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缜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就这么两年过去了,“挺好的。”
“到时候你不一起练,小心以后连女儿也打不过。”
温缜觉得狄越太高看他了,他打不过是必然的,茜茜武学奇才是原书设定。
“打不过就打不过,我胜负心没那么强,不与孩子比。走吧,我们等会去集市把年货买了,后面就不必出门了,买多点还能送货上门。”
他身上的银钱还足,就不亏待自己,况且上回两案子新帝国库都吃饱了,还没给他结算呢,估计到时候不会差。
几个小贩正在湖边支起摊位,卖些热食小玩意。其中一个摊子前挂着"雪花酥"的幌子,格外醒目。
“走,去尝尝。”温缜朝那边走去,顺手替狄越拂去肩头的落雪,“我们还没好好吃过北京本地美食呢,今天咱们一起去集市,正好找个酒楼尝一尝。”
雪花酥摊前已经围了几个食客,摊主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将熬化的糖浆倒在石板上,撒上花生、芝麻等配料,待稍凉后迅速卷起、拉抻,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
“三位公子要什么口味的?”老者笑问,“有原味的,芝麻的,还有新创的桂花蜜味的。”
温缜是知道狄越喜欢甜食的,看向狄越,“桂花蜜的如何?”
狄越点头,他对吃的一向不挑,他吃麻麻香,“好。”
刘永要芝麻的,他们俩都要桂花蜜,热腾腾的雪花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桂花的香气在唇齿间萦绕。
对温缜来说有点甜了,狄越觉得还好,他们也就离开湖边,向闹市去了。
第82章 春闱(二)
三人离开湖边, 沿着积雪渐消的街道向闹市行去。年关将近,京城各处张灯结彩,商铺门前都挂起了红灯笼,连空气中都飘着炒货和腊味的香气。
“我们先去干货市场如何?”刘永指着前方人头攒动的街口, “听说今年新到的辽东松子特别好。”
“成, 刚好买完去吃烤鸭。”
他们办完年货, 让人送回去,反正王叔孙婶在家, 让人顺便跟他们说,今天不回去吃了。
八珍馆是栋二层小楼,门面不大却古雅精致。跑堂的见了他们,连忙迎上来,“几位公子, 要在大堂还是要雅间?”
“要雅间, 刘兄, 我请客, 谢你这些日子帮我恶补。”
八珍馆的雅间里, 进门便见墙上挂着幅《韩熙载夜宴图》, 虽是摹本却也气韵生动。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从窗缝渗入的寒意。温缜脱下帽子与沾雪的裘衣,狄越自然地接过去与他的外衣一道挂在衣架上,掸落几粒雪花。
雅间临窗, 推开窗便能看见街景。他们点了烤鸭、涮羊肉等几道招牌菜, 又要了壶梨花白。
狄越恢复衣着轻便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他俩自己穿那么厚,非逼着他也穿,真是就是看不惯他自在。
他们点好了菜, 就开始等美食上来了,京城有名的酒楼是真贵。
“三位公子,焖炉烤鸭!”跑堂的端着一盘片好的鸭肉进来,金黄油亮的鸭皮在青花瓷盘上泛着诱人的光泽。
跑堂的将烤鸭放在桌上,又陆续端上几碟配菜,嫩绿的葱丝、莹白的黄瓜条、琥珀色的甜面酱,还有一叠薄如蝉翼的荷叶饼。烤鸭的香气顿时盈满雅间,混合着炭火的暖意,让人食指大动。
“这鸭子片得真讲究。”刘永盯着盘中整齐排列的鸭肉,每片都带着金黄的皮和粉嫩的肉,“皮肉相连,薄而不碎。”
温缜已经拿起一张荷叶饼,熟练地夹起两片鸭肉蘸了酱,又配上葱丝和黄瓜,卷成精致的小卷。他没有自己吃,而是自然地递给狄越,“来,尝一个。”
狄越接过,指尖与他短暂相触。他咬了一口,酥脆的鸭皮在齿间碎裂,油脂的丰腴与蜂蜜的甜香在舌尖交融,“好吃,皮脆肉嫩,果然名不虚传。”
刘永有样学样地卷了一个,“温兄对这很熟练啊。”他边卷边感叹。
“吃过。”温缜自己卷了一个,味道真不错,果然烤鸭还得来老北京吃。
这时跑堂的又端上铜锅涮羊肉,炭火正旺,清汤翻滚。旁边配着七八个小碟,除了常见的麻酱、韭菜花,还有些罕见的调料。
“这是山茱萸酱,”跑堂的指着一碟红艳艳的蘸料,热情说道,“八珍馆独门配方,微辣带甜,公子们定要试试。”
温缜夹起一片薄如纸的羊肉,在滚汤中涮了三下,蘸了推荐的酱料。羊肉入口即化,山茱萸的辛香与羊肉的鲜美相得益彰,确实别具风味。
“确实妙极!”温缜赞叹,又涮了一片,这次蘸了麻酱,递给狄越,“阿越也吃。”
狄越就着温缜的筷子将羊肉吃下,点点头,“好吃。”
刘永看见两人的小动作,“你俩能不能别那么恶心,吃个饭还要帮忙,真服了,吃,再烦就把你俩关外面。”
他怼完专心对付自己碗里的羊肉,他一个甜食浙江人,蘸多了辣的,辣得直吸气,连忙灌了口梨花白。
“就你多事,慢些喝,”温缜提醒,“这酒后劲足。”说着给自己也斟了半杯,“浅尝即可,不然你回不去就睡这,我们不背。”
狄越举杯轻嗅,梨花的清香萦绕鼻尖,他小啜一口,果然爽冽,回味悠长,“好酒,果然还得是北方的酒。”
——
年后科举进入了倒计时,日复一日温习,重复过着的日子是很快的,如翻书一般,一夜一夜就过去了。
正月过后,京城的积雪渐消,但春寒料峭更甚。温缜的书房里,炭盆日夜不熄,案头堆放的书籍几乎要将人淹没。他每日五更即起,三更方歇,连院中那株老梅开了又谢都没多关注。
这日快到中午,狄越练完剑回来,他轻推门扉,端着食盒走进,“过半月就考试了,歇会儿用些早点,身体这时候不能出差错。”
“我都跟着你晨练那么久,身子骨好着呢,肌肉都结实了。”
狄越将食盒放下,里面是一碗鸡丝粥,几块茯苓糕,还有盏冒着热气的参茶。
“刘永去贡院看榜了,说今日贴出最后一场的座次。”狄越抽走温缜手中的笔,“趁热吃,先垫垫,他都帮你去看榜了,过会才回来吃饭,咱们先吃好像不好,等他一下。”
温缜这才觉出饿来,舀了勺粥送入口中。粥熬得绵密,鸡丝鲜嫩,还加了姜丝驱寒。“这糕点太甜口了,你帮我吃了吧,等刘永回来,还得吃午饭呢。”
说的也是,他俩吃完东西温缜又看自己整理的文章,笔记,春闱不比其他,他还是有些焦虑,前面出了那么多风头,他要是没考上,那不就尴尬了吗?
窗外传来脚步声,刘永风风火火闯进来,“温兄!好消息!你分在'辰'字十二号,离粪号最远!”
“挺好的,你呢?”
刘永很高兴,“也是个好位置,咱们运气都不错!”刘永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凑到炭盆前取暖,“今日贡院外头可热闹了,各地举子都挤着看榜。我还看见虞忌,他身边还带着夫人,不太方便过来。”
“没事,考完总是能聚的,估计他也怕打扰到我们。”
这就仿佛高考的时候,尖子生各自刷题复习,绝不互相串门,免得对方考不好归罪在自己身上,压力巨大的时候,不能再给对方,给自己增压了。
更何况科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全国文人只有那么几个能上榜。
那些一个劲邀请他的,什么心思他们自己知道,比如清代进士陈年谷,他为官清廉,被人嫉恨,被同窗胡梦蝶在戏剧《秦香莲》中丑化为陈世美。
从此陈世美成为千古第一渣男,更惨的是元稹,被实名造谣成渣男。文人手里有笔,他们毒着呢,像他这样的人,如果以后不够有功绩,那肯定被曲曲得不行,他都不敢想,他会被造什么样的谣。
——
考试前一天,刚入夜,温缜最后一次清点考篮,确认无误后,才吹熄了烛火。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院中的老梅上,花苞在风中微微颤动。
狄越靠在他身边,沉默片刻,“明日我送你到贡院门口。”
温缜点头,“好。”
“记住,”狄越的声音低沉,他总是害怕温缜得罪太多人被暗算,“文章再重要,也不及性命。若实在撑不住,就弃考,别硬扛。”
温缜笑了,抱住他,两人相依相偎,“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狄越哼了一声,他有个鬼数,“快睡,今晚要早睡,有三天要熬呢。”
二月初九,寅时。
贡院街早已人声鼎沸,各地举子提着考篮,在寒风中排队等候搜检。温缜站在队伍中,指尖微微发僵,却仍挺直了脊背。
狄越站在不远处,目光始终未离他半分。
钟声响起,贡院大门缓缓开启。京城的夜色尚未褪尽,春寒料峭,呵出的白气在灯笼昏黄的光下凝成细霜。
“搜检——!”差役粗犷的嗓音吼了出来,举子们向他们那移动。
排到时,温缜解开衣襟,任由冰冷的双手在身上摸索。考篮里的干粮被掰开,笔管被拧开检查,连砚台底都被敲了敲,确认无夹带才放行。
“辰字十二号。”引路的差役指了指考棚。
那是个坐北朝南的狭小隔间,木板缝隙里渗着寒气。温缜刚铺开纸墨,听隔壁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透过板壁缝隙,他瞥见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正颤抖着手研墨,指节冻得发青。一看就是来得晚,还未适应,二月北京还是太冷。
“铛——”贡院钟响,题纸发下,第一个就是【郑伯克段于鄢】。
考场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结合如今的局势,有点搞事啊。温缜指尖一顿,此题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机锋。他提笔蘸墨,落笔写下:“兄弟阋墙,非独郑伯之过,亦周礼之衰也……”
这种还是稳妥一点,无过就好,他已经够露锋芒了,他这种情况,是会被人逐字逐句的用上文字狱的,别给自己找事情了。在其他卷子考题把分弄上来就行。
到了晚上是宿在考场的,温缜在狭小的考位裹紧棉袍,呵手取暖。隔壁的咳嗽声越来越重,偶尔夹杂着几声痛苦的闷哼。
差役提着灯笼巡场,火光掠过时,那青年伏在案上,肩膀剧烈起伏,却仍死死攥着笔。温缜也很无奈,这声音给人的压力着实大,白天他生怕隔壁的嘎了,后来习惯了才写得得心应手起来。
三场考毕,贡院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刘永随着人流走出,脸色苍白如纸,唇上干裂出几道细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他脚步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整个人被抽去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副空壳。
温缜天天随狄越锻炼,感觉还好,结束时只长吁气,终于是结束了,出来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大步上前扶住他,“怎么弄成这样?”
刘永勉强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没事,就是有点累。”
狄越与王叔看到他两相扶着出来,忙迎上去,其他的考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三天两夜,温缜在其中显得很是健康。
王叔背起刘永,向外面走,“咱们先回去,上马车。”
狄越扶着他,温缜将身上力量靠上去,“还好,我身子骨比去年秋闱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三天而已,小事情。”
正说着,后面传来一声,“温兄——”
第83章 春闱(三)
“温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刚吃了点东西回过魂来的虞忌,“这次春闱,以你的才学,必能高中!”
温缜看到他也很高兴, 笑着拱手还礼, “虞兄过誉了。科举取士, 既看才学,也看天命, 我瞧虞兄就有这天命。”
“大家说你有经世济民之才。”虞忌压低声音,“只是...近来听闻你因礼部尚书一案,得罪了不少人,这次主考官又是与吴循交好的陈阁老...”
温缜神色不变,“为官当以社稷为重, 岂能视罪恶于无物, 若因此落第, 也是我温缜气数已尽。”
陈阁老就是陈循, 他是户部尚书, 与吴循同名不同姓, 差异好比汉初的韩信与韩王韩信,一如燕雀,一如鸿鹄。
他是继三杨之后的内阁首辅,如今已有六十出头, 当时朱祁镇要御驾亲征, 他就不同意, 以辞职相威胁,结果朱祁镇那个头铁的,就让他告老还乡了。
把他气个好歹, 直接卷铺盖走人,结果朱祁镇就震惊天下,朱祁钰上位朝堂都空了,只得把以前的老臣都喊回来撑场子。
袁三的爹袁侍郎就是,因着周侍郎倒台的原因,从户部平迁为吏部侍郎,原本科举该他负责的,那不是他那不孝子这次也参加,他得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