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吃了饭,出过一点汗水,嗅觉就又回来不少。
饭后,幼崽滑下凳子,挪动着往地上铺着的兽皮一趴,昏昏欲睡。
州将小崽子们带出去收拾收拾,然后送去睡觉。
清道:“房子那边收拾得差不多了,争争,我们打算之后吃住都在那边。”
菱道:“这边不也一样,还宽敞。”
清温柔笑起来,眼里向往,“族人要回来了,我们想一起住。”
菱也不强求。
白争争道:“都可以,那我也……”
“你不行!”菱立即道,“要是烬回来找不到你,被收拾的是我。可怜可怜你嫂子。”
白争争耳尖一红。
清赶紧道:“房子弄好了,就差面粉跟肉。菱,我们打算跟人鱼交换。”
菱:“要多少直接找磨坊,我给你们便宜点。”
清来吃这顿饭也是商量这事儿,白争争看着他俩谈起来了,摇了摇头,自个儿晃悠着往外走。
这雨下了一天了,胳膊露在外面都凉幽幽的。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那城堡前的高台,也忽然想学着菱一样上去瞧瞧。
想着,也就去了。
几步爬上高台,周遭被夜色笼罩。
人鱼王国尽收眼底,那些低矮漂亮的小房子成了墨团一样,有些窗口还露出些微光,依稀能听到幼崽哭闹声。
视线再远些,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白争争倚着栏杆,放松下来。目光逡巡着海岸,却蓦地一顿。
只见海上有黑团似在移动,白争争定睛一瞧,分明是载满了兽人的海龟。
他一惊,飞奔而下。
“菱!海边有很多兽人登岸。”
菱跑出来,迅速爬到高台上,看过之后,随即拉上白争争就往海边跑。
清追出来,一脸茫然。
什么兽人登岸……
白争争似有所感,问前方的菱道:“回来了吗?”
“是。”
菱松了手,比他还急迫,几下就不见了人。
海岸。
能运输兽人的大多是龟族兽人,他们速度没人鱼快,所以回来要了些时间。
兽人们离开南部时心惊胆跳,直到看见了海岸才松懈下来,一个个病歪歪地坐靠在一起。
海水静悄悄的,雨丝没入也无声。
一路上风吹雨打,不少兽人都生了病。
龟喧靠岸,他是中途遇到兽人队伍的,一见自己的族人,立即调个头回来,跟随他们一起。
伤残跟生病的奴隶兽人被安置在一起,兽人们小心往下送。
林猫兽人也在其中帮忙。
渐渐的,靠岸的海洋兽人越来越多。海岸边繁忙不已。
城门打开,兽人被运送进去。
他们却见两道身影,急促地往外奔跑。
白争争首先看到的是立在岸边的烬,他身量高,一眼能看见。
白争争想也不想,一个飞扑,挂在人鱼身上。
烬顺势接住,低头贴了贴他的脸。
“抱歉,久等了。”
白争争眯眼,一边蹭他一边在兽人中逡巡。
直到目光一晃,见菱直接翻越几个龟兽人,冲着一个清瘦的兽人扑过去,冲得兽人踉跄。
白争争眼睛一亮,一点没犹豫,扔下烬就跟着跑去。
“阿爸!阿父!哥哥!”
鹤才接住自己伴侣,被他抱得死死的。
他阿爸阿父在这儿,难得不好意思,想将他拉开些,却觉得脖子上微湿。
鹤手指一颤,转而拥住伴侣。
夜里黑漆漆的,但林猫兽人们听到了那声哽咽的呼唤,瞬间站起,希焦急走到龟兽人边缘道:“慢点儿!别跑!”
“阿爸!”
白争争一个起跳,闷头抱住自己阿爸的腰,脑袋拱着,嘴里叫着,泪眼汪汪不敢松开。
照搂住自己的伴侣跟小崽,还未开口,先红了眼眶。
“阿父!”白争争又叫。
一双眸子在夜色下亮晶晶的。
“诶。”照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苦了你了。”
“没有苦。我把幼崽们养得很好。”他像从前一样,在亲人面前撒娇,又忍不住想得到他们的认可,让他们看看自己多能耐。
“嗯,争争一直都很棒。”
其他林猫听了,低头抹泪。
幼崽没事就好。
鹤看看弟弟,也想拥抱。但伴侣嵌在怀里,他没空闲的手。
安抚了伴侣许久,直到靠岸了,也只跟白争争笑了笑。
“哥,回去再说。你先多抱抱嫂子,他每天都爬到那个高台上,盼着你回来。”
鹤心里沉甸甸的,轻轻顺了顺伴侣的银发。
又注意到阿爸阿父还在,正好奇看着他俩,鹤难得不好意思。
终于上了岸,烬还立在那里。
白争争上来时,他伸手接了一把。
等人上来,又拉了下,让他撞入怀中。
烬轻轻抱了抱,在他耳边低声道:“小没良心的。”
“嘻,谢谢烬。”白争争狠狠抱了他一下。
海岸上忙碌了许久,也惊动了城内的兽人。他们亮起灯,悄悄来看,却见满街的兽人。
形销骨立,鬼似的,脚下都走得飘忽。看得兽人们两股战战,凑热闹的幼崽还吓得干嚎。
亮灯的人家愈发的多,人鱼只好解释:不是什么兽人攻城,而是被南部人鱼王国抓走的兽人。
兽人们一听,也不怕了,打开门正大光明地看。
那些兽人好可怜,光着脚,身上兽皮都是破的,面色枯槁,身上皮开肉绽,大大小小的伤口……
看着看着,心软的兽人已经是泪流满面。
“南部的祸害,只知道折腾我们!怎么不直接沉了岛,将他们淹死!”
隔壁家兽人抹泪,忍不住道:“人鱼怎么淹死。”
“也对……”
兽人们踮着脚,看着没有尽头的奴隶兽人队伍。人鱼跟六大部落的兽人穿插在其中,那暗红色的头发……
“王!”
“王也去了!”
兽人们闻声寻找,果见烬行走在其中。他们激动道:“王,是你们去把兽人带回来的?!”
烬扫过一眼,轻轻点头。
兽人们眼里生出狂热,激动得难以自持。
“只有王才能做到!”
奴隶兽人们见多了昏暗的光线,被街道上陆续多起来的火把闪着眼睛,有些畏惧地抱团缩紧。
他们走在火焰组成的光明大道上,恍恍惚惚,看到兽人欣喜振奋的面貌,才有了逃离魔窟,回来的实感。
回来了。
“回来了啊!”
“呜……”一声悲鸣,撼动了兽人们的心。
他们像是被卸下勒在脖子上的锁链,崩溃地站不稳,只一味地发泄情绪。
他们快疯了,真的快疯了。
或许人鱼晚一天来,他们之中就又有不知多少个兽人忍不住,撞墙而死。
围观的兽人们渐渐低下声来,只安静举着火把,回头抹泪。
渐渐的,兽人的哭声一个传一个,一个传一个。
围观的兽人从各处跑来,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