的人参过来,要给小孙女补身子。
阿欢看着那只参,只觉惊骇,“我以为人形人参什么的都是编出来骗人的,想不到真有这么大个的人参,怕是死过去的人也能给救回来!”
庭韵却不敢给小孩吃这东西,万一火气太大,反而病上加重。再说,普通感冒也用不上这个。
于是,老老实实去医院小儿科,给永乐打针吃药。
好巧不巧,她遇上一位熟人。
袁之仪小姐戴墨镜,也现身玛丽医院。
袁小姐气色不佳,不时轻咳,愈发显得我见犹怜。
“袁小姐,想不到在这里遇上,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庭韵把永乐交在保姆手上,上前问候。
以袁小姐对酒精的钟爱程度,想必也是医院常客。
袁之仪十分惊讶,下意识后退半步,像是在戒备什么。等看清来人才放松下来。
“许小姐,是你。”
“我带女儿过来打针。”庭韵说明来意,“好久不见,袁小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