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尚未落下,又是一剑斩来——
那柄缺了锋芒的钝剑明明看上去朴实无奇,此刻却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甚至未与他的护体鬼气正面碰撞,仅仅是擦过,便令鬼气瞬间崩解七分!
玄阴老怪全身紧绷,不敢硬接,只能仓促后退,死死盯着此刻沐浴金光的原拾,心中翻涌起骇浪。
若这一剑真正斩实,只怕他的肉身都要被当场撕裂!
那并非单纯的金灵根之力,而是一股更为原始、更具支配性的磅礴意志。
天地仿佛都为这股力量噤声,山河震颤,气流扭曲,周遭空间似都在这伟力之下瑟瑟发抖!
玄阴老怪死死盯住原拾,脸上的神情几度变幻,惊疑不定。方才刹那间迸发出的力量,竟让他灵魂深处都泛起战栗,这久违的恐惧感让他心惊肉跳。
这种恐惧,他已经多年未曾体验过了。
“「万相」之力……你竟能驾驭如此纯粹的「万相」本源?”他喃喃低语,目光变得凝重,先前的轻蔑之色荡然无存,“天道垂青……你、你莫非是天道之子?!”
震惊过后,玄阴老怪的面色又陡然阴沉下来,重新审视着眼前的青年:“呵……看来本座——咳,老夫倒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你竟然是天道选中的人。”
原拾神色未变,金光在他瞳孔深处流转,漠然俯视玄阴老怪:“废话太多。”
“且慢!”玄阴老怪突然收敛了笑容,神情前所未有的凝肃,“老夫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天道之子,「万相」显化,此乃天意昭昭。我虽为鬼修,但也知晓不可与天意对抗之理。”
“既知天意,还不快滚。”原拾语气冷淡,身上威压未减分毫。
玄阴老怪却并未立刻退却,反而阴沉一笑,缓缓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晦暗莫测的意味。
“身负如此浓烈的万相气息,你原本该立于天地之巅!如今却甘为这外来者鞍前马后?!”
他目光如刀,直刺沈琅,轻蔑的意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莫不是,你已被这邪魔外道迷惑了心窍?”
“与你何干。”原拾踏前一步,周身金芒愈盛,辉光映照之下,他本就冷峻的面容更添肃穆威严,犹如神祇降临,不可冒犯,“若你敢动他分毫,我定让你魂飞魄散。”
玄阴老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狂笑,笑声尖利刺耳,如同厉鬼哀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原拾:“朋友?我看……是道侣吧!”
话音刚落,原拾握剑的手蓦地一紧,周身金光也随之荡漾了一下,似有不稳之势。
沈琅也在听到“道侣”二字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抬起视线,神色沉静,语气不急不缓:“道侣之说,从何而来?”
“呸!”玄阴老怪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神情鄙夷至极,“真当老夫是眼瞎耳聋之辈?你小子手腕上那道道侣印记,莫非是假的?如此浓郁的「万相」气息,若非道侣缔结,还能作何解释?!”
沈琅依言抬起手腕,只见衣袖没有遮掩之处,随着原拾力量的迸发,竟也浮现出淡淡金光。
与原拾身上的光辉遥相呼应,隐隐共鸣。
玄阴老怪看着两人神色各异的反应,更加笃定。他怪笑出声,语气愈发阴森:“天道之子,竟与外域邪魔结为道侣……啧啧,看来如今这世道,当真要彻底崩坏了!”
沈琅抬眸看向原拾,却发现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腕间浮现的金色纹路,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汹涌的情绪翻腾不定,晦暗幽深,难辨喜怒。
胸腔与某处腾起莫名的燥热,像是被骤然投下火星,一触即燃。
他想起在银色地宫中,失控的放纵……
他只剩野性的掠夺与支配,不顾一切地在沈琅身上烙下印记。
不仅是手腕。
他垂下眼眸,视线不受控制地扫过沈琅的脖颈,胸膛,腰腹,乃至被衣袍遮掩的更深处……
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细细密密地吻过,啃噬过。
第174章
沈琅身上, 每一寸肌肤,都沾染着他的气息。
回忆涌上心头,原拾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 目光无法控制地游移在沈琅的脖颈、胸膛和腰腹之间, 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被衣物遮掩部位的痕迹。
脸颊泛起红晕,身体的某个部位也隐隐有了反应。为了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失态,他微微侧身, 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而就在这时,沈琅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沈琅不动声色地抬拉下袖口遮住手腕上那道印记,同时低声提醒:“专心应对眼前威胁。”
玄阴老怪的一声冷笑随即打断了二人间的暗流:“哼!当着老夫的面还敢眉目传情?当真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原拾抬眸, 金色瞳仁如燃烧的烈焰般锐利逼人。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旖旎的画面,将燥热压下, 旋即转身直面玄阴老怪——
“我只说一次——要么滚,要么死。”
“竖子狂妄!”玄阴老怪怒极反笑,“天道之子?真以为得了天道垂青,就能目空一切?你可知道, 这外来者意味着什么?”
他拐杖重重敲击地面, 发出沉闷的响声, 震得地面微微颤动:“八百年前, 也曾有一名外来者, 伪装成天极门的弟子,赢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他天赋卓绝,惊才绝艳,令无数修士倾倒,被誉为天极门的未来, 甚至连我……”玄阴老怪的声音突然哽住,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苦。
“甚至连我这个师弟,都曾对他推崇备至……”
下一秒,他声音骤然拔高,满含刻骨的恨意——
“但就在他即将飞升之际,却露出真面目!”
“他亲手杀光了天极门上下,屠戮同门师兄弟!就连师尊……一向偏爱他的师尊也不放过!”
玄阴老怪说到最后,手掌因怒极而颤抖,怨毒之色凝于瞳孔,狠狠盯住沈琅,咬牙切齿道:
“天极峰自那日起血流成河,尸骸成山!那一日的惨状,我至今仍历历在目!夜夜难眠!!”
沈琅静静听完,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他抬眸淡淡扫了玄阴老怪一眼,语气平静:“八百年前的外来者,与我无关。我既不认识你口中之人,也无意干涉你们的恩怨。”
“无关?无关!”
玄阴老怪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眼中怨毒之色更甚,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看你与太霄道君,本就是一路货色!当年他也是这般无情无义,视天下生灵如草芥!口口声声说着要共创大道,转眼就能将昔日同袍视作蝼蚁!”
——太霄道君?
这个名字……沈琅眉心微动。
他忽然想起,初入落霞宗时,明微长老曾意味深长地提及,他与八百年前得道飞升的太霄道君,有几分相似。
沈琅垂下眸,淡淡道:“我不认识什么太霄道君。若真要寻仇,你该去找那位道君本人,而非将怒火发泄在无关之人身上。”
“哈!”玄阴老怪发出一声尖锐冷笑:“不认识?那为何太霄……厉渊那魔头对你如此重视?甚至不惜代价悬赏捉拿你?”
——绝天帝,厉渊。
玄阴老怪方才所说的那名背叛宗门、屠戮同门的外来者……竟然就是厉渊?
察觉到沈琅神色间一瞬的细微变化,玄阴老怪眯起眼,语气阴沉:“看来,你知道的,远比你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你们这些外来者,个个都擅长伪饰,全都是祸害!”
原拾迈步上前,站在沈琅面前,用身体将他护得严严实实,语气冷硬:“够了。无论沈琅与你口中之人有何瓜葛,都与今日之事毫无关联。我唯独信任他,此心不变,足矣。”
玄阴老怪闻言,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天真至极!往昔我也曾如你这般,对厉渊深信不疑,可最终又换来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同门师兄弟惨遭屠戮殆尽!莫要等到幡然醒悟之日,方才追悔莫及,那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无需多言。”沈琅打断了玄阴老怪的咄咄逼人,“厉渊因何对我另眼相看,我一概不知。但阁下若执意寻衅滋事——”
“——沈某奉陪到底。”
玄阴老怪瞧着横亘在沈琅身前的原拾,嘴角牵动,扯出一个满含讥诮的弧度。见原拾这般矢志不渝、护主心切的姿态,愈发笃定了心底的揣测。
“呵……魅惑人心的炉鼎,难怪连天道之子都会为你倾倒。”
他阴鸷地扫过二人,眼神中交织着几分真假难辨的惋惜与嘲弄。
“也罢……”玄阴老怪拖着长音,如同破败风箱发出沉闷的声响,“左右不过是个供人取乐的玩物罢了,然能令堂堂天道之子这般倾心以待,倒也算得上有几分能耐。”
“胡言乱语!”原拾怒喝,一道金色剑光骤然破空而至!
然而只击中了一缕迅速消散的青烟,玄阴老怪的身影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回荡在空中的冷笑,盘旋不散——
“外来者,终究是祸患……天道之子……你迟早会明白的……”
原拾伫立原地,胸膛急剧起伏,面庞之上怒意未消。
他收回尚未散尽的剑气,转身看向沈琅,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与歉意:“不必理会那老怪物的疯言疯语,他不过是故意激怒我们罢了。什么炉鼎之说,荒谬至极!”
沈琅突然抬手做了个止声的手势。
他视线投向不远处,看似空无一物的树梢。
他唇角浅扬,语调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数丈之外:“凌虚道君,好戏观赏至今,可还觉尽兴?”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一阵极其细微的波动随之散开。
片刻后,一道低沉的笑声自半空响起,一名白衣道人从虚空中显现出来。他负手而立,月白长袍无风自飘,嘴角噙着一丝淡漠的笑意,悠然俯瞰着下方的二人。
“果真瞒不过道友。”凌虚道君语带赞赏,颔首道。
沈琅神色如常,早有预料。
毕竟此处乃是苍梧山腹地,仙盟的权力中枢。方才他们与玄阴老怪交手所造成的灵力波动,可非比寻常。
凌虚道君不可能对此毫无察觉,却迟迟未曾现身,其中缘由便已昭然若揭。
沈琅抬眸直视凌虚道君,语气淡然:“道君袖手旁观,便是为了放任他一探虚实?”
凌虚道君不急着否认,神色不变,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能在玄阴如此浓郁的鬼气之中察觉到本座,足见道友灵觉之敏锐,委实非常人所能及。”
“看来,此前仙盟对道友的评估,还是过于保守了。”
原拾目光骤冷,直视凌虚道君,语带愠怒:“这便是仙盟的待客之道?任由麾下修士肆意妄为,暗箭伤人,而你却高坐云端,隔岸观火,意欲何为!”
凌虚道君面对质问不愠不火,只袍袖轻拂,周遭刚才残留的战斗余波顿时被清扫殆尽,紊乱的灵气瞬间归于平静。
他的目光在原拾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转向沈琅,语气中这才透出一丝歉:“方才是仙盟接待不周,凌虚在此,代仙盟向二位道友致歉。”
他温文尔雅,态度温和,然而话锋一转,目光幽深。
“玄**友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天极门血案,本座亦有所耳闻。他亲眼见证师门上下尽数覆灭,道心尽毁,以至于自废修为,弃剑改修鬼道,仅凭一腔执念存活,只为替师门复仇雪恨。”
“这八百年间,他被无一日不活在仇恨之中,性情偏激乖戾,也实属必然。如今骤然见到沈道友这样一位外来者,唤起旧仇,心绪激荡之下,以至失控出手,倒也情有可原。”
沈琅听他讲完,直到此刻才淡淡一笑,缓步上前一步,不急不缓道:“道君当真慈悲为怀。”
凌虚道君未置可否,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沈琅语调淡漠,暗藏锋芒:“玄阴老怪的境遇固然令人唏嘘,但那被枉死于他鬼道邪术下的无辜之人,就命如草芥么?”
他目光沉沉,与凌虚对视,字字如锋:“堂堂大乘期鬼修,他手上沾染的鲜血、炼化的魂魄擢发难数,罄竹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