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享受阿醒为我开门时，说‘回来了’那种家的感觉。”郑姚这么告诉他。

　　“回来……”

　　门打开，外面站着严令玲。

　　………

　　查客醒的衬衫扣子解到一半，白皙的胸口半露着，皮带也松着。

　　严令玲先是挑了一下眉，在查客醒迅速拢好衣襟后又皱了一下眉，直接走进来，问：“铛铛呢？你们俩没在我女儿面前乱来吧？”

　　查客醒无奈地闭了闭眼睛，他明明已经躲在“家”里了，这种令人厌烦的不期而遇怎么又降临了。

　　“郑姚送铛铛回去了。”把衬衫扣好皮带系好，查客醒就站在玄关处，没有关门。

　　“哦，这么晚还没回家，我就过来接了……”严令玲大大方方地坐到沙发上，见查客醒一直在原地，又看了看大开的门口，费解地问：“这么不欢迎我？我和郑姚断了有九年了，是听说你很能吃醋，但你这时间跨度也太久远了吧？”

　　“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不能坐一会儿吗？”

　　“这么晚了，孤男寡女不方便。”查客醒的逐客令下得非常明显。

　　“我都不在乎，你怕什么？”严令玲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托着下巴，对查客醒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你……对女人可以吗？”

　　查客醒没有回应，执拗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事实上，比起傻姑娘Melody和当家主母朱莉，他对这位昔日初恋更加忌惮。前两者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郑姚避嫌，不得不见的情况下也必须保持社交距离，他哪怕情绪失控，也能归纳进拈酸吃醋的范畴里。

　　而眼前这位，是青梅竹马的小伙伴，是人生最艰难时刻互相扶持的好朋友，是超越性别可以大被同眠看夜光手表的纯洁友谊，他若是过分计较，便是无理取闹。

　　对Melody他可以适当的容忍，与朱莉也能保持表面的和平，但面对严令玲，查客醒发现，自己连与她共处一室都做不到。

　　严令玲收敛起笑容，凤眸染上怒意。她想起郑程儿对她说，“五嫂”是位非常柔顺害羞的美男子，虽然个子很高，但是一推就倒，让人心生怜惜。

　　再看自己眼前这个——脑门上贴着生人勿近，周身气息又冷又硬的家伙，怒气噌噌往上冒。

　　于是讲话也越发不客气：“哎，你是只喜欢男的，还是跟郑姚似的，男女都行？”

　　查客醒将挂着的外套摘下来，“你坐吧，我出去转转——”

　　“真不可爱，一点也不好玩的小男孩！真不懂——”她的下句话应该是，“真不懂郑姚看上你什么”，但她没说出口，她转而说：“你说要给我们钱，给所有和郑姚好过的女人钱，你打算给多少，我这样九年前的给吗？”

　　已经迈出门口的查客醒停住脚步，转回身问：“你怎么知道？”

　　………

　　“查客醒，我原谅你了。从这一分钟起，之前你做过的事情，我都原谅你了。”

　　从郑程公司会议室回来的那天晚上，郑姚在浴室和查客醒这么说。

　　他是真心的，他原谅查客醒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内心都有阴暗面……只要查客醒不再动那种念头，他可以允许他内心潜伏着一只野兽。

　　哪怕这只野兽，曾对自己露出獠牙。

　　之前的所有旧账，他都不会去翻，毫无芥蒂，全当不知道，全当没发生！

　　但前提是，那是旧账！

　　曼哈顿公寓负一层地下车库，一辆特斯拉丝滑的倒车停入车位。郑姚在身上摸了摸，一无所获，才想起今天要陪铛铛，他怕自己随手就掏出烟来叼着，于是在去玲玲家的路上把烟盒给了查客醒。

　　按亮了顶灯，他在副驾驶的手套箱里翻了翻，也没有，倒是看到一管没开封的润滑液。

　　“操……”郑姚忍不住骂了一句。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郑姚把手机拿出来，又看了一遍，刚刚送铛铛回去时，季升宜交给他的这一个多星期的调查结果。

　　那位高价请来的，据说是全球最顶尖的黑客，已经把查客醒的秘书小荷的出身背景亲友关系都查了个干干净净，并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很多他想知道的东西。

　　小荷与她的查总，居然颇有渊源。

　　…………

第85章 永远做不到

　　严令玲怎么会知道？

　　查客醒确信，郑姚绝不可能把那些话转达给她们，何况那本来就是他被妒火冲昏头时的胡言乱语。

　　严令玲自觉失言，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紧张。

　　“那天……我看了郑先生会议室的监控。”

　　查客醒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那天他确实完全失去了理智，连会议室一定有监控都忽略了，后来问过郑姚，郑姚说郑程当天就把监控处理掉了。

　　“那天我们三个约好去逛街，但Melody去了一趟郑先生的公司就扭了脚。她是跑酷高手，能爬摩天大楼的那种，居然伤到要去医院的地步。她说郑姚凶了她，又哭哭啼啼地说不清楚，我好奇之下，让季升宜打开那一段的监控给我看看——郑先生公司的监控是他负责的。”

　　查客醒又一次有了揍女人的冲动——第一次是出尔反尔的朱莉，第二次是拿那种事做对比的麦晨星，第三次是窥探隐私的严令玲。

　　很好，郑姚的红颜知己，简直是为了激怒他而生。

　　“我只看到你推了郑姚的地方，后面没有看，而且郑先生已经命令季升宜把那天的监控毁掉了，没有备份，你放心吧！”严令玲低声说：“你不要告诉郑先生。”

　　查客醒确信，在其他情况下，严令玲不敢随意偷看郑程公司的监控，这次她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看的是郑姚的隐私。

　　此刻，她只担忧被郑程知道，对郑姚则毫无愧色。这种程度的放肆，朱莉和Melody是不敢的，甚至郑程和郑许也不敢。

　　至于自己，想必在她心中只是郑姚的附属品而已。

　　查客醒深吸气，尽量平静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单纯想问问，我能拿多少钱？

　　“你要多少？”

　　严令玲思索了一下：“一千万可以吗？”

　　“可以。”

　　严令玲夸张地叫起来：“好大方啊——RMB还是dollar啊？”

　　“都可以！”

　　虽然那些话的确是不清醒时脱口而出，但这一刻，查客醒非常希望严令玲能给他一个账号，他立刻转账，让这个人在郑姚的人生中消失。

　　可惜，郑姚的红颜知己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侠女，不像他这么市侩。

　　“哈哈，你打算怎么分钱，是算人头还是算时间？”严令玲被他拿钱砸人的态度激怒了，语气越发尖酸：“算时间的话，我拿一千万，Julie姐一个人就得拿几个亿！算人数的话，一个人一千万，你有多少钱？5亿有吗？10亿有吗？你舍得吗？”

　　查客醒自然舍得，如果倾家荡产能换得一个了无牵挂只属于他的郑姚，他会毫不犹豫地签下断绝往来的协议。

　　可是……郑姚不属于任何人，自然也不能被交易，说这种仿佛铛铛那个年纪的小朋友因为玩具归谁而吵架一样幼稚的话有什么意义呢？

　　查客醒忍不住笑了。

　　他突然想起查天阙和查玉州曾派他去给查大废物和查三娘炮的情人甩钞票，他那时不仅阳奉阴违，还腹诽这两个老东西活在上个世纪的霸道总裁剧里，没想到回旋镖扎得这么狠，现在轮到他钞票甩不出去了。

　　“就算你有，你给得了以前，给得了以后吗？还是你打算从此开一辆运钞车跟着郑姚，瞧见哪个女人靠近他，你就冲上去塞一摞钱——”

　　严令玲不明所以，只觉得查客醒的笑容无比讽刺，正继续发作，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铛铛打来的视频电话，问她何时回家，铛铛困了，要找妈咪讲睡前故事。

　　“铛铛乖，mummy得半个小时后才能回去，今晚让爸爸给你讲故事，先睡好不好？”

　　“爸爸讲故事不好玩，我要mummy……”

　　daddy……Mummy……

　　查客醒又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在铛铛口中，最起码在称呼上，郑姚和严令玲更像是她的父母。

　　他很快找到了原因，铛铛三岁以前与郑姚生活，严令玲常来陪伴，那个时候，他们就是铛铛的daddy和Mummy。

　　面对他人一副女王架势的严令玲，与女儿说话时温声细语无比耐心，让查客醒想起了哄铛铛的郑姚，他们的语气有一点像……

　　严令玲挂了电话，看着查客醒，察觉到他身上的敌意消失了。

　　刚与贴心小棉袄通完话，她的怒气也散了许多，于是压了压火，语气缓和下来：“我们实在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的，我们现在没有矛盾，我又不会和你抢郑姚。”

　　查客醒认同，她说得没错，他能看出来，郑姚不是她想要的狗。

　　“还是说，你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那确实是个误会，我是万万没想到，抢我包子的人原来是‘跳三楼的小男孩’，我要是知道一定会告诉郑姚的。”

　　“我没有——”查客醒话未说完，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居然是郑杨，发来了一些LON那间的新公司的消息。

　　查客醒抬眸看了一眼严令玲，哪怕他以最苛刻的专业角度审视，严令玲在外貌上也无可挑剔，她身材曼妙，肌肤似雪，一双凤眼勾魂夺魄，当年挺着大肚子的时候都很惊艳，少女时期不知该有多么热辣迷人，郑杨会暗恋她一点都不奇怪。

　　手机再次响起，郑杨发来一段长长的文字，情真意切，满篇都是对查客醒以及他在LON的“同学”对自己关照的感谢。

　　查客醒在LON留学六年，自然有留有人手，不过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同学，全是像找到Gigabyte与小荷那样，通过各种方式招揽过来的人。这些年，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做这样的事情，吸纳一些人才，安插在各个角落，在关键时刻，像打牌一样，一张一张地打出来。

　　查客醒看着严令玲，脑海里又出现了另外两张面孔。

　　郑姚的三位红颜知己，其实都是很有本事的女人。

　　驯狗大师严令玲有着非常恐怖的记忆力和人像识别能力，能利用一张模糊监控录像截图，横跨八年时间辨认出这个人，查客醒自认做不到。

　　精神状况堪忧的朱莉是一位优秀的秘书，剥丝抽茧总结分析能力全面。就连脑子不太好的Melody也是很出色的特效化妆师和特技演员，跳三十楼不费吹灰。

　　都是很有用，又有弱点可以被拿捏住的人。

　　查客醒突然有个想法，他是否可以试着把郑姚这些红颜知己收集起来，像对其他人那样，恩威并施纳入囊中，以便将来为己所用呢？

　　望着严令玲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丽凤眸，查客醒又一次笑了起来。

　　他想，我能不能做得到呢？

　　………

　　见查客醒望着自己，虽然没说话，但神情平和，笑容还带着那么点欣赏的意味，严令玲也放松下来。

　　她想，她年纪比小男孩大，阅历也比这种温室娇养的公子哥多，人家已经用笑容示好了，那她也该有所表示。

　　“其实我不讨厌你的！我很佩服你，能把郑姚这种风流浪子迷得神魂颠倒，我甚至很感谢你，托你的福，我才能看到郑姚哭哭啼啼的样子，哈哈太搞笑了。”

　　严令玲笑着，又想起另一个画面。

　　曼哈顿的海滩上，二十三四岁，脱离了少年的青涩，彻底成长为一个性感男人的郑姚，一改往日的洒脱，胡子拉碴地叼着烟，满脸的颓然地望着落日。