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进一步解释,这话让沈琅有了些许诧异。
在众人的目送下,飞行器如孤舟启航,仅载着导师、沈琅,以及曙光的几个精英成员消失在光瀑之中。
只留下瞿云泽站在原地,静观那道裂缝缓缓闭合。手指收紧后又松开,深吸了一口气,只得压下心中翻涌的不甘。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玩家……”身后的大部队中有人不满喃喃,却被瞿云泽投来的一记警告目光吓得没了声音。
他略带阴鸷的神色扫视周围低声窃语的人群,但最终并未斥责,只冷冷吩咐道:“分两组,一组留守原地整备,一组跟配合曙光的渗透行动。”
与此同时,各势力的接引船已经逐一通过光幕,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愿意遵循规则。远处有人尝试驾驶飞行器强行通过光瀑尚未闭合的缝隙。
只见一刹那间,那流光溢彩的光幕迅速分割了金属外壳,飞行器被划割成无数断裂金属碎片,残骸如同暴雨般倾泻至地面。
通路内部宛若一条白金走廊,光的纹路像是脉络般流动,映照出沈琅银灰色纹路的若隐若现。他抬头,看向光瀑尽头,那座若王座般庄严的建筑群。
而舷窗外,那片耀眼的光瀑依旧流淌,像是一场永无止尽的光之河。
第79章
沈琅靠在舷窗旁, 他的目光投向外界,接引船正穿梭于一条由光瀑构成的狭窄隧道。流动的光线绽放出幽冷而耀眼的辉芒,宛如星河坠落凡尘, 又似时间本身被凝固后切割成了无数层面。
在不断变化的光辉间, 他依稀看到远处高耸入云的中央塔,那是白银巢都真正的心脏所在。塔尖闪烁着信号灯般冰冷而规律的微光,光束从塔顶流泻而下, 如天穹裂开的瀑布,每一个环绕的流光都像是写满不可触及的神圣律法, 令人不自觉产生深深的敬畏感。
接引船内的气氛近乎凝滞,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显得突兀。“导师”端坐于正中, 那方向正对着逐渐靠近的中央塔尖。曙光的随行人员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无论是资历老成还是年轻气盛,在他面前都表现得格外克制, 甚至可以说是虔诚。
沈琅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着这些人。他本以为激进派对于白银巢都应当带有更多仇恨、不满和对现有秩序的不屑,但眼前这些曙光成员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注意到他们望向白银巢都时,那种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情绪——不是单纯的敌意, 也不是简单的崇拜, 而是一种夹杂了敬畏和压抑渴望的矛盾感。
这些人不像是来颠覆什么, 更像是在朝圣。
突然, 一名曙光随行人员低声说道:“快到了。”语气中不像是兴奋, 也没有喜悦,反而透露出沉重的意味。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全船的人同时将目光转向舷窗外。
当接引船穿过最后一道光幕后,那座白银巢都中央塔楼终于完全展现在他们眼前——建筑群鳞次栉比,从各个角度汇聚成尖锐且宏大的轮廓, 而最高处那束灯光如同王冠一般笼罩其巅峰,将夜幕割裂得支离破碎。
沈琅从未见过这样的城市,高耸入云的建筑彼此连接,如蜂巢般密集却又井然有序。从俯视角看去,它像是一片盛开的钢铁花朵,无数错落有致的道路和平台环绕其中。
接引船在平台上缓缓停稳,舱门滑开。沈琅迈出舱门,迎面而来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清凉,与外界废土般荒芜大地的干燥炙热的气息截然不同。
他抬眼望去,所见之处皆是宛若另一个世界的瑰丽景象,一副钢铁与光辉交织出的恢宏画卷。
脚下的平台地面是一种坚硬却透明的材质,能隐约看到下方深处流动着光点,人们行走其上,那光点聚集在足下接触点,又迅速散开,像是在记录每一步脚印。
而头顶则是一片高悬于半空中的透明穹顶,将夜幕星辰尽数囊括,如同将整个宇宙笼罩其中。
前方白塔入口那高达十米的大门无钥无锁,却在曙光成员靠近时如同被赋予生命般自动开启了。厚重的大门边缘刻满了复杂精致的纹路,每一道线条仿佛诉说着白银巢都曾经的辉煌历史。它向两侧徐徐开启时,发出悠长低沉的声音,如同某种未知生物舒展筋骨一般。
当大门完全敞开时,一片超越所有人认知的景象展现于眼前。中央塔楼内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建筑空间,而更像一个由纯粹科技构成的异次元领域。
高耸入顶的立柱支撑起穹顶,而穹顶竟是一片浩瀚星空投影!那些点缀其上的繁星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地旋转变化,仿佛在模拟某种真实运作中的宇宙模型。
宇宙模型中浮动着无数发散柔和光芒的数据流,它们在空中盘旋、汇聚又分离,如同一场永不终止的数字风暴。
曙光随行者们步履整齐地跟随“导师”,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言语交流,但每个人脸上都挂满肃穆与敬畏。这种氛围甚至感染到了沈琅,让他不自觉地放缓呼吸。
穿过外部大门,一道更为庄严的内门逐渐开启,门后的景象尽显恢宏。
抬眼看去,只见门后赫然是是一个设计恢宏、庄严肃穆的半圆形阶梯式大厅。
每层阶梯上均排列着整齐的席位,坐满了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人,显然都是这座城市中的权贵。
位于尽头最高处的孤立平台上,摆放着一把造型华丽却不失威严的王座,高踞于整个大厅之上,居高临下俯视每一个角落。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笔直庄严的身影。
一袭黑金色长袍垂落至地,长袍绣满繁复纹路,肩上点缀着象征权威的徽章。而他的面容隐没在一片朦胧阴影中,让人无法窥探他的表情。即使他未曾开口,整个空间仿佛都因他的存在而凝固成某种无声的秩序。
他便是白银巢都现存至高权力象征——最高执政官。
与此同时,大厅其他方向的大门也相继打开。每扇门后,各个势力派出的代表步入这一庄严肃穆的领域,他们或神情谨慎,或不安探究,都在跨过大门时瞬间被这庄严场景所震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至高点的王座上。
当所有觐见者汇聚至大厅中央后,高台上的那个人终于有所动作。他声音不大,却温润有力,如涓涓细流直达每个人耳畔:“诸位远道而来,无论因何目的,此刻皆为我城之客——请入座,共议未来。”
只见最高阶的平台下方,阶梯式席位呈半圆形排列,围绕着中央一块空地。空地中心是一张宽大的弧形长桌。
随着话音落下,原本静默站立的各方势力领袖才开始行动,沿着阶梯向下走去,朝着中心区域的长桌走去。
当他们经过一排排阶梯席位时,沈琅注意到每个座位前方都摆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名牌,上面用华丽的字体镌刻着拥有者的身份。
例如,一位身穿紫红色天鹅绒长袍、胸前挂满勋章的老者,他的名牌上写着“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另一位身着银白色丝绸长裙、头戴镶嵌着硕大蓝宝石冠冕的贵妇,是“资产管理委员会首席执行官”;还有一个面容阴鸷、身穿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名牌上赫然写着“议会监察部部长”。
名牌上面罗列的名字不仅冗长拗口,还充斥着各种夸张的头衔,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多么尊贵。然而,与这些显赫身份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他们脸上的表情。
沈琅敏锐地捕捉到,这些人并非如他想象中那般从容傲慢,反而一个个神情恐慌,眼神闪烁不定。有的人紧紧抓住座椅扶手浑身颤抖;有的人则不停地搓动双手,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还有的人试图站起身,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按回座位上,只能徒劳地挣扎。
白银巢都的情况,似乎与他之前所了解的完全不同。根据之前从戎衡那里了解到的情报,白银巢都的最高执政官早已被架空,成为委员会的傀儡。这些风光无限的权贵,皆是腐朽无能之辈,在白银巢都庞大的尸体上吸血苟延残喘。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与他的推测大相径庭,这些人的姿态并不像是掌握权力的上位者,反倒像是等待审判的罪人。
各方势力逐渐落座,原本空旷的弧形长桌旁,很快便聚集了各色人等。沈琅随着“导师”的步伐,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将每一个人的面容都尽收眼底。
就在这时,一道视线落在了他身上。沈琅微微侧头,目光不经意间与站在长桌另一端的戎衡相对。
果不其然,他也来了。
戎衡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黑色军装,肩章上的金色徽章熠熠生辉。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宽阔的额头和锐利的眉眼,身姿挺拔如松,右手不自觉地搭在腰间的佩剑上。
他的副官们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而聂峥,这位曾经的敌人,此刻居然安静地站在戎衡身侧,脸上看不出任何反抗或不满的情绪。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沈琅捕捉到一抹难以言喻的涟漪。从那双冷冽坚毅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对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又迅速将神情收敛,将那一点波动隐藏在冷峻之下。
戎衡面容沉稳如常,紧抿着双唇,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可眉宇间却隐约浮现出压抑的波动,像是一片寂静湖面忽起微澜,却又瞬息收敛于无声。
那道带着审视的目光饱含着像是要将沈琅看穿的力量,然而在这份审视之中,又藏有一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惋惜。
只是一瞬间,戎衡便移开视线,转向前方。但他的下颌微微绷紧,透露出他内心深处无法释怀的情感波动。
或许连他也说不清,这份惋惜究竟来自于什么,是对信任被打破的不甘?还是对眼前人立场改变后,心头不知为何留下的空白与不适?
沈琅垂下眼眸,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做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看着这个世界在战火中沉沦,看着那些“NPC”在命运的泥潭中挣扎。
但——
“导师”迈出半步,像一道屏障般将沈琅与戎衡的视线隔绝。
聂峥看到沈琅与“导师”站在一边时,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他忍不住迈出半步,然而最终,这个年轻人只是攥紧拳头,将冲动压制了下去。
聂峥忍不住低声问:“将军……”却被戎衡抬手制止。
戎衡垂下眼睑,没有回应。他倚靠在椅背上,用指尖轻扣扶手,声音低若呢喃自语,“他选了那边。”语调里分不清是在陈述还是质疑。
第80章
“阿琅, 生日快乐!”
八岁的小沈琅一如既往地早到校门,戴着米色绒线帽和厚厚的羊绒大衣,小脸冻得红扑扑的, 但步伐却充满活力。
那天冷得透骨, 但晴空万里。冬至的晨曦洒在琼市贵族小学的校园里,而教室里,却热闹得宛如春日。
他一走进教室, 同学们立刻炸开了锅,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向他道贺。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班长, 一边将手里的礼物往桌子上放,一边认真地说道:“这是我选了很久的, 祝你今年考试门门第一!”
“阿琅,这个是我妈妈从国外带回来的限量款钢笔,给你当生日礼物!”另一个同学显得更为骄傲, 双手奉上一个精美的笔盒。
“还有这个!这是我挑的巧克力,你一定要试试味道!”
“谢谢,谢谢……”沈琅耐心地接过每一份礼物,眉眼弯弯地道谢。他礼貌地接过每一份心意, 稚嫩而认真的声音逐一表达感激, 落落大方。
“阿琅, 今天吃什么蛋糕呀?”坐在前排的一个男孩捧着自己的手工作品凑了过来, 神色期待。
“还是草莓味的吗?听说你去年吃的这个。”另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提问,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琅。
沈琅站在自己的座位旁,略有些害羞地摸了摸鼻子,但依旧挂着大大的笑容:“谢谢大家的礼物,不过蛋糕还是在家吃啦。”
“阿琅也太偏心了,不请我们一起吃!”一个戴着红帽子的孩子故作委屈地抱怨, 引得教室里爆发出阵阵笑声。
上课铃声响起,礼物才堪堪堆完,沈琅笑着对大家说:“谢谢你们的礼物,不过别让老师看到,不然会说影响学习!”
课间,男生们邀请沈琅一起踢足球,沈琅答应了。他把校服外套脱下,随意搭在一旁,穿着白毛衣奔跑在阳光下。小脸因运动变得红扑扑的,额头渗出细汗,却仍兴奋地指挥队友。孩子们簇拥在他身边,为进球欢呼。
一天的课程几乎淹没在祝福与热闹中。每当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便会有同桌或后排的同学偷偷塞给他糖果和零食。有几个胆大的,还趁课间跑去操场摘了几朵盛开的花,递到他的手里。沈琅接过后,对方的脸颊红成一片。
下午放学之际,天已经变得寒冷,透着冬日特有的森冷。隔壁班的小瞿云廷专门赶来,趴在沈琅桌上,有些不舍地问:“阿琅,今天是你生日,晚上不办个大派对吗?我妈妈问我有没有被邀请呢,她说要是有,她一定陪我来。”
在这所贵族小学里,每个同学的生日都像是个盛大的节日。他们的家庭往往会在家里、酒店,甚至专门包下一座庄园来举行派对,邀请的宾客不只是同学,还有大批的商业合作伙伴、社会名流。
对于孩子来说是快乐的一天,但对于大人而言,这一天不仅仅是庆生,更是豪门之间的社交活动。
小沈琅摇了摇头,他并没有邀请任何人。沈家并没有特办大办生日宴的习惯,除非像是沈老爷子七十大寿这种重要的日子,才会特意举办宴会,邀请琼市各个豪门权势。但平时,只是家人之间简单的庆祝。
“对不起哦,我家从来没有特别办过生日宴,只是家人一起吃饭。” 沈琅抬起头,认真地解释,“妈妈说除了重要日子,简简单单就好。”
瞿云廷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你家好奇怪哦,不过也挺酷的。”
“不过,谢谢你送的书签,我很喜欢。”他看着瞿云廷略带失落的表情,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又补了一句。
将堆满礼物的课桌收拾干净,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进书包里。虽然没有热闹的宴会,但能够收到大家的心意,小沈琅已经很开心了。
放学后,他背着书包,与跑在前面的几个孩子挥手道别,小跑走向沈家那辆低调而不失庄重的黑色轿车。
司机张叔早已在校门口候着。他习惯性地为沈琅拉开车门,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少爷,上车吧。”
却不料车门打开时,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他一向严谨克制的父亲。
“琅琅,今天冷,快上车。”沈琅的父亲,沈承岳,身穿剪裁合身的深色大衣,端坐在车内,眉目沉静如山。他语气中虽不显波澜,但目光中带着温和的浅笑。
“爸爸!”沈琅惊讶得下意识喊了一声,平日里公务繁忙的父亲竟然破天荒提早下班来接他放学了。
沈琅快速钻进车内,把书包规整地放在一侧。车内比外头暖得多,弥漫着柔和的暖意。未等他坐稳,就被另一股香甜的气味吸引了注意。
他好奇地四下张望,终于在副驾驶座的纸盒上找到了源头。那是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还用金色丝带系了一道蝴蝶结。透过侧边敞开的缝隙,他嗅到奶油与焦糖的的甜香气息。这是一家只有限量供应的定制蛋糕店的匠心之作。
“先系好安全带。” 沈承岳的声音里透露着几分家长特有的威严,动作却温柔地为不安分的小沈琅系好了安全带。
车行驶着,街道两旁树影稀疏,窗外的景色不断向后退去。外路过街道尽头的花店,橱窗上是店员正将成束的山茶花摆放进木桶。沈琅眸光落在那花上停顿了一瞬——母亲最喜欢山茶花,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