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其实想问的是小帆船上会不会只剩他一只单身狗，但他实在问不出口，只能拿高芝芝的事儿纠结。
“他不会要在岛上成婚吧？然后带着他的老婆孩子跟咱们一起漂流回大唐……大人还好说，小娃娃可遭不起这个罪啊，海上漂流哪是那么容易的。”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
748说道。
“我觉得高仙芝大概率不会接受按缇娜的表白。”
什么？
大壮从代码箱里探出头。
“是因为高芝芝不喜欢按缇娜吗？”
想想也是啊，高仙芝那么讲究个人儿，平时出门衣服永远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肯定看不上一个岛屿部落的小丫头啊！
“不，不是。”
748摇头。
某种程度上说，统觉得高芝芝对按缇娜还是有好感的，毕竟安西都护府也不乏开朗大方的姑娘，也没见到高仙芝跟人家多说一句话。
反正在割胶的这段时间，高仙芝和按缇娜的氛围还是很不错的。
“不接受是因为大唐跟毛伊岛在婚嫁制度上的差别，这不是感情能够弥补的问题。”
“毛伊岛的多规矩跟大唐是反着来的，而高仙芝出身高句丽贵族，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太允许他在岛上私自成婚……至少在高仙芝看来，第一情郎应该就是成婚的意思。大唐的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就是无媒苟合。”
“高仙芝的亲爹高舍鸡还在世，高仙芝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高舍鸡也不会允许他娶一个远离大唐本土的外岛姑娘，按缇娜如果跟着高仙芝回大唐，她只能算是个外室。
外室啊！
大壮咂舌。
可不是外室嘛，大唐纳妾都是要有文书的，要登记官府，虽然这事儿走走关系可以先上车后补票，但想也知道高舍鸡不能同意，正头娘子还没娶就纳了个妾室出来，以后谁家好闺女还愿意嫁高芝芝？！
他现在又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而且按缇娜如果知道了大唐的规矩，她也不可能跟高仙芝走。”
748继续给大壮分析。
“人家表白第一情郎，那是愿意给高仙芝更多权益的意思，本质上按缇娜是占据了高位。”
“可她要真是跟着高仙芝去了大唐，那双方的地位会瞬间逆转，按缇娜变成了没名没分的外室，只能倚仗高仙芝的怜悯生活，甚至生下孩子也不能亲自抚育，更别说她家祖传的育种事业，在毛伊部长大的姑娘可接受不了这个。”
更深的东西748没说，因为它感觉会颠覆大壮的三观。
它并不觉得按缇娜和高仙芝之间存在什么感情，在一只智能系统看来，这种忽然萌发的“感情”只是一种由特定条件引发的原始冲动，是生物体本能对于更优秀遗传信息的追逐，并不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事实上，这种冲动在毛伊部无需深思熟虑，因为它并不会导致缔结稳固单元的结果，甚至某种程度上还保证了部落的繁衍和传承。
但换到另外一个制度下，这种“冲动”就显得极其不合时宜。大唐的婚姻制度承担了更多的社会性功能，所以无论是高仙芝还是按缇娜，他们在大唐的婚制中不是适合的搭配，自然也大概率不会有好结果。
唯一的妥协，是高仙芝把自己的孩子留下，留在毛伊岛和母族一起长大，自己则是拍拍屁股走人，但这可能吗？
事实证明，这不可能。
“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海里古百思不得其解，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去利那加那里，而是追着高仙芝刨根问题。
“按缇娜都说她会把孩子抚养长大了，明年春天以前咱们都会在岛上熬糖制造做橡胶，这段时间足够你们拥有一个孩子，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高仙芝不理他。
因为他知道自己说出原因海里古也不会理解，在他脑中就没有家族、传承、出身，也不明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血流落海岛是件多让人上火的事儿，那真是此生夜夜睡不着。
既然按缇娜不愿意和他去大唐，他也不可能留在毛伊岛，那为什么还要发展一段露水情缘呢？！而且你听听按缇娜那丫头表白的时候说的啥话——虽然他长的不是她喜欢的相貌，但她格外看中他聪明专注的脑袋，她家人的相貌都随妈妈，想必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丑，到时候再有和他一样的聪明脑袋……
这种表白他怎么接受！？他又不是养殖组养的那头公种猪，谁瞧中都要配一配的！
最后被海里古问烦了，高芝芝怒而爆发。
“你以为利那加是真心喜欢你吗？！她只不过是看中了你的身子，想让她的孩子更健壮更能打而已！这就是这群女人衡量咱们的价值，就像给猪配种一样！”
“啊，这我知道啊。”
石头脑袋一脸懵。
“一开始利那加就跟我说了啊，喜欢我长得勇猛健壮，这有什么不对的？再说她的孩子不也是我的吗？”
高仙芝：……
石头脑袋还在继续念叨。
“而且喜欢身子也是喜欢吧？完全不喜欢的人就算长得再好也不行，你说猪配种这话我不同意，我如果很讨厌利那加，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和她生崽子的！”
“所以你不是不喜欢，你是觉得自己被当成种猪了吗？你怎么对自己这样没信心呢高芝芝！？你生气按缇娜只是图你身子？可她送你花环的时候不是都跟你说明白，你其实长得不是她喜欢的模样了，这你还担心什么呢！？你完全是太多了！”
高仙芝：……
这话题没法聊了！
第218章 我想去找找他
灾难的告白当日, 当事人双方都很受伤。
当然受伤的程度还是有差别的。
按缇娜告白不成，圆圆的脸蛋上也没有了笑容，肉眼可见的失望和沮丧。
但她的情况要比高仙芝好了许多。虽然是主动拒绝了对方的告白，但一连几日他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时常半夜不睡觉, 睁着眼睛发呆。
“我倒是很能理解芝芝的感受。”
大壮一脸同情地看着小伙伴萧索的背影。
“现在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现在是喜欢什么的问题。”
“高芝芝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被人当面说虽然长得丑但脑子不错可以生崽, 而且希望崽不会继承他的丑脸, 他可能真的接受不了。”
“毕竟高芝芝觉得他的脸和他的脑子是一样优秀的。”
“但大家的审美必然是不一样的啊。”
748的语气中充满了对于人类的不解。
“别的不说，就算是同一个文明，大唐之前的历朝历代, 大家喜欢的东西就都是相同的吗？肯定还是有差异的吧。”
“之前你们不是有朝代喜欢瘦麻杆，有朝代喜欢肺痨病？审美的存在不就是生物进化本能对于遗传信息的筛选？人家小姑娘跳过表象看内里, 选择更适合生存的优秀大脑遗传，这和长得好看也没什么区别啊。”
按统爹这么说的确是没有区别, 但大壮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 好像又不是怎么回事。
好在大壮从来都不是个纠结的人，熬糖工坊和制皂工坊的工作堆积如山, 还有额外收集海岛种子的任务，高芝芝的少年烦恼在大壮这儿真不算个什么事。
“工作，工作才是正理。”
大壮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
“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干活的英姿就被人看中了，缘分就在不远处！”
高仙芝：……
花神节过后，毛伊岛上便迎来的雨季。
海岛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太阳一出来，湿热的天气让人憋闷的难受, 连海风中都带着吹不干的湿。
一天下来，即便什么都不干人都是一身汗，而且还黏黏咸咸的不干爽，只有泡在水里才能好受一点。
天气太热，熬糖工坊和制造工坊都停工了，748没事儿做，便让大壮去找按缇娜卢拉拉关系。
不单单是为了橡胶树种，还有玉米、辣椒和南瓜。
米洲大陆地广人稀，本地部族各有势力范围，也不是哪个部族都擅长育种的，这事儿同为育种者的按缇娜卢拉肯定知道。
哪怕不给地图，告诉他们一个大概的方向也行。
一开始大壮还觉得有点为难，毕竟高芝芝不久前才在花神节上拒绝了按缇娜的表白，他这就找人家当妈的套近乎未免有点不合适。
可真去了橡胶林，大壮又觉得自己真是有点想多了——人家妈根本没把告白失败这事儿当回事，甚至按缇娜本人也不怎么当回事，还自告奋勇要带他们去找玉米种。
“你说的那个东西我知道啊！”
头戴草编帽的少女兴高采烈的举手。
“在特奥狄瓦坎废墟周围的村庄，那里的人都在种植这种‘黄金豆’……”
“按缇娜·按鲁鲁贝尔狄瓜！”
她的母亲忽然厉声叫出她的全名。
“你在说什么？！什么废墟！你是不是想……”
话只说了半句就没再说下去，似乎按缇娜卢拉忽然注意到有外人在场，便狠狠瞪了女儿一眼。
按缇娜被她妈吼得直缩脖子，但到底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小声道。
“我也没说错啊……明明就是特奥狄瓦坎，传说中的众神诞生之地，现在不是已经废弃了嘛……”
按缇娜卢拉瞪了女儿一眼，然后才看向薛大壮。
“你别听她说的，你想要橡胶树种我可以分给你一些，你帮助我的树出了胶，又传授给我们使用橡胶的方法，你是我和部族的朋友，你想要那种橡胶树种可以随意取用。”
“但黄金豆，我建议你去找齐迪马查部。她们的生活和我们差不多，都是以种植和采集为主。你说的黄金豆、红尖子还有甜瓜，这些齐迪马查人都有。”
“不过你要找她们会有点困难。”
困难？
大壮挑眉。
“困难是什么？她们住的很远吗？”
远他可是不怕的，现在热气球底部都装了轮子，统爹说就算不用马也能在地上跑，距离根本不是问题。
“远肯定是远，”按缇娜卢拉点了点头。
“而且她们住在沼泽和河谷中，村子的入口都很隐蔽，没有引路人几乎很难进入。”
“我也是在十几年前偶然遇到过一次，那时候陆地部族正在打仗，我误打误撞进了齐迪马查人的村庄，现在再去找怕是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