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别说了!”
江熄叹了口气,转头就看见了崔桐和萧细雨,他摸了摸头原地打了圈,然后看见另一边的盛清和盛冷云。
解释他是一句都不会多解释的,能管他的现在不省人事,剩下的一个都管不着他,他活得潇潇洒洒,从前在乎这些在乎那些的,现在想来都是瞎在乎。
“怪不得当初那俩美人在侧这两人无动于衷呢,早就暗度陈仓了啊。”盛冷云觉得这热闹凑得可是太值了,然后还给盛清说起另一个八卦来:“有人在蓬莱那边见到陆寻了,听说他身边跟了个死缠烂打的男子,说是薛照!薛照这个男女不忌的,竟然盯上陆寻了。这个就有趣了,陆寻那个千年冰山,是扔到火山口都不会化的,薛照这是疯了。”
“那你还记得在圣火派的时候,陆寻要自爆血脉,拉住他的那个男子吗?”盛清开口道。
盛冷云点头道:“是有这么个人,穿着圣火派的衣衫,好像是个冰灵根。”
“那就是薛照。”
“啊?”盛冷云惊掉了下巴:“陆寻也喜欢男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可是陆寻啊!”
盛清让他小声点:“陆寻若是不想让人跟着,有的是办法。你也不要惊讶,喜欢一事本就无关性别,只不过人生无聊,找到契合的灵魂共渡一遭而已。”
“那我要和阿姐共渡,阿姐也不能选别人。”盛冷云红着脸说道。
“我生而为道,你若也一心向道,那便是与我同路。”
盛冷云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是这种回答。
他羡慕地看着江熄手里的戒指,低头看了眼盛清光溜溜的手指……打住打住,他觉得再想下去,他姐信的天道就要劈下雷来了。
婚书在向还寒和江熄的面前展开,向还寒也是第一次看到婚书上的内容,江熄言简意赅地给他介绍:“大概就是,你愿意与我白头偕老吗?”
“嗯。”
“那不用看了,我回去一字一句给你解释。”江熄拿起毛笔来签上自己的名字,签完后笑着给向还寒递笔。
上次江熄是如何一字一句解释双修心诀的,那画面还牢牢印在向还寒的脑子里,想到这里他鼻头差点一热,好在用灵力压制住了。
魏斋和金夫人也来了,魏斋头两天就拉着向还寒好一顿求夸奖:“你得多多感谢感谢你师兄我,要不是我,江少宗主可早就定亲成亲了。”
向还寒笑而不语,当初跟他说要清醒点的也是魏斋。
不过魏斋现在说的最多的却是:“向还寒,还好你没放弃啊。”
向还寒朝厅中的魏斋敬了酒,咽下时对江熄说了句他想了很久的话:“江熄,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所以不懂得放弃,也不会放弃。”
江熄虽然不知为何向还寒突然开口说了情话,但他很受用,不过也嘴快得挖苦:“也不知道是谁去了北疆一年。”
向还寒牵起江熄的手来:“想了一年,还是觉得不能放弃。”
定亲宴很热闹,众人也瞧得出来这对新人确实恩爱,两个人的手总是没分开多久就又重新牵起来了。
但最好的还是,这世道又安稳了。
第108章
今年的第一场雪很早, 在江熄生辰前几日就下了,他架起火炉跟向还寒吃锅子赏雪,至于江睦, 他最近的修炼强度与日俱增。
热气蒸腾着,江熄一碗热汤下去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向还寒看见他嘴上吃得亮晶晶的, 定是很喜欢那菌菇, 便又给他夹了几块。
“去年也想和你赏雪的,从巳渊坛走过好几遍,每次看到的都是被白雪压弯的干枯灵草。”江熄咽下菌菇, 看向地上薄薄一层的雪, “当时以为是忽然身边空无一人之后的寂寥。”
雪越下越大,向还寒撑起结界来, 珍珍也飞过来取暖,窝在江熄的袖子里, 一歪头就睡着了。
向还寒又往炉里加了些柴火, 火一下子噼里啪啦烧过去了。
“我也想过和你一起看雪, 北疆的雪很大, 雾凇很美,江面结冰后可以垂钓, 你应该都会喜欢。看到所有美好东西的时候, 都会想起你。”
相比于江熄, 向还寒认为自己总是更直白的那个, 但是江熄没说出的话, 他也能读出来。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这场雪,看着看着就看到了对方眼里,那火星子一下子就崩到心里去了。
他们自然而然亲到了一块, 但向还寒早早就察觉到有人过来,按住江熄的肩后站起身来:“有人来了。”
江熄咬了咬唇,他挺佩服向还寒的,每次都能把持住,他就不行,眼里还是一汪秋水,只能当成是辣的,假装咳嗽了两下。
一个弟子匆匆跑进院子里:“少宗主,宗主醒了!”
江熄一怔,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麻。
江展醒来后的第一眼是裴时的背影,他愣了好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出话来:“裴时?怎么是你来引渡我?”
裴时笑着回过头来:“江宗主睡糊涂了吧,我还没死呢,你当然也没死。”
江展撑着胳膊想起,但裴时让他再躺一会儿。
“不应是楚长老帮我诊治,我怎么不在主殿,这是哪里?难不成天渊派已经覆灭了?现在是哪年哪月?”
裴时被忽然问了一箩筐的话,皱了皱眉,赶紧唤小弟子去喊江熄来。这段时间灵力耗费的有点多,他得去好好补一补了。
江展看着匆匆而来的江熄,闻见他一身的油烟和饭菜香味,捏了捏眉心:“你过得还算滋润,看来一切无碍。”
“只是最近而已。”江熄苦笑了一声,“楚长老被刺杀了,裴少君是我请来的,您所在的地方是巳渊坛的地窖,如果爹您觉得能活动了,我去问问裴少君能不能给您换个地方。”
“你怎么还用上巳渊坛的地方了,向正雁呢,他人没了?”江展环顾四周,这里只躺了他一个人。
“爹您可别瞎说,向坛主已经大好了。”江熄忙道。
“好了就行,看来我昏迷太久,发生了不少事。”江展拍了拍自己毫无韧性的胳膊,试探了下自己的灵台,虽有破损但还能凝气,“再多叨扰几天吧,还动不了。”
于是他盘腿凝气,手上渐渐有了些温度。
吐纳几次后,他便看见了围绕在江熄身边的结界,以及注意到了江熄左手上的戒指。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儿子只喜欢金冠,旁的首饰是一概不戴的,这戒指不是定亲的灵戒,但款式也不似戴着玩的东西,他忍不住问道:“熄儿,你这戒指?”
“定亲了。”江熄晃了晃手笑道。
江展一拍大腿,他就知道,光靠他这儿子怎么可能抗的下这么大的天渊派,肯定是有个贤内助帮衬,他脸上乐呵着:“你总算想明白了,清儿呢,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我不是跟她定的亲。”江熄收回自己的手来,摸了摸鼻子。
“不是清儿?也是,你身上是火灵根的结界。”
江熄来的太匆忙了,身上连件大氅都没披,向还寒在他身上加了层结界才让他进冰窖,自己在外等着。
“嗯,您先休息吧,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三日后,江展搬回了刚修缮起来没多久的主殿,然后手上下搓着脸,仿佛要把一脸折子捋平,手边的茶水都快凉了也没喝下去。
在这三日里,江展得知曾经的五峰没了四峰,自己的好护法和外门勾结意图夺位、派里出了一堆魔修,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终于筑基甚至成功参加了大比,结果内丹挖了这辈子都无法修炼了,然后还和向正雁教出的那个忠孝弟子定了亲。
他在听到这些事的时候脑子都是乱的,他一会儿惊讶于江熄筑基后敲响了荡月钟,一会儿一脸疑惑地听自己的弟子说江熄和崔满的女儿定了亲,结果被崔满的原配领着儿子揭露了其卑鄙行径,再听到宋晚枫残害门内弟子时候愤怒无比,后又听到陆尧生意图夺位后叹息连连。
此刻他面对着江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从何说起。
“父亲,您大概也听说我没灵力的事了,我这些年挡在江睦面前也够久了,现在实在挡不住了。”
其实江熄一直知道自己本就不是被期待的那个人,这些江展也都跟他说过,但是江睦年纪尚小,只能他这个兄长在前面顶住。他们只能等待,只能期待,期待江睦成长为合格的继任者,不是第二个江熄。
江展点了点头:“这些年委屈你了。”
“这是我作为兄长该做的,是母亲在天有灵,保佑我和江睦挺过来了。”
江展深吸了口气,久久又不再说话。
“父亲,我知道你一时可能接受不了天渊派有这么多变化,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这也算除了些沉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江展敲了敲桌子:“我不能接受的不是这些事!”
崔满和姚荣来是什么货色,江展能一点没看出来?至于宋晚枫,自己在的时候他当然不会大张旗鼓地造次,陆尧生更是隐藏之深,这两个人的先后倒台,对于天渊派和他来说都是好事。
他一口把凉茶喝了下去,还咳嗽了两声,然后语重心长道:“你那个道侣是怎么回事,你不一直都喜欢女的?听说他救过你几次,还帮你修炼,你是不是受人家几次恩就想着以身相许了?但是熄儿,你可别糊涂啊,这可都不是爱啊。”
“我二十四岁了,又不是十四岁。”江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什么是喜欢我分得清的。我以为您喊我来是跟我谈门派事务的,要是光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走了。反正我们亲也定了,这事就不会有变。”
见他真的要走,江展赶紧留人:“等等,等等!”
既然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江展便一股脑问了出来:“你俩,咳咳,谁做主?”
道侣一事在修仙界也算不上稀奇事,江展也见多识广,但是问出来还是有点让他老脸一热。
“我也不是一定要拦你们这事,就像你说的,木已成舟了,你这些年也不好过,往后轻轻松松得也好,但就是……就是……你们两人谁做主?”
“他做主。”江熄听出江展想问什么了,挑着眉就把话说敞亮了,然后就瞧见他爹的嘴都惊到合不上了,于是把眉头降了下来:“至于这么惊讶?”
“真没出息。”江展拿起没了水的杯子,装模作样又喝了一口,手都是抖得。
他其实对向正雁那弟子有印象,长相清秀但有些阴郁,人挺高大的,后来离开巳渊坛的时候他还好好瞧了一圈,那弟子比起之前来看更精神更健硕了。
他觉得自家儿子能做主的可能性不算大,但还是存了一丝侥幸,问完也没死心:“就没想过……你做主?”
“我习惯享受了,太累的事做不了。”江熄不在意地说道。
这事怎么说呢,向还寒很会照顾人,反过来的话江熄真不见得能那么耐心,也不见得会舒服。
见他这爹果然没什么正经事想问他,江熄于是便迈步真要走了,冷不丁又听到江展说了一句:“我总想往高处爬然后保护你们,结果失败了,这一年,你做的很好。”
江熄笑了笑:“我可是被选中的人,只是完成自己命中任务罢了。你若是真有一天爬上去了,记得别搞拜高踩低那一套了,不然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穆瑛和陆尧生含着悲愤找上门。”
其实在江熄眼里,他觉得江展这一代大概是完成不了公平之梦的,他们这一代也很难。身世地位的偏见自古就有,不甘于卑微的人总会想翻身,而理想的世道,大概只有先实现百家一心、大一统后才能徐徐图之。
他现在也算是开了个好头吧。
人生的跌宕最是催人成长,江展在江熄的身上看见了这种变化。
几日后便是江熄的生辰,他在席上再提卸任少宗主的事,江展没拦,并宣布在江睦生辰时举办仪式。
向还寒早就听江熄说过这事,此刻看见他举杯扬着脸笑,但眼底除了释然其实还有遗憾。
江熄说他从前猜的很对,天渊派的至高心法并不在他身上,他爹在一觉不醒前把至高心法藏好了,藏得位置只告诉了江睦。和那个他筑基的洞穴一样的,是个只有江睦的血才能打开的地方。
他并不觉得难受,因为如果他是天渊派的宗主,也会做一样的决定。而且他从来不羡慕那些坐上宗主之位的人,当少宗主的这些年他也没觉得多高人一等,不是照样被人指指点点、指手画脚,只是从人前变成人后罢了。再说了,他不擅长勾心斗角也不擅长拿捏人心,直来直去率性妄为,也不是不会走些弯弯肠子,但那样太过憋屈。
所以还是卸了好,大好河山还等着他去快活。
江熄那日瞧着很开心,喝了不少酒,里面有一坛是向还寒酿的桂花酿。归来后手里把玩着向还寒送他的紫玉手镯,枕在他的腿上夸赞他雕刻的手艺见长。但向还寒觉得,他大约不是真的开心,不是因为从高台上坠落了,而是在一群人里,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这事情其实早有端倪,有日去黑石镇,两人路上又遇到扒手,向还寒瞧那人没什么灵力,于是便放手让江熄去捉——江熄虽总说自己现在是剑客,但其实没有施展的地方。
可是江熄没能拿下这人,饶是对方灵力低,也足够使出些比普通剑法强的招式来,光是几个碎石攻击就让江熄有些难以招架。
最后向还寒一招制敌,江熄也是这样淡淡地笑了笑。
江熄会偷偷摸如意剑,也会试着凝气,他会手上摇着向还寒的乾坤袋,其实暗地里较劲地想要打开。
在天渊派,他身边的人都能用灵力,只有他不行,所以渐渐地,江熄更喜欢留宿在藏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